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進展
“你別心急,”解晚露卻收起剛才嬌嗔的語氣,異常嚴肅起來:“現在你是坐鎮的那個人,必須穩得起,要不,怎麽把你的小公舉從惡龍手裏救出來?”
田正言被逗笑,隔著電話點點頭:“我知道的,我有分寸。”
之後,他在電話裏說起了案件的進展情況,包括目前原告證據明顯有破綻又能自圓其說的情況、突如其來一個個針鋒相對的訴訟,以及有些捉摸不定對方目的的疑慮。
末了,他向她征求意見:“你也在知識產權庭當過小半年庭長的,有什麽看法?”
解晚露沉吟片刻,回答他:“我暫時也沒什麽頭緒,靜觀其變吧,我相信你的判斷。”
說完這句,她忽然話鋒一轉:“說好的幫我偷拍番茄妹呢?都好些日子了,照片呢?”
他有些無奈地說:“人家好歹是個女孩子,我偷拍她被發現怎麽辦?誤以為我是變態打一頓,你不心疼嗎?”
解晚露卻毫不猶豫撒起潑來:“打就打吧,反正我也看不見。我不管,你必須得給我偷拍一張來。”
田正言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對於自己老婆天馬行空的想法很是頭疼,隻得連聲地“好好好”,把這事敷衍了過去。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她心滿意足地嗯了聲。好一會兒,她聲音忽然有些不愉快:“這樣下去,沒問題嗎?”
剛才輕鬆愜意的心情頓時消散,田正言閉上眼揉了揉眼窩,說:“不管怎樣,總得試試,你也不想看他一輩子都是渾渾噩噩瘋瘋癲癲的樣子,對吧?”
沉默了一陣後,解晚露的聲音也有些沉鬱:“他是你的好友,我不好評價什麽。隻是,這樣做對那女孩子,真的公平嗎?”
田正言強忍著心裏的不安,故作輕鬆地說:“有什麽關係,還不就跟做媒一樣?又沒人強逼他們在一起。”
解晚露卻堅決地否定:“要是順其自然,他們能走在一起,我沒意見,都是成年人,理應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可非要在背後推一把,我心裏沒底。你拿得準,他們真的合適?”
她頓了頓,聲音低低的:“隻怕那姑娘喜歡上了他,卻又不知道應該從誰的手上把他搶過來,會難受成什麽樣子。”
她的話讓他感同身受一般,忽然間陷入那樣的情緒不可自拔,哪怕隻是想想,也忍不住不寒而栗。
是啊,南之易和陸冬生,兩年朝夕相處的日子,和之後長達十五年的牽絆,真的能那樣容易解開嗎?
向一個死人要回南之易,是何其困難的事?魏葳當年那樣得天獨厚的優勢,還不是撞到頭破血流、遍體鱗傷地離開?
隻是,如果再一次的錯過,他可能真的會孤獨終老。
好一會兒,田正言漸漸放鬆剛才捏得緊緊的拳頭,看著掌心被自己指甲掐出來的痕跡,一聲歎息:“晩露,給他一次機會,哪怕是錯的。”
還沒等到對麵說話,他又故作輕鬆:“作為補償,我會好好教番茄妹的。你不知道她記性差成什麽樣子,好多事,我真的要反複強調三遍她才記得住,還要憋著不發脾氣,你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嗎?”
沉默了好一陣,聽筒那邊終於傳來她的聲音:“好吧,我知道了。”
取得了她的同意,田正言心裏總算輕鬆一些。不管怎樣,隻要她能理解他,一切都好說。
解晚露知道無法改變他的決定,也就恢複了歡快灑脫的語氣:“推一把是推一把,隻是,這隔行如隔山的,拉皮條這樣的事,像我這樣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接班人,還真不知道做不做得好。”
知道她在逗自己開心,田正言也配合地笑起來。然而,等掛斷電話後,他心頭一直壓著的那塊石頭,卻還是放不下。
解晚露問他,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其實,這也是他想要知道的答案。然而,沒有前例,沒有參考,也沒有指引。
他隻知道,南之易這十年來難得的一次情緒失控,亂發脾氣的對象,就是淩俐。
還把人家欺負到痛哭流涕,哭唧唧地來跟他告狀。
不管是對是錯,還是陰差陽錯,機會可能隻有一次,他隻希望這些日子觀察下來的結果沒有錯。
淩俐,對南之易而言,就是在弱水三千中絕無僅有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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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辦理南之易的案子的同時,關於秦興海申請國家賠償的程序,也開始啟動。
從海東回來的第二天,淩俐接到祝錦川的電話,讓她找時間到呈達所領國賠程序材料,順便約了秦興海簽委托協議。
淩俐滿口答應下來,等放下電話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這一個月以來,隻去過所上兩次。
本來她是打算春節後去辦辭職的,可是一來二去陰差陽錯的,又不得不留下來。而隨著秦興海的案子再次交到她手上,想要離去的念頭,仿佛越來越淡了。
隻不過,以她目前的狀況,總得好好做一番心理建設,才能保證麵對祝錦川的時候心情不起波瀾。
這也是為什麽她除非萬不得已,盡量避免去所裏的原因。
當她把這個消息告訴田正言,跟他說約好了周一要耽擱半天去簽委托協議的時候,田正言忽然沉默下來,眉目微斂的模樣,似乎在考慮什麽問題。
好幾分鍾過去,他抬起眸子,目光從淩俐身上掃過,聲音肅然:“淩俐,上周省高院賠委會剛剛討論了鍾承衡國家賠償案,我提前了解到了結果,高院將會判決賠償他五百多萬,超過他申請金額的三分之一,也是阜南史上最高的金額。”
淩俐沒想到他會說起這件事,微微一怔。
田正言繼續解釋著:“這樣高的賠償金額,說明國家對刑事案件無罪賠償的標準,其實漸漸在發生著變化。你在辦理這類案件的時候,也可以考慮考慮國家態度的變化,提出的賠償金額,不妨高一些。”
淩俐明白過來,原來田正言說起這件事的出發點,是讓她放開手腳辦理賠償案,不用考慮現有規則的束縛。
田正言卻停了下來,十幾秒後,帶著些微歎息的語氣,說:“再過半個月,裁定書一下,這件事又會成為新聞熱點,你家的事,也免不了又會被翻出來炒作一番。我先告訴你,你做好心理準備,盡量不要被這件事影響到你現在漸入佳境的狀態。”
這一番解釋,讓淩俐終於明白他的意圖,心裏有些感激,還有些被認可的欣喜。
第二天,淩俐起了個大早,細細的梳洗打扮,力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慌張。
上一次匆匆到所上領判決書的時候,自己那副來不及化妝的糟糕模樣,以及後來忍不住哭成傻瓜一般的挫樣,被祝錦川看在眼裏,還不知道他心底是怎麽嘲笑她的呢。
所以,這次一定不能再丟人。
然而,等她雄赳赳氣昂昂抱著不能示弱的念頭直奔所上的時候,祝錦川的辦公室門,卻是一上午都鎖得緊緊的。
她拐彎抹角變著法的打聽,才從林姐那裏知道,祝錦川還在外地出差,指不定能不能趕回來。
“祝主任交代了,如果他沒回來,你簽好協議直接拿到行政蓋章就是,他已經提前溝通好。”林姐是這樣跟她說的。
淩俐答了聲“哦”,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有些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渾身不得勁。
等秦興海到了所裏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十二點。他看起來風塵仆仆,手裏拿著行李袋,頭發亂糟糟的,衣服也不那麽幹淨。隻不過,滿麵喜氣洋洋,臂彎裏還挽著個麵色有些黑黃的女人——華昭。
“小淩律師,我和興海,複婚了。”華昭一見到她,第一句話就是這樣一個消息。
淩俐笑著恭喜著他們,真心實意為他們感到高興。
所謂患難見真情,華昭能為秦興海賠上自己的五年的青春,為了幫他伸冤,從老實巴交的村婦,變成人人害怕的上訪戶,其中的艱辛和犧牲,不可謂不大。
倘若秦興海因為這場飛來橫禍的磨難,能徹底告別過去的惡習重新做人,也是一件好事。而她要做的,就是盡量為他爭取權利,多爭取些國家賠償款,為這對曆經磨難的夫妻多掙些本錢重新站起來。
簽委托協議隻用了不到半個小時,無論淩俐說什麽,秦興海都滿口答應,時不時一句“小淩律師,事情交給你我放心”,那種全心全意信賴的目光,讓淩俐心口微微發燙,也更有動力辦好這個案子。
事情辦妥送了秦興海他們出門,淩俐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然而在等電梯的時候,卻意外地看到了祝錦川。
他一隻手提著看起來沉沉的箱子,一隻手裏搭大衣,一步跨出轎廂,站在傻眼的淩俐麵前。
兩人麵對麵沉默了幾秒,他對著還在發呆的淩俐挑眉,聲音有些不悅:“淩俐,發呆發三秒也就夠了,沒看到我手裏東西已經拿不下了?”
夢遊一般按著祝錦川的指示接過他手裏的箱子,幫他搬回辦公室放好,淩俐立在他桌前,傻乎乎一句:“沒什麽事我就回去了。”
“等一下”,祝錦川放下手裏的大衣,回眸問她:“協議簽了?你準備替秦興海索賠多少金額?”
淩俐回答:“兩百萬,您看可以嗎?”
他卻是微微一笑:“你自己做主就好了,不用事事來問我。”
她心中一滯,本來準備回答他提出為什麽是這樣金額的一番話,頓時無法說出口。
對於提出的兩百萬,淩俐其實是經過仔細計算的,並也考慮過了田正言提出的國家政策變化。
雖說本來隻是征求祝錦川的意見,順便告知一聲,可是他這不是太在乎的態度,讓她有些氣悶。
祝錦川對她的內心戲毫無察覺,話鋒一轉:“你代理的南之易那個案子,目前進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