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遇襲
幾小時後,淩俐陪著南之易,守在醫院的急診室外,忍不住垂淚。
一方麵,是在自責昨晚一時的私心,延誤了桃杏的救治;另一方麵,也隱隱在擔心,南之易的實驗會因為這個意外受到什麽樣的影響。
阜南大學在十幾年前發生過一件惡性案件,那是深夜時分獨自一人在實驗室做實驗的女生被奸殺的事件。
當時那案子掀起了軒然大波,然而後來還是不了了之了,因為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凶手,沒有破案。
然而,這樣小幾率的事件,竟然發生了第二次。而這一次,受害的是桃杏。
桃杏在實驗室加班整理數據的時候,有個男人闖入實驗室,把桃杏拖入一個存放實驗藥品的小房間,意圖強奸。
桃杏掙紮之下打翻很多瓶瓶罐罐,而那男人被實驗室裏的劇毒氣體毒死。
桃杏雖然死裏逃生,卻還是中了一刀。中刀的位置是在背後,不致命,但足以讓她失去移動的能力。
所以她拚盡最後的力氣,打了一個電話,而以時間判斷,之前被淩俐忽略掉的桃杏的電話,很可能就是她打給南之易求救的。
如果那個電話被接了起來,那麽桃杏在淩晨兩點剛剛事發的時候就能得到救治,而不是現在的情形——直到早上七點才被人發現,整個人躺在血泊裏昏迷不醒。
而這時候,桃杏已經在醫院裏搶救了近三個小時,生死未卜。
淩俐不敢再深想下去,隻焦急地等待結果。
他們到了醫院沒多久,警察也來了解了情況。據說,他們已經調取了實驗室的監控錄像,正在調查案件中死者的信息。
等到第四個小時,醫生終於出來說,病情穩定下來,但是還要在ICU觀察二十四小時。
至少要平穩度過一天後,才能確定脫離危險。
聽到醫生的通報,南之易的表情輕鬆了許多,而淩俐聽到這個消息後,幾乎是快虛脫的狀態。
她扶著牆邊堪堪站住,南之易到她身邊,摟住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聲音有些低啞:“嚇壞了吧?別怕了,我們回家。”
淩俐點頭,疲憊地閉上眼睛。
她其實是很有些自責的。淩晨被她按掉的電話,如果說不是桃杏而是其他人比如陸鵬打來的,就算她不會吵醒南之易,也會自己接起來。
但是因為和桃杏之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她那時候才會自作主張直接不理。
桃杏大概是有對南之易覬覦的地方,但是,那不是她應當遭受這樣磨難的理由。
然而事情已經發生,後悔也無濟於事,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等桃杏康複以後,親口對她說一聲對不起而已。
幾天後,警方根據實驗室的監控錄像,幾乎可以確認,這是無可辯駁的正當防衛。
而那闖入實驗室的男人,是有盜竊,以及強奸的意圖。
淩俐沒有親眼看到錄像,不過警方說,從實驗室的監控裏看不到強奸的畫麵,卻能看到那人拿刀威脅桃杏,之後一手拿刀,一手摁住桃杏的脖子,拖去了存放實驗危險物品的屋裏。
幾分鍾後,桃杏衣衫不整地逃出,之後抵在門上,看得出背部中了刀,摸索著找到自己的手機。
也就是,那晚上她打給南之易的電話。
果然,李果提前告訴了淩俐關於案件的處理結果——目前,警方並沒有移送檢察院審查的打算。
罪犯死得其實挺慘,被鉻酸潑到臉,痛到滿地打滾的時候,被桃杏打翻了用來實驗的PMSF,之後被關在那小屋子裏。
這東西有劇毒,平常操作都在通風櫃裏,在密閉的小空間裏,一整瓶打翻,毒性可想而知。
而死者臨時前的掙紮,更是打翻了不知道多少危險實驗物品。
這罪犯最後的死因是中毒。
不得不說,哪怕是在危機關頭,桃杏也能第一時間想到哪些東西能救命,一個不起眼的小瓶子甩了過去,就讓她死裏逃生,非常了不起。
但被淩俐按掉的那個電話,延誤了救治五個小時。
桃杏身上的傷並不致命,但失血過多,早上七點被其他同學發現的時候,已經氣若遊絲。
沒多久,警方那邊又傳來一個消息。
那就是,意圖強奸桃杏的男人,銀行賬戶裏好幾筆巨額資金的來源,似乎是來自澳洲的一所大學。
南之易聽聞這個消息後,手捶在醫院牆麵的白瓷磚上:“又是牟誠華!”
淩俐看到他手指關節迅速腫了起來,又是驚訝又是心疼地問:“疼嗎?”
南之易默默搖頭,之後轉身,朝住院大樓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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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潮過去,天氣真正的熱了起來,不到五月的天氣已經快三十度。
好些人已經換上了短袖,淩俐卻依舊是長袖加小外套的打扮。
一是她瘦經不住早晚的涼意,二是這些日子她總是往醫院跑,那有幾十年曆史的住院區裏樹木參天見不著太陽,而一進醫院的大樓,她總覺得背後有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涼意。
桃杏已經住院七天,南之易也幾乎在這邊守了七天,淩俐不得已之下,也隻好陪著他。
那日傷重入院的桃杏,當天就已經度過了危險期,然而令人想不通的是,桃杏醒來後,除了願意見自己的姑姑,其他的人,她都不想見。
其實桃杏的傷,在案發後幾天就大大地好轉——她生命危急的主要原因是失血過多,外傷看起來嚇人,其實傷口不見得多深,通過輸血把失血補起來後,她恢複地很快。
據她姑姑說,桃杏一直趴在床上,不見人,情緒也很不好,話都不肯多說兩句的。
淩俐是有些能理解她的——差點被先奸後殺,情緒出點問題很正常,要知道從這種暴力傷害犯罪下逃脫的幸運兒,患PTSD的幾率,非常地高。
淩俐和南之易幾乎每天都去一次,然而每次都是被堵在門口不讓進的。
一周過去,南之易的耐性已經被磨光。他顯然對見不到自己學生這件事有些不高興的,等第八次被桃杏的姑姑堵在門口的時候,他忍不住發了脾氣。
“你三番四次不讓我見我的學生,到底是什麽居心?已經臨近畢業的時間,你不讓她早些好起來回學校,她的學位怎麽辦?”
被南之易搬出博士學位這好大一座大山,桃杏的姑姑頂不住壓力,終於鬆了口,讓他們見到了桃杏。
卻不料,桃杏的態度出乎意料地奇怪。
一見到南之易和淩俐,桃杏先是愣了愣,接著撇過臉去,然後又抬起了頭。
她眼睛有些紅腫,下巴尖尖臉色蒼白,目光裏帶著毫不遮掩的恨意,在南之易和淩俐身上,掃來掃去。
十幾秒後,她幾乎是咬著牙說:“老師你反正也不管我的,何必來看我?”
南之易愣了愣:“什麽叫不管你?學校對於你受傷這件事也很重視,給你的醫療資源都是最好。還有我和粉妹每天都來的,都是你不見我們啊?”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又繼續和桃杏解釋:“你背上的刀傷,等你的傷徹底好了以後,可以去附四院美容祛疤的。別擔心,我已經谘詢過了醫生,隻要你不是瘢痕體質,就不會留痕的。”
他聲音裏安慰的意味顯而易見,甚至帶著些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桃杏把留疤這件事往心裏去了。
桃杏一愣,微微偏著頭,問:“真的麽?老師你去問了?”
南之易點頭:“問了,醫學美容學院的陸教授,省內權威,她親自來調了你的病例看的。”
桃杏眼裏是懷疑的神色,好一會兒,才問:“那為什麽,那晚上掛斷我電話?我用最後的力氣打出去的電話,你都不理我!”
說著說著,她帶著哭腔:“既然不理我不管我,那就讓我死了算了!”
聽到她孩子般賭氣的話,淩俐抿了抿唇,終於一步上前,說:“那天晚上你的電話被掛掉,是因為……”
南之易馬上盯了淩俐一眼,示意她不要說話,他則接著說下去:“是因為我睡得迷迷糊糊,聽到電話響隻覺得很煩躁。桃杏,你也知道,在那之前我熬了那麽多天,實在撐不住了,所以才會掛你的電話。”
桃杏聽到這裏,眼裏淚光閃閃,聲音哽咽著:“真不是故意不管我嗎?”
南之易微微歎息,接著說:“真的,不是我故意不接電話的,我也沒有不管你,你是我最優秀的學生,我怎麽可能不管你呢?”
下一秒,淩俐看到桃杏直起身子,撲到床邊,伸手摟住南之易的腰,馬上哭成淚人一般。
南之易很有些詫異,等下意識想推開她的時候,卻聽到她哭中帶著笑:“我就知道,老師你不會不管我的,我好怕,我好怕再見不到你了……”
聽到她的話,南之易本來想推開桃杏的手,猶豫了一陣,終究是放在她的頭上,輕輕拍了兩下。
從醫院出來,淩俐心口悶悶的。
想到剛才桃杏抱著南之易又哭又笑的模樣,她心裏就堵得慌。
她好想說一句,這是我男朋友,然後把桃杏拉開——可是,她卻沒有立場讓他們分開。
畢竟因為她的一念之差,桃杏遭了大罪;好容易脫離生命危險了,抱著自己老師哭一哭,都不可以嗎?
淩俐知道自己怎麽做才是對的,可就是忍不住心裏難受,隻覺得剛才那畫麵讓她心裏眼裏,都刺得慌。
更何況,南之易還答應桃杏,每天都來看她一次。
她有些忍不住想要掉眼淚了,而和她並肩而行的南之易並沒有注意到她的不高興,一直沉默著,似乎在思索什麽問題。
到了停車場,南之易都坐上駕駛室,淩俐忽然鬧起別扭來不肯上車,讓南之易一個人走。
他有些奇怪:“怎麽了?”
“我一個人就好了,你安排好桃杏,不用管我。”她低著頭,聲音聽不出來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