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烙印
南之君抬起頭,顯而易見抱歉的表情:“周四中政委有人下來巡查司法責任製落實情況,我得全程陪同,恐怕……”
陸瑾然眼裏閃過一絲失望,再之後,勉強勾起嘴角,岔開話題:“我聽正言說,他現在身邊,好像有個女孩子?”
南之君聞言,慢慢將一勺子圓子送入嘴裏,細嚼慢咽之後,他才點了點頭:“是,是個很老實的小姑娘,我覺得她和小易很合適。”
陸瑾然有些好奇地追問:“好像是個律師?”
“是,不過大概不會做了,我正在托正言給她找份輕鬆點的工作。”南之君回答。
陸瑾然明顯不讚同:“你們倆這是打的什麽主意?把人家姑娘的事業斷送?”
南之君不置可否:“小易太忙,需要有人照顧,她要是繼續幹律師,天天加班出差的,兩個人聚少離多怎麽像話?再說了,律師也不是什麽好工作,還是穩定點好。”
“聚少離多怎麽了?不穩定怎麽了?我倆不也是這樣?憑什麽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事業?憑什麽要遷就你們男人。”
陸瑾然生氣起來,叉著腰滿臉的憤憤不平。
看著她又是氣鼓鼓鬧別扭小女孩的模樣,南之君有些好笑。
即使眼角已經有了皺紋,即使她已不複當年青春飛揚的模樣,即使再怎麽自律也難以恢複當年的窈窕,他對她的感情,卻一如當初。
他欠小易太多,這輩子都不知道還不還得完,所以事事遷就小易。但,惟有感情一事,他必須遵從自己內心的選擇。
他是用哄小孩子的語氣:“好好好,我家瑾然就是事業家庭都兼顧的女強人,我錯了還不行嗎?”
看陸瑾然還不高興,他放柔了聲音,在她耳邊輕言細語:“下周四嘛,我爭取回來,我知道小穹開學時候的摸底測試考得很不錯,我也去享受一把學霸家長臉上有光的感覺。”
“說定了,可不許反悔哦!”
聽到他的話,陸瑾然馬上瞪圓眼睛豎起手指:“君子一諾千金,之君院長,你的話,可是有整個阜南法院係統給你背書的。”
南之君被她眼裏竊喜的神色打動,一顆心異常地柔軟起來,帶著笑回答:“好,都答應你。”
——
一個月過去,南之易背上創麵的疤都掉了,露出粉紅色。
醫生說,粉紅色隻是暫時的,接著會色素沉積,慢慢變黑,起碼一兩年,才能恢複成正常皮膚的顏色。
不過淩俐燙到的位置特殊,經常活動無法像南之易那樣靜養,倒是留了不大明顯的疤。
醫生還說,如果想要徹底去掉,必須得手術祛疤。
淩俐倒是有別的看法。
某天,她洗完澡的時候從臥室鏡子裏,發覺她手肘上的那些傷痕,似乎可以和南之易身上的傷拚成一塊。
為此,她馬上拉著南之易驗證,發覺如果他從身後抱著她,手肘相疊的時候,兩人身上兩傷痕連成了一片,將他們兩人連接起來。
哪怕不那麽好看,她也不想去掉--這傷疤就像紫霞仙子給至尊寶腳底的痣一樣,是他們之間的烙印。
從醫院開止癢的藥,回家的路上,她這頭想得心裏泛甜,南之易卻嘮叨了一路,一會兒抱怨這一個多月受的罪,一會兒又慶幸這湯沒有落在淩俐臉上,要不然,整個一小龍蝦。
淩俐聽他越說越不像,嘟著嘴:“那是不是你就不要我了?”
說著,手指攀上了他的耳朵,眼看著就要掐下去。
南之易一邊開車一邊笑:“哪裏敢,女俠饒命。”
淩俐抿嘴,一個外厲內荏的眼神丟給他,之後拿出手機,開始翻附近好吃的東西。
前些日子清淡的飲食下來,南之易算是饞壞了,頓頓都不肯將就要吃好吃的。
淩俐也遷就他,再遠的地方,她都願意一起去。
這一次,又是穿越半個城市,就為了一條小胡同裏豆花烤魚。
淩俐一直有這樣的懷疑--她和南之易的籍貫搞錯了,要麽為什麽他那麽嗜辣,而她這麽愛吃海鮮?
又一次被烤魚裏的小米椒辣到呆坐在座位上回不過神,南之易快笑炸的表情。
他喚來老板要了份雙皮奶給她解辣,還嘲諷她:“你還是服軟吧,不用為了證明自己是阜南人非要吃辣。”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
已經是秋涼的天氣,不過晚上的烤魚也讓他們出了一身汗。
回到家,第一時間就是洗澡。
房子大的好處就是有不用搶浴室——因為有三個。
半小時後,幾乎是一前一後,他倆分別從主臥和浴室裏探出頭來。
“晚安。”隔著好幾米遠,他衝她微笑。
“晚安。”淩俐牽了牽唇,笑著回答他,眸子裏微光閃動。
之後,南之易關上房門,淩俐撫著自己手肘上的痕跡,卻是心潮澎湃。
她咬了咬唇,又跑回浴室,抹掉鏡子上的水霧,好好地端詳起自己來。
皮膚粉嫩,頭發烏黑,眸子裏一層水霧般,淡粉的唇色也算鮮嫩,鎖骨很美,露在睡衣外的肩膀和手臂,也是雪白嫩滑的樣子。
怎麽看,也不是太難看啊?雖然不是天資絕色,但也還是清秀可人的年紀吧?
應該不會太難吃的,可南之易為什麽就不多看她兩眼呢?
想到這裏,她雙頰微紅,有些心跳加快起來,腦袋裏又想起前些天呂瀟瀟盤問她的話。
她那時候翹著二郎腿,一對杏核眼在淩俐身上掃來掃去的:“你家南神不是客觀不能吧?我看你一副初中生談戀愛的模樣就知道你倆還沒就戀愛關係進行深層次的探討。”
在這之前,呂瀟瀟這種兩句話就往下三路去的貨色,已經不止一次問過她,南之易“能力”怎麽樣了。
淩俐每次都是打著哈哈忽略這事,還每每理直氣壯嘲諷呂瀟瀟的思想從裏到外都已經爛完了。
可呂瀟瀟那猥瑣的眼神,似乎已經看穿了一切。那就是,南之易似乎並沒有開竅的事實。
表麵上淩俐不是那麽在意呂瀟瀟的試探,可在一起一個月了,盡管在同一屋簷下,盡管每天出雙入對,但是,他們之間始終是她一間房,他住另一間。
南之易到現在並沒提過想要更進一步的要求,他身上有傷似乎也並不是適合的時機,但是,有些的情緒,似乎在悄悄地滋長。
淩俐又看看自己身上單薄的粉色睡衣,有些鬱悶起來。
粉色最襯膚色了,材質也是呂瀟瀟說過的最顯女人味的絲綢材質。
難道真要自己穿成這樣主動走進他的房間?
她捏著裙角,一陣發愁。
那樣不僅不矜持,如果被南之易拒絕,她僅剩的一點麵子,可真沒地方放了?
想了好一陣,她還是放棄主動出擊的備選項。
算了,順其自然吧,該發生的始終會發生,哪怕真被呂瀟瀟調侃的什麽“客觀不能”,隻要對象是他,她也沒問題的。
重要的不是做過什麽,重要的是,和誰在一起。
想通這一關節,淩俐釋然一笑,放棄了杞人憂天。
晨間,淩俐六點半起床。
輕手輕腳收拾幹淨自己,做好了早餐,便去叫南之易起床。
剛剛過了一個周末,天天膩在一起的兩人,感情突飛猛進,但,身體接觸上,始終還是沒有更進一步。
他並不主動,親親抱抱的時候,甚至會主動避開敏感部位的接觸,又讓淩俐好好懷疑了一番自己的魅力。
久而久之,淩俐也漸漸習慣,還偶爾自嘲一下,除了陪吃陪喝,她就像個老媽子一樣,照顧著南之易的起居。
對於習慣賴床的某人,她現在是有殺手鐧了--冰箱裏一直有個冷藏起來的冰袋,直接往被窩裏一扔,一般十分鍾後,他就會頂著雞窩頭起來。
這次也很奏效,沒多久,餐桌前就出現穿著麻色睡衣的南之易。
淩俐走過來,把剃須刀拍在他麵前,眼睛斜斜一瞄:“先剃胡須,才許吃飯。”
“吃”是南之易的命門,隻有拿住了這點,他才會好好聽她的話。
果然,南之易乖乖回答了一聲哦,拿起自動剃須刀,慢慢把自己打理幹淨。
聽到剃須刀工作的嗡嗡電流聲停下來,淩俐端出來早飯,放在他跟前。
剛才還精神懨懨的某人,眼睛“叮”地亮起。
剛吃了一口,卻輕輕蹙起了眉頭。
淩俐則豎起指頭帶著點威脅:“我好容易做好的,你不許說不好吃。”
南之易把到了嘴邊的抱怨咽下去,馬上識趣地改口:“好吃,好吃,宇宙第一好吃!”
風卷殘雲般把雞蛋火腿吃完,他還喝下去一整杯牛奶。
淩俐剛端出來自己那份,看著他麵前空了的盤子和杯子,猶豫了一下:“你不是不喝牛奶嗎?你的紅茶剛泡好。”
說完坐下,叉了塊火腿放進嘴裏。
然而一嚐味道,馬上吐了出來,推開了麵前的盤子。
“你傻啊!”她急急地說道:“我怕是把堿麵當鹽了,這你也吃得下去?”
難怪不那麽愛喝牛奶的他,把MUJI家能裝450ml的超大杯子裏,已經空下去了小半杯。
原來是為了漱口!
南之易眼角帶著笑意,衝她挑眉:“自從決定從了你,我是作好了隨時屏蔽味蕾的準備的。”
淩俐微微一嗔,握拳輕輕敲在他討嫌的臉側,說:“也不是讓你當傻子的。怎麽樣,能開車嗎?要不要我送你去學校?”
節後第一天上班,因為他傷基本上全好了,也到了不用穿短袖的季節——所以再沒有理由賴在家裏。
南之易搖著頭笑起來,眼裏是細碎瑩澤的光華,視線一直凝在她臉上。
淩俐莫名其妙地摸摸臉:“妝又花了?”
他輕輕搖著頭,抬手揉著她的頭發,再之後,微彎著食指挑著她額前的一縷劉海,始終不願意離開。
淩俐看著他的手指從左到右,眼珠子也從左轉到右,又轉回來,周而複始。
幾十秒過後眼珠酸澀似乎有點困起來,淩俐揉揉眼睛佯怒道:“幹啥呢,要催眠嗎?”
隻聽到他伏在她耳邊低低的一句:“都說了,不要老搶我的事情做,不是該我送你上班的嗎?”
說完,朝她耳朵裏輕輕吹了一口氣。
淩俐瞬間臉紅完,心頭一陣酥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