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退圈
早上八點,市中心的某家連鎖小食店裏,淩俐正在吃早餐。
這幾天她總是醒得很早,不到六點就再也睡不著。周末的時候她不想起床,睡不著就躺在床上放空發呆,看著窗外的光線漸漸地亮起來,聽著樓下的人聲車聲漸漸嘈雜。
也時不時能聽到,遠遠傳來對麵那扇門開合時候的響動。
按理說周末是她到南之易那邊打掃衛生的日子,可淩俐一點都不想出門,也一點都不想觸碰那根弦。
她好容易才按捺下去的負麵情緒,一旦見了對門兩人親昵的畫麵,還不知道會瘋長成什麽樣子。
既然他沒來催,她也裝作忘記了就好。
一周末幾乎是沒下樓的狀態就混了過去,然後到了周一,依舊早早地就醒了。
要上班的日子,她也就不好幹躺著裝頹廢,幹脆起床打掃了衛生洗了頭洗了澡,一起收拾停當,也才剛剛七點。
運動了一番有些餓了,窗外也已經大亮,於是她決定早些出門吃一頓豐富的早餐。
如今她也算是小有積蓄了,手上寬裕了些,進了小食店隻把自己想吃的都點了。
可她看著眼前這擺滿了各種食物的餐桌,忽然間又沒了胃口。
不過,多年來形成的節儉習慣,讓她沒辦法浪費食物,尤其還是多。
淩俐一邊食不知味地把各種食物機械地塞進嘴裏,一邊呆呆地把眼神聚集在豆漿杯子的那個“永字”上,耳朵裏是頭上掛的電視機裏聲音開到最大的早間新聞。
“現在播報娛樂新聞。去年主演了兩部高收視電視劇、唱片銷量過百萬的唐褚,於昨天下午突然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退出娛樂圈……”
主持人語速極快情緒激動,加上電視音量太大,又帶著幾分聲道裏出來的雜音和電流的嘶啞,聽在耳裏很有幾分詭異。
然而隔壁晨練歸來的大媽,此起彼伏的討論聲比電視裏的動靜更加大。
“喲喂,這個唐褚說退就退了啊,去年兩部片子我都追了的,一部古裝一部現代,都好看得很。”大媽甲拍著大腿長籲短歎著。
大媽乙聲音也大如銅鑼:“哎呀,好可惜啊,這些年輕娃娃些,我看就隻有他演得好。”
“可不是,”大媽甲似乎是唐褚的粉,“唐褚長得好又演得好,人品也好,哪裏去找哦!好演員都退圈了,剩下的都是些隻有一張臉的啥子小鮮肉,演的戲簡直不能看。”
和她倆坐對麵的大媽丙高深莫測地一笑:“你們曉得啥?唐褚的新戲怕是要上了,這莫不是在炒作?”
大媽丁則輕敲著桌子顯然不同意丙:“還炒作啥子哦!唐褚也是被他媽弄得心寒了,不管交啥樣的女朋友他媽都不滿意,硬是要給他攪黃。人生都沒得趣味了,還那麽辛苦幹啥。趕快退趕快退!”
大媽甲恍然大悟,一陣唏噓:“難怪,我就說三十好幾的人了就沒交過正經女朋友,原來是家頭管得嚴。”
“啥子家教嚴哦!”大媽丙嗤之以鼻,“這叫媽寶男,媽說一句就唯唯諾諾的,一點擔當都沒得,活該打光棍?掙那麽多錢咬卵哦!”
最後一句話的髒字,顯示了大媽的義憤填膺。
“媽寶男?”大媽甲顯然很震驚:“硬是看不出來哦,周周正正的大小夥子,竟然是這種人?”
淩俐輕輕一聲歎息,放下了手裏盛滿豆漿的杯子。
從星期天晚上開始,唐褚退出娛樂圈的新聞就反複刷屏,不管是手機新聞還是網頁推送,總是彈出他在新聞發布會上一身黑西裝緊皺眉頭如喪考妣的臉。
饒是淩俐之前覺著他顏值不錯有幾分帥氣,這一晚上加一早上下來,也有些反胃了。
說起來還是因為慶音的案子對唐褚這個人的八卦有了點了解,從小鮮肉到實力派小生,不管從歌手還是演員的角度來說都算是有實力也有口碑,不知道為什麽退得這麽突然。
不過這也和她無關,她連唐褚演過什麽角色唱過什麽歌都不是很清楚,這既不是粉也不是黑的,就不用給這熱門話題增加點擊率了。
而隔壁桌八卦的大媽們嗓門一個賽一個高,圍繞媽寶男的十宗罪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淩俐幾口吃完剩下的半碗麵,要了水漱口,挎上包上班。
臨走前路過大媽那桌,聽到她們的話題又發生了質的變化,已經開始討論起下午接了孫子晚上廣場舞曲目的事了。
律所就在幾百米外的百揚大廈裏。
淩俐一早上聽夠了大媽們聲討媽寶男,結果一進大樓門廳,淩俐就遇到另外一位據說是媽寶男的受害者。
呂瀟瀟這個孕婦,一點都沒有懷了孩子要小心不要動了胎氣的覺悟,看到淩俐的背影就篤篤篤跑過來,大力拍在她背心,渾厚的內力震得淩俐差點把早飯吐出來。
“輕點!”她齜牙咧嘴地拍著心口,忍不住有些惡心,幹嘔了一聲。
呂瀟瀟表情誇張,捂著心口做賊心虛的模樣:“難不成懷孕還能傳染?你也有了?”
“瞎說什麽呢!”淩俐瞪她一眼,“我隻是早上吃了兩個包子兩根油條一杯豆漿一個雞蛋一盤小菜還有一碗玉米糊和一碗牛肉麵而已。”
呂瀟瀟嘴巴長成O型,好一會兒才說:“美少女,我以為你會在中間某個地方就停下來,結果你這一口氣報菜名報到底啊!你的胃是黑洞嗎?能裝下這麽多東西?”
說著,她爪子不老實地在淩俐腰上掐了一把,又摸摸自己的腰,哀歎著:“老天爺真不公平,有些人光吃不長,我喝點水就發胖,十個月下來可不得到兩百斤啊!”
聽她澤陽說,淩俐特意回過頭好好看了看呂瀟瀟。
她穿著真絲的黑色小外套,酒紅色的襯衫,下麵是黑色闊腿褲,配一雙五公分的中跟鞋,穿著打扮和以前毫無二致,身材似乎……呃,似乎受到懷孕的影響確實開始發胖了。
不過,這幾天不見的功夫,她的皮膚好像變好了很多。
呂瀟瀟終究還是有點母性的,至少說沒有像以前一樣不化妝不見人,這時候她脂粉未施完全素顏,卻格外地唇紅齒白,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一樣。
淩俐看得直發愣,不由自主手在她臉上蹭了一把,說:“你皮膚好像變好很多啊,又細又滑,還白裏透紅。”
呂瀟瀟得意地看看她,作勢撩了撩長發,聲音裏帶著幾分欣慰:“大概我懷的是女兒吧,所以越來越好看。女兒就好,要是生了個兒子隻好掐死。”
“誒?”淩俐不明就裏:“為什麽?”
重男輕女是常態,到了呂瀟瀟這裏,隻要女兒不要兒子又是什麽原因?
呂瀟瀟眼裏幾分不耐,不過也耐著性子跟她解釋:“不是說過了嗎?兒子我可養不好,我這麽強勢的單身母親,感情經曆又坎坷,指不定會養個媽寶男出來。”
又涉及到媽寶男的問題,又涉及到孩子父親的問題,淩俐撇撇嘴,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多說一個字。
終究是呂瀟瀟和李果兩人之間的事,她這個感情方麵幾乎是空白的人,哪裏有資格去當那旁觀者清的角色?
上班時候的電梯總是特別擠,呂瀟瀟現在身嬌肉貴了,淩俐哪裏敢拉著她硬往轎廂裏塞。
等了兩波,浪費了十幾分鍾,終於等到一班還算空的電梯。
等上了十一樓,她倆經過前台的時候,小成忽然叫住淩俐。
“淩姐,”前台姑娘笑得又甜又糯,一彎腰變魔術似地從桌子下麵捧出一束花:“看,一大早就有人給你送花了。”
淩俐頭皮發麻,她下意識地想要賴掉,幹笑著對小成說:“怎麽會是我的?肯定是送錯了的。”
“哪有!”小成笑裏添上幾分曖昧:“送花來的快遞小哥哥可交代地清清楚楚,呈達所淩律師收。我們所裏除了您,可沒有第二個淩律師了。”
淩俐咬著嘴唇,感覺到呂瀟瀟揚著眉毛一臉看好戲的神色,隻覺得那花束似張了嘴巴一樣,連手都不敢伸。
“一定是送錯了,你莫不是把呂聽成淩了吧?”
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鍋往隔壁這位禍水身上引。
呂瀟瀟還沒來得及反駁,小成已經快刀斬亂麻,從花束裏掏出一張卡片:“這卡片裏明明白白寫著呢!你的收件人,就算耳朵聽錯可,可字我還是認識的。”
沒想到連名字都給寫上了,死活也賴不掉,淩俐隻好在小成一臉意味深長的笑中接過那束花。
一時沒拿穩,剛才那張卡片掉到了地上,正好有字的那麵朝上,上麵龍飛鳳舞一行字:“夜晚濃豔的皇後,送給清澈透明的你。”
除了短短一句話,沒有落款也沒有聯係方式。
“哦~~好肉麻~~我就說有情況哦~~”呂瀟瀟拉長了聲音擠眉弄眼,淩俐習慣性忽略她的戲多,趁著她還沒來得及給自己加戲,抱著花就躲回了自己格子間。
至於花是誰送得,淩俐很清楚。
其實,剛才在看到花的一瞬間,那張細眉細眼的臉就跳進了腦海。
口口聲聲叫她淩律師的,必定是當事人,而除了上周五才開誠布公說要追求她的謝柯爾,似乎也沒有其他人會做這樣的無用功。
他上周五那番話猶在耳邊。之前他刻意而為之的接近讓淩俐有些害怕,可至少他最後那句話,還是有點戳中她。
他眼裏顯而易見的誠摯,竟讓她有了那麽一瞬的不忍,甚至責怪自己太心狠。
當時頭昏腦漲的,都忘記了當場拒絕他。
哪裏都有她永遠不嫌事大的呂瀟瀟,明知道淩俐躲著她,卻偏偏湊了個頭過來八卦,眼睛亮晶晶:“黑色鬱金香,高級貨哦。不錯,送你花的人要麽財大氣粗要麽很有誠意,怎麽樣?知道是誰嗎?”
淩俐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她倒是想把花給扔了眼不見心不煩的,但是花是無罪的。
想了半天,她還是找了個瓶子裝了水,把花給插起來。隻是沒有放在桌前顯眼的位置,而是堆在厚厚一遝法典背後,加上背著光,那黑糊糊的一團也就不那麽引人注目了。
呂瀟瀟看著她進進出出一陣忙,最後被打入冷宮的鬱金香,滿臉的痛心疾首:“這麽好的花,你藏起來幹嘛?暴殄天珍!”
淩俐壓根不想再提這事,拿出下午要用的案卷材料,搖搖發脹的腦袋,又對著她揮揮拳頭,不耐煩的一句:“你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