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對持，和盤托出
“如今夜深了，先歇息吧，至於這些事，明日我再同你細說。”東陵玨說著便要攬沐纖離回到屋裏頭去，卻是沒能走動，叫沐纖離就這般靜靜地盯著他，這回變成沐纖離堵著他了。
深知沐纖離這倔強的性子，便隻能無奈歎了口氣，看著屋內的那張桌子道：“那便進去說吧，在外頭站著也是辛苦。”
聽了這話，沐纖離這才讓開一步，走到裏頭的桌邊坐下，也不說話，就這麽定定地看著東陵玨關上門走到桌邊坐下，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還是猶豫了兩番這才開口問道： “你就這麽想要知道？”
“那你為何一直不告訴我？”沐纖離不答反問，叫東陵玨有些為難地笑笑，慢慢開口說道：“皇城的那些事，是我一早就開始布置了的。“
沐纖離聽到這兒，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一個猜測，卻還是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那時候你不是看到沐於婷在水牢裏嗎，從那時候便就有這個想法了。”東陵玨頓了頓，又接著道：“思索再三，我才著人去給三哥送了信。”
聽到“三哥”二字的時候，沐纖離稍稍疑惑了一瞬，不禁脫口而出道：“東陵鏡？你們……”
東陵玨點了點頭，陷入了回憶——
那日，他在知道沐纖離出了皇城後，叫影夜帶鳳家人來把孩子接走，自己便借著看望皇太後的由頭進了宮去尋東陵鏡。
東陵鏡那時正在殿外的花園裏射箭，箭剛射出正中靶心的時候，一瞥眼便瞧見東陵玨悄無聲息地從邊兒上走近，便就收起了弓，衝他打趣道：“稀客，稀客啊。”
東陵玨啖笑不語，東陵鏡卻像是挪揄般說道：“七弟這是皇祖母那兒來的？”
東陵玨仍舊是不語，那笑意卻是深了幾分，見此，東陵鏡便又重新舉起弓對準前頭的靶子射出，隨意道了句，“真不愧是夫妻啊，這行為舉止都這般相似。”
東陵玨仍舊不語，卻是在聽到其提到沐纖離的那一刻，麵上雖笑著，眼底卻是帶了一絲寒意，東陵鏡故作不覺，接著道：“為了尋我，竟都要借著去看皇祖母的由頭，若是叫皇祖母知道了，這該是有多傷心啊。”
話至此，東陵玨嘴角勾起那抹淡淡的笑容，目光輕輕落在東陵鏡的脖頸上，終於說了句話，道：“三哥真會說笑。”
“之前書信同我說還有半月之久才能抵達皇城……”東陵玨眯了眯眼睛，這才緩緩道來，“其實三哥你早就到了吧。”
東陵玨看著東陵鏡麵上的表情絲毫不改，是半點不在意的模樣，便知道他猜的沒錯，但到底是不喜歡旁人提及沐纖離，便輕輕道：“三哥做事還是不夠謹慎，若是叫旁人知道三哥不好好在自己封地待著，卻是偷偷跑到了皇城來，不知該如何做想。”
東陵鏡聽罷便大笑了兩聲，一麵笑東陵玨小人，一麵又道：“你和我那七弟妹真不愧是夫妻，這才見麵沒一會兒，開口便就是威脅。”
東陵玨一聽夫妻二字，微微皺眉問道：“離兒什麽時候來找過你？”
東陵鏡卻是不答，隻說道：“我這七弟妹對你那真心，是天地可鑒啊……”
東陵鏡說著便想著上前拍一拍東陵玨的肩膀，不想卻是叫人不動聲色地避開了，東陵鏡略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說起那日沐纖離來找他之事。
道：“她在前皇後的住處找到了一片衣擺布料，本王也沒想到，她一個小丫頭，竟得上頭的染色技法乃南地獨有的，這便知曉了本王早便到了皇城。”
東陵鏡說話間，都是對沐纖離的讚賞，這樣的一個女子，的確是應該誇獎，而東陵玨看到東陵鏡眼中的讚賞，莫名地感到一絲不快。
自己的女人有多優秀他自知便可，又何須旁的男人來對他稱讚他的女人。
東陵鏡故作沒發現東陵玨麵上的異色，繼續說道：“七弟妹因為一塊布料猜到即便不是本王，那也是本王早就派人來了皇城，又猜前皇後假死之事乃是本王一早安排，便以為本王是要對你不利，便就警告了本王一番。”
東陵鏡想著，有些無奈地說道：“這七弟妹啊，卻是有些聰慧過了頭。”
“此事倒不用三哥點明。”東陵玨說這話時神色淡淡，東陵鏡卻是能看出其此刻似是心情不佳，由是麵上的笑便更是挪揄，卻又不點明，隻在心裏頭念念，道：東陵玨這臭脾氣的小鬼，竟也有人能收得了他。
“她還說了什麽沒有？”東陵玨不知道沐纖離那時候為何來尋東陵鏡，便就又問道。
東陵鏡聽到這話便想起了那日的情景，竟是又給氣笑了，道：“她啊！她竟然威脅本王！”
“他叫本王不要對你動心思，不然便要了本王性命。”東陵鏡說著，餘光竟見著東陵玨好似微微鬆了口氣，這又是給氣消了，便很是造作地拍了拍心口道：“惹得本王啊，近來總提心吊膽，徹夜難眠！”
東陵玨自不會理他，東陵鏡卻還試探著問道：“怎麽，還怕我欺負了七弟妹不成？”
又聽東陵鏡提到沐纖離，東陵玨自是不樂意，一個不痛快便就冷眼瞪了過去，東陵鏡見著，便將頭撇到一邊，隻當自己方才什麽話都沒說，收了聲兒。
東陵玨見他安靜了，想起他方才說的話，一想到沐纖離那時為了自己而去威脅人的小模樣，忽覺得她平日裏頭小性子，覺得分外可愛，一個不小心，竟笑了起來。
一想到那時候的事，坐在沐纖離麵前的東陵玨也不禁微微勾起了唇，沐纖離卻是不知道他如今想的是什麽，前邊聽了些不重要的，便就又接著問道：“那我那小姑姑的事，真的是他安排的？”
“卻也不是。”東陵玨看著沐纖離輕笑道：“三哥雖說接了我的信後早便就到了皇城，但他那性子卻是不急躁，不想太早進宮，就在隱去了身份，在皇城中玩耍，遇上你小姑姑也不過是碰巧。”
“那日他在城中閑逛，見著了正被地痞流氓欺淩的沐於婷，他不常待在皇城，自是不識得她，更何況還是當時那般落魄模樣，隻是見著可憐，這才搭手救了一救。”
東陵玨說著，沐纖離也皺了皺眉頭，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讓東陵玨繼續說下去。
“後來東陵鏡才知她是被廢的前皇後，我那三哥旁人看著正人君子的模樣，可在小的時候卻是沒少作弄我。“東陵玨說著，那語氣中還隱隱帶了絲小埋怨，惹得沐纖離不禁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但後者卻是不覺，接著說道：“他是聽說了些皇城的事，那時候皇城又尚且太平，他便又想同我玩耍，這才叫旁人給沐於婷買下了一套宅子，讓她住著。”
說到這裏，東陵玨見沐纖離一動不動地盯著她，想著她這樣久沒喝水，恐她渴了，便就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麵前，這才接著說道：“卻也是為了給你出氣，他便尋了早前和沐於婷有過羈絆的吏部侍郎，將沐於婷交給了他。”
“怪不得，我說這小小的一個吏部侍郎如何敢冒殺頭的罪收留前皇後，原來是他在背後撐腰，當時我問他他還不承認，這回認了吧。“沐纖離說著憤憤地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東陵玨見著笑笑，又給她倒了一杯水，這才道：“至於後來的那一切便都是她自己的手筆了，而那潛進宮的幾人有幾個三哥的人，也有她自己找的殺手，不過那殺手原先是要給菜肴中下毒，卻是讓三哥的人換成了巴豆粉。”
“這麽說我還得謝謝他不是？”沐纖離說著沒好氣地瞪了東陵玨一眼，又道：“若不是他閑的沒事兒整出這麽多事兒來，哪裏還有巴豆粉這一說。”
東陵玨揉了揉沐纖離的秀發，她自己恐怕不知道，她如今這個模樣，就像是一隻炸毛的貓在護食叫他忍不住就想逗她。
“那夜遊人的事也是他從中作梗？”一想到沐於婷這樣欺君之罪他都敢犯，夜遊人之事八成和他也脫不了幹係。
東陵玨聽著，麵容平靜，不緊不慢喝了一口茶，才放下茶盞，這才接著說道：“夜遊人之事和三哥倒真的是半點關係沒有。”
“三哥最初也不過就是單純想要隱瞞了身份在皇城遊玩，隻是沒想到歸城不久就遇上了夜遊人事件，若不是此事事關重大，他或許還會隱瞞身份再玩上那麽幾日。”
“但是為了皇城百姓安寧，這才不得不出麵，借正大光明地回來，以求能暫時威懾一下暗中操縱這夜遊人事件的幕後主使。”東陵玨慢慢說道。
沐纖離卻是不大相信，想起東陵鏡這人，心思太沉，對這樣的人，她總是不好放下心來，但東陵玨卻也不是個傻的，既然他願意相信，自己便也就姑且信一回吧。
卻到底是心中還有疑惑，沐纖離還是沒能忍住問出了聲，道：“東陵玨，你……真的相信他嗎？”
畢竟曾經這人可是朝堂上為數不多能得到朝臣支持其成為儲君的皇子，若是他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皇位，而東陵玨這時候又不在皇城……
東陵玨一眼就猜出了沐纖離這話中深意，又緊緊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這才麵色嚴肅道：“若是說太子之位，這也是我寫信叫他回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