第六十六章無雙國士
“眾卿免禮!”小皇帝伸手虛扶道,隨即他話鋒一轉,帶著疑問的口吻道:“萬歲朕是不敢想,不過以大姥爺的修為,活出個千把歲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罷?”
……
台下百官一陣無言,珠簾中的太後假咳了幾聲。宗長青看著口無遮攔不似人君的唯一曾孫,有些同情禦階下的文武百官。
攤上這麽個不靠譜的天子,難怪翟大觀口中滿朝文武時不時要對小皇帝口誅筆伐。
“那老臣豈不是要熬成了活王八了麽?”宗長青開口笑道。
“哈哈哈…”滿堂的大笑一下子掩蓋了剛才的尷尬。
“老臣閉關太沉不知歲月,此次出朝好多新人已經換了舊人,甚覺感傷,其實人生百年亦足,生老病死便如四季輪回,皆為天地常綱,我等蜉蝣偷生也未必是福祿。”宗長青想起地球上人人不過匆匆百年,生命平等,不由感慨道:“好在山河無恙,大月盛昌,國泰民安,我心甚慰。”
“恩師已是天人,守護人間靜好,任重而道遠,自招紅塵業障,卻是小月黎民百族之何幸!”站在禦階下右首的趙亭蕃率先開口恭維道。
今天的大月老首輔一早就讓人撤去禦階下唯一的那張凳椅,和百官一齊站著上朝請奏,不敢再倚老賣老。
立在趙亭蕃身後的劉相公撇了撇嘴,有些不屑趙閣老的跪舔嘴臉,但內心深處隱隱還是有些羨慕。
此時身為次輔,一慣以剛直示人的他既拉不下臉跪舔,也沒有跪舔的資格。
相比趙亭蕃和國師門生座師的深厚關係,劉士楨晚了幾屆,在國師閉關前才剛剛登科,在當時朝堂上已近退隱的國師心裏恐怕沒什麽印象。
但劉士楨卻是大國師的狂熱擁躉,不是因其武學修為,而是慕其濟世之才。
現在小月界大部分的後生晚輩對大國師的印象都停留在他通天徹地的武學修為,天下第一的無上威名中。但在劉士楨這代以及之前的書生文人心裏,寶樹真人亦是一個堪稱完美的治世能臣,無雙國士!
大國師在沒有拜入太虛觀前可是正兒八經的兩榜進士科甲翰林,是有名的風流名士,八鬥才子,他的仕途也是堂堂正正的清貴文班晉遷之路,光明正大沒有瑕疵。可謂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典範,這些完全符合讀書人對自身和朝廷關係的完美幻想。
而在高居廟堂手持太阿之後,大國師推行的不流血政變和潤物無聲的改革並贏得君臣一心的推行在曆代君佐宰輔當中簡直是神奇。
並且他推行的每條改革在經過時間的沉澱和考驗後都被證明是利國利民不可或缺的,這是何等不可思議!
更別提其護駕從龍,出將入相,裂土封疆的豐功偉績,這可是所有男兒的終極抱負了
。
最讓劉士楨望塵莫及的是在這種功高蓋主的豐功偉績之後,功成名就的大國師和三代君王的關係依舊和睦不忌,善始善終!
武功修為再高也管不住人心鬼蜮,朝堂也不是君臣二人轉,而是你方唱罷我登台勾心鬥角利益交葛的是非之地,能把所有人的利益需求周旋平衡得這麽好,這麽久,哪怕自負傲氣如劉相公,也不得不佩服大國師的才華、能力、手腕以及氣度了。
這樣一個完美的聖賢大宰活生生就在眼前,卻不能拜入門下聆聽教誨,是何等的遺憾。也難怪劉士楨會羨慕身前這個他向來看不上眼的甘草國老。
不過在劉士楨看來,祖墳冒青煙的趙閣老在那一科被欽點庶吉,添為國師門生,委實是有些浪費聖賢門下的名額。這個老家夥除了活得久些,從國師身上學到一些無為而治的理念,基本不入真傳。
嗯,趙學士青詞倒是作得挺溜,可惜先帝駕崩後,小皇帝識文斷字還能勉強,吟詩作賦簡直災難……
“國師此番出關,實是普天同慶之事,本宮欲齋戒三日,讓陛下祭天封壇,禱告皇廟,大赦天下,萬邦朝賀,宮筵賓客。同時也讓天下人知我大月皇朝盛世永昌,氣象泱泱。大父可莫要推辭。”垂簾中的太後脆生道。
“老臣聽太後安排,”宗長青點了點頭:“不過宮筵可改在西郊點校場。此次勒令天下聖地,強討飛升九令,恐怕會有一番波折,宮裏若有波及,影響皇家體麵。”
“好啊,那就在西郊校場開台設擂,會遍天下英雄!”龍椅上的小皇帝聽說國師要搞事情,不由拍著巴掌讚成。
小皇帝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想看一回大國師的親自出手。
“太師明鑒,若是有聖地敝掃自珍,不肯交付傳承至寶,又該如何?”劉士楨出列包笏問道。
“哦?你覺得該如何?”大國師居高臨下,麵容和煦,笑問次輔。
“不用說!國師恩準,楊某願提一軍,踏破山門,親自取回!”站在武班之首的齊國公拍著胸脯一臉激動道。
“臣附議!”齊國公身後的勳貴異口同聲道。
“臣附議!”文班一眾不甘示弱齊聲跟道。
大月國師出關的消息像風一樣吹遍了整個小月界。
這時連七歲的孩童都從大人口中都知道,平靜的小月界要打仗了。
上一次的滅國之戰還是在四十年前,滅的是島國硫夷。唐國公李讓也是在那場海戰中脫穎而出,展現出卓越的水戰天賦,此後一路高升,直至柱國國公、水軍元帥。
而那場戰役的三軍統帥則是大月國師。
此後寶樹真人一心向道,大月終於停下了擴張的步伐。
但現在寶樹真人又出關了。
小月界如今明
麵上有五大強國,俗稱五霸:大月,北齊,狼煙,吐蕃,南越。小國隻能在夾縫中苟延殘喘。
但這隻是在國師閉關的時候這樣稱呼,國師出關,大月國一家獨大。這次不知大月的版圖準備先向哪個方向蠶食。
李玄策是地道的大月人,父親唐國公是月國故民,從小他就為身為大月人自豪,為大國師自豪。
很奇怪,像他這麽高傲的人也會自豪,為一個不相幹的人自豪。
而他心中依舊高傲,像使命一樣,目空一切一無所懼,矛盾卻不糾結。
越來越多的江湖中人從小月界的各個角落朝大月上京匯聚。
等唐國公府的樓船駛進京畿的運河時,漕運水道早已擁堵不堪水泄不通。
於是那位獨眼軍師帶著眾人棄船登岸,車馬進京。
但去京師的路麵依舊比肩接踵。
“還是在地上踏實!”騎著黃驃馬的邢道榮申了個看不見的懶腰,轉過肥臉道:“玄策,你是第一次來上京吧?上京風物可比咱們荒涼的幽北有趣多了啦。”
“你要喜歡這裏,可以讓我爹去討兵部手書,以後常駐京營。”李元霸道。
“嘿!元霸,你哥哥生平就喜歡女人,好酒和烈馬。”邢道榮臉上笑出猙獰:“但俺最喜歡的卻是殺人!京師規矩太多,殺起來可不爽利!”
“我不喜歡殺人。”李元霸淡淡說著,抬頭遠遠望向京師上空,仿佛看到一個橫亙在穹宇之下的偉岸背影,它虛無縹緲,拔高到讓人看不見它的頸項,仿佛背影中的瓊首已經衝破九天深入上界。
“我喜歡被人殺。”說著,李元霸摸了摸腰間的一把古銅斷劍,麵露淡笑。
這把斷劍劍身前粗後細,帶著內縮的弧度,隱隱有點像吳鉤,但因為劍鋒已斷無法判斷。
這不是李元霸的佩劍,實際上李元霸不用劍,也沒有兵器。
這把劍叫魚腸,是當年東吳國劍廬鎮派十二寶劍之一。大月滅東吳後,劍廬不肯降敵,帶著門內剩下的九支神兵級寶劍繞海逃入北齊,在大漭山立下無劍閣。
幽北總督乃是北齊心腹之患,這些年北齊派出無數殺手死士刺客遊俠潛入幽北截殺唐國公。
而這把魚腸劍的主人就是李元霸為其父守護中遇到的最強武者——一個先天巔峰,身劍合一的劍客。就行刺而言,這種劍客比抱丹境高手還要危險。
那是李元霸出生後最驚心動魄的遇險,為此他被刺斷了脊柱,養了三年,憑著生而先天的底蘊才挺了過來。
但從此也讓李元霸愛上了這種轉瞬生死的搏殺。
因為這樣,他的修為才能增長得更快。
三年後的李元霸孤身一人踏入北齊,打上大漭山無劍閣,重傷其當代閣主,取走一隻神兵寶劍—
—傾城。若非其時囊山寺和北齊的高手援至,無劍閣的結局可能就真的是無劍了。
而那把傾城之劍,如今就在姒姬手上。
“玄策,你呢?除了姒妹,你還想要什麽?”邢道榮笑問。
“你是不是還想著逛花船!”前方的馬車裏傳來一聲鴨嗓子般質問打斷了眾人的暢談。
邢道榮亂眉一蹙,凶神惡煞地循著聲音看去。
便見前方行駛的車廂內又傳出一個微不可聞的解釋聲:“哪有!師兄,我都說了是被謝三那小子騙上去的,我什麽都沒做…”
“沒做那怎麽人家老鴇還報了官?”馬車內的鴨嗓子音量又高了一截。
“我怎麽知道?我說那個老鴇和簪花郎有一腿你信不信?”
“我信你個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