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殘臂
“還有個人?”淩俐陡然間睜大眼睛,脊背繃緊,心跳加速。
她似乎明白了呂瀟瀟想說的話。
呂瀟瀟點著頭,卻不急著揭曉答案,反而拿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你看,李澤駿和唐傲雪,因為黃誌聰聯係起來;鄭啟傑和唐傲雪,目前可能因為李澤駿而聯係起來。而李澤駿和鄭啟傑之間,似乎也應該有這樣一條線,才能把所有人都串起來。而這條線,似乎應該和兩條殘臂有關。否則的話,為什麽唐傲雪失蹤他不怕,反而是殘臂現世了,犯罪嫌疑人鎖定了,卻這麽怕?”
淩俐還在冥思苦想,呂瀟瀟又拖過一張白紙,在上麵寫寫畫畫,嘴裏語速極快地講解:“還有,鄭啟傑所有古怪的行為,也都是圍繞殘臂進行的。從他因為殘臂暴露了自己,到他偽裝成食人魔讓警方檢方把自己送上審判,這樣的圖謀僅僅是為了一點表現欲?隻怕沒那麽簡單。所以,現在調查的重點就是,兩條殘臂。”
“殘臂?”
“對,調查這兩人身邊曾經出現過的和殘臂有關的事件。我有預感,這必定是個重要的突破點。”呂瀟瀟目光灼灼。
十幾分鍾後,在省公安廳開會的李果接到了電話。
會議已經快要結束,他早有些歸心似箭的感覺,等感覺到手機震蕩低頭一看,那屏幕上的名字看得他心裏一暖,已經忘記還在談公事,忙不迭起身到走廊上接電話。
主持會議的柳副廳長先是有點詫異,一看李果的表情和接起電話那一聲溫柔到肉麻的“喂”,馬上知道必定是他家裏新任母老虎的老店。
按理他們這樣的紀律部隊,開會時候接私人電話是大忌,可廳長樂嗬嗬,絲毫不以為意,反而有點待字閨中多年的老閨女要出嫁一樣的表情,老懷安慰。
十幾分鍾後,李果回來,表情嚴肅。
廳長已經總結完畢,這時候散了會。他看李果一絲笑意都無,有些詫異:“小倆口吵架了?老爺們讓著點老婆啊,千萬不要講什麽理,那是自尋死路。”
李果難得地有些尷尬,不自在地撓撓頭:“不是,是案子有些新情況。”
說完,又繃緊脊背,聲音肅然:“柳廳,我請求調查最近十年內,李澤駿身邊發生過的一切意外事件。調查方向以陳枝、斷臂分別為兩個關鍵詞。這涉及到雒都轄區內三四個地級市,範圍廣時間緊,需要的警力比較大,所以來請示您。”
柳廳長冥思苦想:“李澤駿,莫非就是那個什麽什麽校長?我好像有點印象,就是現在熱點的分屍案,還在進行輿論重點監控那個?這個校長還用政協委員的身份給公安係統施加壓力,要求快點破案的。難道說,他有嫌疑?”
看到李果點頭,他大手一揮:“那你查啊,來問我幹什麽?這點小事還用我操心?”
李果一愣:“碎屍案,這還是小事?這種嚴重影響到人民群眾安全感的惡性事件,現在都沒個眉目,我們這次的調查,可能涉及到犯罪嫌疑人定不定得了罪。”
柳廳長白他一眼,輕輕叩了叩桌麵:“破案固然重要,你脫單更重要。要不,你姐三天兩頭找我鬧說我給你壓的擔子太重了耽誤你成家,我可背不起這樣大的一口黑鍋。”
聽到自己的分管領導說起自家彪悍的姐姐,李果不敢吭聲了。
柳廳長還在碎碎念:“你家阿姐那雙手,能把頭骨揉起來也能捏碎,眼睛跟X光眼一樣,輕輕搭眼一看就知道我是真落枕了還是我老婆枕著我手臂睡,我在她麵前別說衣服了,一身的橫肉都跟沒長一樣,分分鍾隱私被扒光。
當初廳裏開會,就為了你們局哪個副廳長分管,討論了好幾次都沒結果,誰都怕管你,誰都不願意幹。然後有一次黨組會我出差去了,沒參加,他們一幫子壞透了的,趁我不在就讓你小子落我手裏,心髒病都給我嚇出來了噶。”
一激動,他家鄉話都出來了。
李果簡直無地自容,他好歹三十多的人了,要說學業事業都過得去,卻始終被這一幫子大佬當成家姐身後流著鼻涕的光屁股小孩,走到哪裏都能感受到長輩們慈愛的目光。
最關鍵他還沒法還嘴。姐姐比他強太多,不僅在事業上他始終落後一步,就連身高也是。
他這一米七五的中等身材,放到他姐一米七八的超模身高麵前,還真是不夠看。
而她再下一步回到省廳,隻怕就是個副廳長了。
最讓他頭疼的是,瀟瀟的事,他還沒敢讓家姐知道。
當年他們前後一年的時間,剛剛到見家長這個地步就戛然而止,恰巧那段時間家姐借調到公安部一直沒回過雒都,以至於這兩個個性鮮明的女人從未見過麵。
可僅憑想象,他都能知道會是怎樣一場劫難,頓時有些頭疼起來。
柳廳長嘮叨一陣,掐掉煙頭,目光漸漸沉靜。
又瞥了眼麵色尷尬的李果,收起嘴角的笑意:“既然有了方向,就放手去查。甭管靠不靠譜,先做了再說。趁你姐沒回來,也做點事給她看,省得她老把你當個孩子。再說了,這案子可是雒都慣於和稀泥的老施,難得一次願意冒險賭一把的。老滑頭都下了決心,我們還能躲閃?反正,省廳能為下麵兄弟們做的,不就是協調二字?”
李果立正站直,大聲回答:“是!”
工作總算有了點眉目,淩俐幹勁十足的,無奈就算傍上李果這棵大樹,但警察做事情也是需要時間的。
一方麵,心急如焚,另一方麵,不得不等,煎熬得她跟熱鍋上螞蟻一般,靜不下心來。
警察自然不會體諒她心急如焚的心情的,涉及到好長時間好幾地的數據調取,怎麽可能那麽快就有回音的?
快到晚上,呂瀟瀟要留她吃飯的,淩俐卻死活不肯。
李果請的阿姨手藝固然不錯,但是那裏儼然已經成為這對舊情複燃的情侶新築的愛巢。
呂瀟瀟渾然不覺,可就隻看她的表情,淩俐都能感覺到空氣中全是粉紅色。
再多當幾次電燈泡,多在李果和呂瀟瀟兩隻中間夾著,淩俐都懷疑自己會禿掉。
於是找了千百個借口,總算敷衍過呂瀟瀟,在晚飯前回家。
一出她家門口,一陣熱浪撲麵而來。
雒都今年的天氣真是熱得邪乎,不到七月已經進入酷暑難耐的狀態,眼看著快七點了,還是這麽熱。
再加上雒都一向潮濕的氣候,夏天大部分時候都是桑拿天,不僅熱,空氣裏濕度也高,濕熱的空氣貼著皮膚,黏糊糊的別提多難受。
等坐了地鐵回家,淩俐從站裏出來,隻覺得渾身不得勁的,再加上剛吹了空調這時候又來感受三十五度以上的溫度,一冷一熱的,非常不舒服。
她抬眼望了望天邊還耀眼奪目的落日,隻覺得口幹舌燥,可連買瓶水喝的心力都沒了,隻想快些回家。
十幾分鍾後到了小區門口,連衣裙已經被汗打濕,口渴、乏力、心跳得厲害,還有些微惡心的感覺。
她忍不住地皺眉,不適的感覺越來越濃烈,等拿出門禁卡要刷門進去的時候,手心裏全是汗,腳步都開始虛浮。
“莫不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她喃喃念著,拿著門禁卡的手,都有些顫抖,一時失力,門禁卡連帶著一大串鑰匙,跌落在地。
隻覺得頭昏眼花的,連站著都乏力,更別說蹲下去撿東西了。
淩俐正在擔心千萬不要暈過去,剛剛半蹲著,就看到一隻手撿起了地上的鑰匙串,又遞還給她。
“謝謝。”她說,接過鑰匙刷開了門,扶著柵欄堪堪站穩,才走出一步,忍不住腳下一個趔趄。
又是身後的手扶住了她。
淩俐有些不好意思,幾秒後反應過來剛才撿鑰匙的人跟著她進了門。
她這時候才有幾分警覺,卻又發現那人一直扶著她的手臂沒有放開,似是怕她再一次站不穩一樣。
淩俐回頭看那人,剛想問話,卻覺得眼前大汗淋漓的小夥子,矮個子、長方臉、大眼睛和粗眉毛,再加上厚厚的嘴唇,總讓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淩俐稍微有了點精神,凝眸看過去,隻覺得越看越麵熟。
那小夥子也沒露怯,微笑著任由她打量,隻是手不曾放開,一直扶著腳步有些虛浮的淩俐。
可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熱了腦袋不靈光,還是她真的生病了產生幻覺,淩俐想來想去,始終沒把這張平平無奇的臉和任何一個認識的人對上號。
幾秒後,小夥子咧嘴一笑:“我是錢陽。小俐姐,終於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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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二十五度的溫度,剛剛好處於人體比較舒適的區間,涼爽怡人的空氣,和外麵紅透半邊天的火燒雲一對比,完全是兩個世界的感覺。
額頭上和頸後大椎穴上都貼著冰冰貼,淩俐總算從差點中暑的狀態中恢複了過來。
淩霜體貼地遞過來冷毛巾給她擦還有些幹熱的麵頰,眼裏帶著擔心。
淩俐接過來,敷在臉上,舒服地籲出一口氣,感覺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小俐,你出去辦事,以後就坐出租車回家,少受點熱也好。雒都比不得南溪,人口多車也多,再加上空調,起碼比南溪高四五度,你進出辦公室,一冷一熱的,很容易生病。你先歇歇,過會兒再吃晚飯,我給你去熬點金銀花茶,解暑……”
淩霜一邊忙著收拾桌麵,一邊和她嘮叨。
淩俐乖乖點頭,一個字也不多說,全盤接受她的碎碎念和一片好意。
一側頭看到另一邊沙發上雙手交握著有局促的錢陽,頓時發現自己好像忘了件事。
她馬上拉著淩霜的手,說:“霜姐,你認不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