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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無力

  “你這樣的推斷毫無根據,你以為你和被害人家屬道歉、求饒,她就能饒了南之易嗎?”


  兩人各執己見,一晚上的爭論誰也不肯退讓一步。最終還是解晚露出來打圓場,最終決定兩人一起去談諒解的事。


  然而約桃杏姑媽出來,卻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們手裏桃杏姑媽電話根本打不通。三個人三天時間輾轉跑了她的老家、住所、工作的地方,還通過一些其他途徑用身份證信息查下落,竟然都沒能找到人。


  黃昏,第三次到桃杏姑媽住所門口等人的他們,終於遇到了個知情的鄰居。


  “陶阿姨半個月前回來,收拾了東西就走了。”那小夥子說,打量了他們一陣覺得不像壞人後,又補充道,“聽她說要移民,房子都退租了,以後都不回來了,你們不用一趟趟空跑了。”


  淩俐一陣愣怔。侄女屍骨未寒,姑姑就蹤影全無,這代表著什麽?

  田正言麵沉如水:“對方是有備而來的。一個沒有職業沒有經濟基礎的中年婦女,憑什麽能移民?她一定是知道什麽的,所以這緊要關頭被那幫子人用移民這個誘餌,給藏起來了。”


  “那得想辦法找到她才行。”解晚露說道,眼裏也有了一絲焦灼。


  田正言則歎著氣搖頭:“沒那麽容易,你沒發現完全沒有她的出行記錄嗎?她隻要不用自己的身份證登記住宿,又不是通緝犯,警察也沒有辦法的。而且,如果她已經出省的話,我們就更沒機會在開庭前找到她。”


  淩俐心裏則有越來越不好的預感,她曾經懷疑過的事,現在一件件成真,而且似乎事態的發展,遠超過了她的想象力。


  看起來,算計南之易的竟然不隻桃杏一人,難道她的姑媽,也參與到了其中?


  想到這裏,她心裏的後悔和愧疚,再也壓抑不住。


  “都是我的錯,”她懊惱地閉上眼,“我要是堅持一下,再照顧他一陣,說不定就沒這場事了。”


  她剛說完,幾滴眼淚就砸到了地上。


  解晚露看得心裏不是滋味,上前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與你無關,這幫子人盯著南之易很久了,他們要毀掉他,出手隻是早晚的事而已。”


  田正言也說:“這麽看來,這被害人的死實打實是自己作的了。隻不過,為什麽南之易要破壞現場,為什麽他不認罪又不配合,我始終想不通這一點。”


  淩俐抬起淚眼,握緊了拳頭:“那就隻能親自去問他了!”


  淩俐再一次見到南之易,是在一周之後、法院定下了庭前會議的時間之後的兩天。


  “你們來了啊。”看到淩俐和祝錦川,南之易笑得很輕鬆,似乎身陷囹吾的不是他一般。


  淩俐看得氣不打一處來,幾乎是咬著牙說:“下周就是庭前會議了,你能不能認真對待這件事?你還覺得你哥哥能保你一輩子嗎?你難道真的不懂這件事的輕重?難道你想在裏麵呆一輩子?”


  “那隻是他的想法而已,我並不需要。”他說,又咧嘴一笑,“其實裏麵不錯的,至少很安靜,沒有那麽多人來叨擾,讓我可以好好地想一些事情。”


  淩俐眉心一跳,總覺得他這句話有哪裏不對。


  不過還沒來得及細想,南之易又是一句:“塵歸塵土歸土,人總有那麽一天的,你不要在意。”


  祝錦川微微一皺眉,第一次在這會見室裏說了話:“”


  南之易和他對視一眼,抿了抿唇,回答:“”


  說完,他就按下桌麵上的鈴。


  淩俐還在發愣的時間,背後那扇門開了,有獄警進來,又帶了南之易出了會見室。


  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她綢繆了好久的問題都還沒問出來,他就又逃了。


  “他怎麽還這樣?”


  看著柵欄那端空蕩蕩的房間,淩俐心口發悶:“還是不知道輕重,也不知道別人為他付出了多少!”


  祝錦川看著淩俐又一次焦慮起來,忍不住提醒她:“你不要急,還有時間的。”


  淩俐煩躁地撓著頭發:“下周證據交換,再下周就開庭了,公安這次動作怎麽會這麽快?以前從偵查到起訴,經常搞個半年,這次怎麽動作如此神速?桃杏的姑媽還沒找到,諒解書也沒有,想要和法院求情都找不到依據。時間來不及了!”


  看到她心神大亂的模樣,祝錦川微微歎氣。


  原以為南之易對她的影響會漸漸消弭,卻不料這個案子反而讓她陷得更深。


  也罷,盡力幫助她完成想要做的事,以後怎樣,隻好隨緣。


  祝錦川又說了幾句安撫她的話,總算讓淩俐冷靜了些。


  出了看守所,淩俐又開始思考下一步應該做的事。


  找桃杏姑媽的事自然要繼續,就算來不及在一審中出庭,二審裏也能作為新證人要求出庭的。另外,關於澳洲那邊和桃杏的聯係的證據也在收集中。


  而且李果那邊傳來的消息,據說根據他們申請重新審查的現勘報告,發現了一些端倪--桃杏服用的抗抑鬱藥裏,混著些會導致抑鬱的藥。而根據進一步的調查,那些藥是桃杏姑媽長期服用的一種降壓藥。


  結合想要找又找不到的桃杏姑媽,似乎所有的疑點都能在她那裏找到答案。


  她剛剛有了點頭緒,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被打斷思路,淩俐有些煩躁,抓起手機看了眼屏幕,發覺那是一個她從來沒見過的雒都本地座機號碼。


  她焦躁地接起來,有些情緒地“喂”了一聲。


  幾秒後,聽筒的哪一邊,是南之君的聲音傳出來。


  他鄭重其事地說:“淩俐,有一件事拜托你。”


  淩俐馬上緊張起來:“是案子方麵有什麽新動向嗎?”


  聽筒裏傳來他微微一聲歎息,之後,聲音裏帶著些複雜的情緒:“我想拜托你,回一趟花城。”
——

  再一次會見南之易,定在兩周後的一天。


  證據交換已經進行過了,除了對那些證據的無理由反對,淩俐找不到任何有效的手段。


  缺乏桃杏姑媽這個十有八九參與其中的知情人的證言,其他的客觀證據無法構成完整的鏈條,什麽澳洲的電話牟誠華的影子泄密的實驗室數據,在證據交換中,反而為檢察院提供了南之易作案動機的材料。


  這是淩俐完全沒想到的失誤,而她竭盡全力收集的證人證言和品行證明等等也無足輕重,在對方痕跡鑒定、屍檢報告以及現勘筆錄前,顯得不值一提。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一般,讓淩俐不得不焦慮起來。


  這一次的會見,南之易還是之前那副樣子,半死不活,什麽都不在乎,更不可能老老實實說案子。


  淩俐眼圈微紅,下巴比前些日子尖了點。


  再一次詢問案情沒有結果後,淩俐垂下眸子,說:“奶奶已經過世了,就在前晚上。我陪了她兩天兩夜,看著她呼出最後一口氣的。葬禮還有五天,你是趕不及參加的了。”


  南之易瞪著眼睛,半天沒有反應——但是,他眸子裏,完全找不到悲傷的情緒。


  淩俐不明白他現在表情的含義,等來等去,卻等到他嘴角的一抹笑。


  “奶奶走了也好,省得受折磨了。”他說,“我爺爺等了她好多年,現在,總算團聚了。”


  淩俐咬著牙,捏緊了拳頭:“米粒和古麗,我也幫你找回來了,她們流浪了三個月,幸好有人送去了救助站,你該慶幸她們躲過了狗肉販子的毒針和毒藥。隻是接回來的時候,她們身上感染了很嚴重的蟎蟲,正在治療。”


  南之易眸子動了動,壓低了聲音說:“謝謝你,不過我不需要了,我連自己都顧不過來,何況兩隻狗?”


  淩俐深吸了口氣,平緩了情緒。


  之後問他:“狗我幫你養著,奶奶還等著你出去給她守靈,你最好配合我們的辯護工作,早點恢複自由,早點去盡你當孫子的責任。”


  “責任?”他忽然笑起來,“你是說生前不對老人好,過世了才來追悼和哀思那種嗎?對不起,我不需要。”


  淩俐再一次被激怒,忍不住站起來,對著他吼道:“她走之前,還在念叨著小易怎麽不回去看她。那麽多人關心你,為了你奔波操勞,你現在這是什麽態度?南之易,你沒有心的嗎?”


  聽到這句話,南之易明顯是錯愕的表情,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一般,黑亮的眸子裏閃過奇異的神采。


  隻不過短短幾秒鍾,他又恢複了什麽都不在意的那副讓人生氣的樣子,咧嘴一笑:“是啊,沒有心的。”


  這一次從看守所出來,淩俐在微微發抖。


  祝錦川看了看她,默默地將身上的大衣脫下,搭在她的肩上。


  “別怕,二妹,”他輕聲說,“一定還有辦法的。他不說,我們也能找到的辦法。”


  淩俐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的關心。


  祝錦川看她依舊慌亂,頓了一頓,說:“就算一審有罪,我們還有二審的機會,就算一二審都是死刑,還有複核的一年時間。總之,還有時間的,你不要慌。”


  “可……”淩俐隻說出一個字,就發覺自己聲音裏濃濃的鼻音。


  她竟然……哭了?

  不是當初就告誡自己,不能再為他哭了嗎?怎麽現在,看到他和桃杏沒有好下場,她反而哭了?

  這不合常理,不是她應該有的表現。


  祝錦川默默地閉了嘴,裝作沒看見她眼角的淚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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