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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會麵

  拿著那份沉甸甸的報告,淩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打開,又一頁頁翻著。


  各項結果和去年相比基本沒什麽變化,她身體狀況良好,醫生在第一頁的醫囑裏,也寫著“健康情況良好,繼續保持健康的生活習慣”。


  其中,並沒有提到基因篩查什麽的事。


  看來,她果然是百分之二十五的那一個,看來,又有了個鐵證來支撐祝錦川之前的推測。


  因為她是沒有生病的那一個,所以逃過那一劫。


  她譏誚一笑,笑過了以後,隻覺得心裏那疑問似個黑洞一般,快要把她吞沒。


  渾渾噩噩過了一下午,又渾渾噩噩走上回家的路。


  心神不寧又心事重重,她竟然提早下了一站,在舅舅家的筒子樓那裏,就已經下車。


  腳都沾到地了,淩俐才回過神。


  歎了口氣,她決定要不然幹脆去舅舅店裏看看。可都走到拐彎處了,看到小店那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景象,又停下了腳步,繞了個彎避開。


  她明白之前的行為是潛意識作祟,嘴裏說著堅強,可還是希望能找到慰藉,找到人安慰她。


  舅舅家還有小寶的事,正在一家齊心協力對抗病魔,這個時候她去說些什麽陳年舊事添堵,顯然也不合適。


  終歸,這件事還是隻能她一個人扛過去。


  一聲歎息後,她默默地踏上歸途,腳邊拖著長長的孤單的影子。


  ————


  市中心一家私人會所的小院子裏,淩俐和祝錦川坐在長條木桌一側,等待著被害人家屬,不對,應當說是鄭啟傑故意殺人一案的被害人之一唐傲雪的母親,陳蓉的到來。


  之前,經過對案情的剖析,淩俐已經知道了這案子是塊讓法院頭疼、讓公安和檢察院很難受的硬骨頭。在辦案警官、檢察官都能對凶手是誰形成內心確信的情況下,卻因為證據的原因無法定案,說是奇恥大辱也不為過。


  可以說,鄭啟傑就算是被法院判決無罪,也算是徹底和公檢法杠上了。


  他將一生一世都會處於警方的嚴密監控中,不要說再作奸犯科了,走到哪裏都會受到限製,連到外地住個旅店,都可能被當地公安局清查,或者直接就被老板拒絕入住了。


  還有,關於現在鄭啟傑被超期羈押的事,已經開始悄悄地發酵。


  寒門出貴子的幾率雖然不小,但能培養出一個海歸博士的家庭,很大幾率不是什麽一窮二白除了四麵牆什麽都沒有的家。


  正好相反,鄭啟傑的父母都是教師,雖說不上什麽學術泰鬥,但也桃李滿天下。


  鄭啟傑被羈押一年以來,他家裏人一開始還按捺得住,而且畢竟因為兒子犯了事,還存在了三分理虧,並不敢鬧騰。


  可時間久了遲遲沒有進入程序,人的心思難免活泛起來。公檢兩家也不是密不透風的牆,一來二去打聽下來,自然知道是出了什麽岔子。


  再加上有律師在裏麵攪和,這案子下麵的暗流洶湧,再不進入程序,隻怕馬上就要麵對輿論滾滾而來的壓力。


  雒都市檢察院,可不想把這案子弄到全國上下人盡皆知的份上,這騎虎難下的情況下,終究還是再一次移送起訴了。


  不過,證據不足的硬傷再一次暴露出來。


  法院初步審查後又一次提出撤訴的建議,檢察院不甘心這案子就這麽完了,更不甘心再同一個地方栽倒第三次。


  在召開了幾次會議協調下,最終,兩家達成了協議,基本可以確定這案子進入法庭開庭審理的時候,會是以庭審實質化的要求,踏著正步完完全全按照現代刑事訴訟的規則開庭。


  也就是說,在庭前會議裏控辯雙方有爭議的證據,不管是證人證言還是程序性文書,都會拿到法庭上來當庭質證,甚至於辦案警察、專家證人,鑒定人,也都會接受控辯雙方的交叉詢問。


  因為程序的繁瑣和正式,這會比正常的刑事案件開庭,多出好幾倍的時間。


  而且,為了讓這個案子經得起考驗,讓被告人、被害人雙方家屬都心服口服,據說還有邀請媒體、政協人大代表當場觀看庭審的打算。


  可以說,一個嚴重暴力犯罪的案子庭審有這樣公開的力度,是前所未有的。同樣的,讓這樣一個有爭議的案子冒著翻船的危險暴露在大眾的視野下,毫無疑問共公檢兩家是下了巨大的決心。


  公訴方強烈要求這樣做,其目的就在於,抓住這最後的機會,讓鄭啟傑能夠在大庭廣眾之下露出狐狸尾巴。


  可淩俐對此並不樂觀。


  隨著她對案情的更進一步了解,越來越多的細節彰顯著她這被害人家屬代理人的不好當。


  先從被告人鄭啟傑說。


  高學曆、高智商、心理素質出眾,根據公訴方提供的進一步的證據,他家裏的書架上,還有著法醫學、犯罪心理等等書籍,厚厚的一大摞,看那痕跡翻看地不少。


  心理變態不可怕,就怕變態有文化。


  他蟄伏在校園裏甘心做五年的勤雜工,很大幾率是為了方便犯罪而已,雖然最後主動暴露自己的罪行的動機尚不明確,但本來就不能以正常人的心態去推斷一個變態。


  誰知道他是不是忽然腦袋發熱,疑案追蹤之類的懸疑片看、多了,也要學學裏麵罪犯的套路,故意暴露罪行跟警方唱對台戲呢?就算麵對旁聽的記者和觀眾,隻怕是沒有什麽效果的,反而更加滿足了他的表演欲。


  這樣的人,公安檢察院都拿不出有力的證據定罪,唯一一個被告人供認不諱的,還是個量刑很輕的侮辱屍體罪而已。


  好吧,現在還祭出了庭審實質化的大旗,把所有的證據都要拿到陽光下接受質證,這個侮辱屍體罪能不能定都很難說。


  最直接的,唐傲雪那兩條手臂經過法醫鑒定是活著的時候從身上卸下來的,現在公訴方不能證明人死了,那麽侮辱屍體又從何談起?

  至於鄭啟傑自己交代的吃了五個人殘屍的供述,同樣,隻有幾個殘存的DNA片段,證據也相對偏弱。


  祝錦川的評斷是對的,這個案子裏,辯方律師可謂是輕裝上陣,重擔都壓在控方身上。


  而她作為被害人家屬委托律師,無足輕重的小角色,隻能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想到之類,她側眸看向下口咂著咖啡的祝錦川。


  畢竟還是打著師徒的名義,淩俐對祝錦川在不經意之間透出的小習慣,還是略知一二了。


  他在心煩的時候會抽煙,而他強迫自己麵對一場硬仗的時候,則會選擇靠咖啡或者濃茶來提神。


  至於他緊張的時候,淩俐還沒見過,也不清楚又會借助什麽外物來緩解情緒。


  這些日子,祝錦川看她的眼神裏,似乎裝上了些別樣的情緒。至於那是什麽,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淩俐有仔細回想過這些年的點點滴滴,她以前是所見所識有限,更不知道其實自己生活裏早已經有祝錦川的影子,這一番細細的思量下來,她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無論是祝錦川之前的故意冷落,還是後來一個個案子裏讓她獨挑大梁直麵幾乎快抗不下來的壓力,其實都是有意而為之。


  他這一番所作所為背後的苦心,無非是年少時候的遺憾,無非是不想愧對淩伶,無非是想讓淩俐快些成長起來,能夠獨當一麵,能夠麵對壓力而不失本心,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麽。


  從想通這一點開始,淩俐對於祝錦川的一舉一動,也就格外留意起來,也想通過猜測祝錦川意圖的方式,來反推她自己究竟應當從什麽樣的角度切入案件最合適。


  擔任碎屍案件被害人家屬的代理人,究竟能給她帶來什麽?

  訴訟中的地位無足輕重、案件太過血腥,即使經曆過家庭巨變的淩俐,看到卷宗裏哪怕是黑白複印件也能體味出鮮血顏色的照片,也無法不心悸。


  即使有祝錦川拿出的那一疊照片佐證他所言非虛,淩俐也還是不能認同這個案子真能帶來什麽好的契機。


  想到照片上那光影交疊下的年輕女孩,淩俐的心情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思緒又開始紛亂,心神恍恍惚惚,等她再從一片光怪陸離的回憶裏抬起頭,麵前已經坐了個形容枯槁的女人。


  下午的太陽明亮而耀眼,窗外一股股熱浪襲來,而眼前這位頭發花白眼睛渾濁的女人,似乎還活在去年秋天。


  她穿得很不合時宜,洗到泛白的襯衣、酒紅色的毛衣開衫,下麵一條厚厚的黑色長褲。


  她眼窩深深凹陷,臉上的溝壑縱橫交錯,甚至於沒有一塊能夠說得上平滑的皮膚。


  資料顯示她不到五十,可這麵相一看,說是六十好幾也有人信。


  淩俐知道,這是失去了至親後的折磨,將她摧殘地生生老了二十歲的模樣。


  而陳蓉見到淩俐的瞬間,有那麽一瞬的愣怔,眼裏流露出來的目光,夾雜著非常複雜的情緒,


  淩俐低了低頭,順勢往祝錦川的方向靠了靠。


  祝錦川顯然也知道她的懼怕來自哪裏,一個安慰的眼神遞給她,又在桌麵下輕輕拍了拍她手臂。


  不過,陳蓉接下來卻收斂住了快要傾瀉而出的情緒,開口說話時沒有悲傷,沒有流淚,更沒有崩潰,嘴裏一字一句說著她不知道說過多少次的,關於本案被害人唐傲雪的生前生後事。


  “我的雪兒,從小品學兼優,人老實又本分……”


  陳蓉,女,四十九歲,雒都本地人,初中文化。


  她出生在一個雒都四圈層的農村,和周圍大多數的姑娘一樣,讀書不怎麽行,沒有鯉魚躍龍門的運氣,渾渾噩噩地打工、結婚、生孩子。


  卻因為生了女兒被重男輕女的婆家嫌棄,二十三歲的時候就離異,帶著剛剛兩歲的唐傲雪生活。


  從那以後,陳蓉的自我意識反而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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