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樂園
晨風中等了謝柯爾十幾分鍾,淩俐懷疑起之前謝柯爾在微信裏的回話,其實是她的幻覺。
淩俐有些焦躁起來,再次確認四月一日愚人節已經過去了很久,謝柯爾也沒有任何理由捉弄她。
然而這人說好的九點半,她按照時間下樓等到九點四十了,都沒見到人影,音訊全無。
她正在猶豫著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一輛陌生的車穩穩地停在她身邊。
謝柯爾從駕駛座上下來,探出頭:“抱歉來晚了,我沒想到不是工作日都能這麽大車流量,剛才堵在前麵那個隧道堵了十幾分鍾,裏麵信號不好,也打不出來電話。”
他穿得難得的休閑,頭發顯然是剪過了,再不是老板專用大背頭,竟然是淩俐第一次見到他時候那短短的類似於板寸的頭型。
看到淩俐似乎被他的新發型震到,謝柯爾衝她眨眼:“我還是覺得這發型適合我,天天繃著臉,連頭發都得繃著,太累。托你的福,現在不用繃了,我可以隨便做自己。”
淩俐會心一笑。經過慶音那一場官司,謝柯爾收拾了不少公司裏不服氣的人,其中以那位倚老賣老的某姑父為代表的元老人物被他幹掉好幾位,現在“小謝總”的威名傳開,自然不用再裝成熟忽悠人了。
笑過之後,又被眼前這輛從沒見他開過的車吸引住。
銀灰色的車身,標誌是圓圓圖標中的一個字母以及一對飛行的小翅膀。前臉是長方形的格柵,圓潤經典的設計,整車都沒有複雜的線條交錯,簡單的元素看起來卻格外有氣勢,一看就不便宜。
而從放下的車窗裏,車裏內飾的棕色皮革看起來質感相當好,整個車在陽光的照耀下竟然泛起一片金黃色。
真是好……土豪的顏色。
淩俐看得有些傻眼,謝柯爾已經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新車,今天第一次開出來,我爸送我的生日禮物。”他一點都不掩飾欣喜,活像一個小孩子得到了新玩具一樣,迫不及待地要跟小夥伴炫耀一番。
淩俐莞爾,像是看到了自家頑皮的弟弟一般,說不出的親切,因為看出這車價值不菲的夾手夾腳,這時候也舒緩些。
謝柯爾顯擺完,微彎著腰對淩俐說:“請。”
淩俐微笑著坐進副駕,眼看著他似乎彎腰要給她係上的模樣,她忽然緊張起來、
她馬上搶先一步拖過安全帶,迅速地扣好,發出哢噠一聲響。
感受到謝柯爾的目光,她似乎明白自己的目的早就被人家看穿,抬起頭心虛地一笑。
噫,好像做得有點明顯,看起來似乎自己在嫌棄他,也不知道會不會惹到謝柯爾?
卻不料謝柯爾淡然地一笑:“看來我這殷勤獻得太明顯了,還是讓你不自在了。抱歉,下回我會注意的。”
淩俐一時間慌了神,忙不迭說:“不是不是不是,謝總,您不用這麽客氣……”
謝柯爾側著臉看了她幾秒,嘴角似乎在上揚,之後從車頭方向又繞回了駕駛室,點開電子手刹,汽車緩緩開動,匯入城市主幹道的車流。
他異常地安靜,淩俐卻覺得空氣好像在一點點變得尷尬——就像今天這一場不知道該叫什麽的“約會”一樣。
她覺得應該找點話題了,冥思苦想一番,說:“謝總,聽說你們公司想收購一個鋼構公司?”
“怎麽,還叫我謝總?”他歪著頭衝她眨著眼,左手扶著方向盤,右臂搭在車門上,輕鬆又隨意,“還有,娛樂時間勿談公事,我會想到那些老頭子們苦大仇深的臉,連胃口都沒了。”
淩俐啞然,張了張嘴,把這個話題默默地從腦袋裏劃掉。
幾分鍾後,車遇上紅燈在丁字路口前停下,謝柯爾轉頭看了看淩俐,故意拉長聲音:“我的生日禮物呢?”
剛才有些局促的淩俐,被他一提醒,連忙打開背包,從裏麵拿出她前一天晚上做好的焦糖布丁,遞給他:“我想不出來什麽吃的能讓你一張吃遍雒都刁嘴不挑毛病的,隻好自己做了個布丁。”
謝柯爾接過手,莞爾:“不錯,禮輕情意重,我也不好意思說你做得難吃。”
說完,又將布丁遞還給淩俐:“麻煩放到手套箱的位置。”
淩俐不明就裏,拉開手套箱,一股冷氣撲麵而來,她發現那裏改裝成了車載冰箱——這倒是很符合謝柯爾的吃貨本質。
她忍不住一笑:“你的車真是有濃烈的個人風格。”
謝柯爾明白她的意思,側過臉哀怨的一眼:“難不成嘴刁一點就該處處被你吐槽?”
笑了過後,氣氛就輕鬆很多。
淩俐漸漸忘記讓她坐立不安的一些問題,開始和謝柯爾聊起天來。
不過沒聊多久,目的地就到了。
謝柯爾早上發短信告訴她,今天的主要目的地是歡樂穀。
從收到那條短信開始,淩俐心裏,其實隱隱有些期盼的。
說起來,這地方,她快二十六年的人生裏,竟然從來沒有來過。
小時候別說南溪了,連雒都都沒有這樣的大型遊樂設施,到了家裏出了那場變故,她更是沒有餘錢能能好好玩一趟--哪怕是夜場的一張票,也趕得上她一周的生活費了。
其實這不是來室外大型遊樂設施的好天氣。頭上是萬裏無雲的湛朗晴空,陽光直直地射下,三十幾度下的高溫暴曬,多一會兒人都會中暑。
不過正是因為熱,所以來歡樂穀的人很少,幾乎都不用排隊。
大擺錘、海盜船、空中飛車、激流勇進……淩俐不停歇地玩了十幾個項目,已然忘記了所有讓她忐忑不安的事。
幾乎所有的項目她都喜歡,她難得地放肆一把,尖叫著、感受著地心引力的神奇力量,感受著身體裏因為高低變化忽然上漲的多巴胺帶來的前所未有的體驗。
唯獨有一樣她受不了。
從超級過山車上下來,淩俐頭發淩亂,臉色有些發白。
謝柯爾還意猶未盡,甚至還要再去一趟的,被淩俐微嗔著抱怨了一句:“再玩一趟我就要死掉了。”
謝柯爾不滿地撇嘴,隻好不了了之。
遊樂園便利店的冰激淩,竟然意外地好吃。
淩俐一邊吃著冰激淩,一邊從高空俯瞰下麵的世界。
遊人變成螞蟻大,汽車在馬路上慢慢地爬,再遠一點是城南的地標,那個可以從謝柯爾辦公室看到的人工湖。
這個空中觀景車,是一個環形的,下麵的支架慢慢直立,緩緩升到五十米的高空後,觀景車開始慢慢旋轉,城市的美景盡收眼底。
發現先她一步吃完冰激淩的謝柯爾,視線的焦點,似乎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
他的眸色是偏黑的那種,,剛才被陽光照射過的皮膚有點發紅,額上一層薄薄的汗,眼睛裏有些笑意,又似蘊著些若有所思的表情。
淩俐一怔,馬上就有些不自在:“怎麽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笑而不語。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幾秒後醒悟過來,掏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一看。
果然,妝脫得慘不忍睹。
從觀景車下來,淩俐去了趟衛生間,用濕紙巾把臉上花得不成樣子的彩妝清理幹淨。
謝柯爾在樹蔭下等她,看到她一張素淨的臉,笑笑:“這不挺好的,在我麵前,你不用把自己的臉藏起來。”
淩俐覺得他意有所指,卻不敢追問,害怕引出更深層次的話題。
對她的沉默有所預料,謝柯爾也不在意,笑了笑,轉身走在前麵。
幾秒後,淩俐收拾起有些慌亂的心情,舒了口氣,幾步追上謝柯爾,和他並肩而行。
林蔭道上,遊人稀少,空氣灼熱,連風都是熱的。
淩俐忽然有些好奇,問道:“天氣這麽熱,怎麽想起來遊樂園?”
謝柯爾回答:“我小時候很少來這種地方,再大一點。好容易我生日,也就裝天真任性一把。”
淩俐睜大眼睛:“不會吧?你很少來?”
她自己因為經濟的原因,很少來玩還情有可原,像謝柯爾這樣土生土長的雒都富二代,來這裏還不跟買根冰棍一樣簡單?
謝柯爾聳聳肩,回答了她的疑問:“我的節假日都被貢獻給補課老師了,不過爛泥扶不上牆,不是讀書的材料怎麽也灌不進去。結果我爸非不服輸,我和他鬥了十幾年,他才終於承認自己生的兒子是顆笨蛋腦袋。可惜我的童年已經回不來了,隻能在這裏來找找感覺。”
淩俐莞爾,原來謝柯爾的執念在這裏。
他忽然轉過臉,眸子裏是認真而專注的神色:“明年,你也能陪我來嗎?就當我的生日許願好了。”
淩俐一怔,強行別開視線看向遠方,回避了這個問題。
不是她不想答,隻是,她的思緒還有些亂,不知道該或者不該這時候就做決定。
心底各種複雜的情緒翻滾,一麵是小惡魔跳出來,搖旗呐喊說答應他答應他錯過這村就沒這店,另一個小天使卻說,不行不行不能渣不能把人家當備胎。
剛想要說些什麽來避免尷尬,謝柯爾卻像根本沒說過剛才那句話一樣,指著遠處的停車場說:“走吧,快曬成人幹了。”
已經是下午一點,玩得一身狼狽,這時候才想起來要吃午飯。
謝柯爾安排的午飯是西餐。他挑選的地方,自然不會差,算是雒都數一數二的法國料理,廚師是從國外請來的,曾經任職於國外的三星米其林餐廳。
對於這個三星的評價,謝柯爾倒不是那麽很看重,他和淩俐說起了米其林的前世今生,還說其實脫了那層標準化又死板的評價係統,大廚反而能更好地推陳出新、發揮水平。
淩俐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如數家珍的介紹上,垂眸看著桌麵上的三排刀叉,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