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一切都是空
看到她這溫暖的眼神，好像紅塵種種都隨著清風瞬間成空。
他一個人曾經曆過的風霜刀劍，心口凝結的霜雪被她溫暖的目光融化。
她的眼神，她的氣息，她手中的溫度，都化作了純澈的春水流淌過他的四肢百骸，帶給他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他的心裏很滿足，曾經以為自己是不受任何人待見的。
他習慣冰冷和漠然，習慣了掩飾自己的一切情緒。
可此時此刻的她，像閃爍的星辰一般照耀他的生命。
他竟不能再無動於衷，不能再視若無睹。
就再下一瞬，他的身軀陡然被人擁住，那是柔軟而溫暖的懷抱。
江滿星的雙臂抱住他的腰，從他的懷裏抬起頭看他，“他們不在乎，我會在乎，好嗎？”
她的眼睛裏似有柔軟的春風吹過，柔光幾乎要溢出瞳孔。
簡明深渾身一僵，手腳有些發冷，他低眸看著懷中嬌俏的女人。
他的薄唇一張一闔，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江滿星看著他幽暗深邃的眼睛，她不需要他說話，她已經明白他心裏的想法。
看到他的眼睛，就看到了他此時的心。
之前的種種契約，種種調笑，都不在重要。
她隻是在這個時候，給這個同樣孤單的人一點溫暖和依靠。
雖然，或許他並不需要她的安慰。
因為，他自身很強大，用不著她的同情。
“先回去。”他終於放鬆了身體，但眼神卻一直停留在江滿星的身上。
她的視線看向他身後的樓梯走道，帶著一絲冷意，用力的握住他的手。
“好，我們先回去。”她另一隻手死死的攥著，看著他額頭傷口浸出的血絲，她隻覺得心髒仿佛龜裂開傷口，細密的疼痛不斷的延伸到身體每一處。
她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感同身受。
她也不想去探究。
因為這個時候說太多都不如安靜的陪伴，有時候對方或許什麽都不需要，隻要靜靜的陪伴就好。
兩人往外走，江蓉一直在觀察他們，發現兩人之間有情意湧動。
她忍不住走過去，攔去他們的去路，“二弟，不如留下來吃晚飯吧。這會時間也不早了，不要再奔波了。”
江滿星上前一步，擋住江蓉的視線，“不用了，謝謝大嫂的好意，我們還是回家去吧。既然不歡迎我們，我和我老公也不會留在這裏自取其辱。”
江蓉的麵色有些難堪，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簡明深輕輕點了點頭，“大嫂好好休息吧。”
說完他們就一起走了。
江蓉看著兩人攜手而去的背影，牙關緊咬，目光露出一絲凝重。
“簡明深……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愛上自己的棋子，這是最愚蠢的事情。”
她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咬字清晰。
她想到江滿星那張臉，眼睛裏劃過一抹陰冷毒辣。
這樣的神色，和她溫婉優雅的氣質形成極大的反差。
這些話簡明深是聽不到了。
“由著他們去吧，我已經下令讓簡明深去國外親自接修文回國。”老太爺不知何時下樓了，此時正站在江蓉的身後。
“不可以！”她大驚。
老太爺冷冷地斜睨她，“不可以？這個家輪得到你做主嗎？我讓你在國外好好照顧修文，你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既然是這樣，我自然要讓人去為我辦事。”
江蓉被訓斥得麵紅耳赤，她不甘地看著老太爺，“父親，你明知道二弟有多恨我們，你為什麽要讓二弟去接修文回來？可以派遣其他人去，為什麽一定是二弟？你這是讓修文陷入危險之中啊。”
老太爺收回眼神，走到沙發上坐下，眉目威嚴：“陷修文於危險裏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你沒有資格來指責我。你一個婦道人家，你懂什麽？”
果然，女人就是沒用。
連這麽一點其中的厲害關係都揣測不到，那以後還怎麽掌管簡氏？
江蓉也跟著走過去，卻不敢落座，而是恭敬的給老太爺倒茶。
“父親有何高見？父親讓明深去國外，有什麽用意？”
江蓉放低語氣，暗自惱怒自己剛才太急躁了。
老太爺可是千年的狐狸，誰都玩弄不過他。
“現在簡氏風雨飄搖，最適合的人就是簡明深。也隻有他出門，才可以為我們鏟平障礙。你以為簡明翰會這麽輕易的罷休麽？反正是要派人過去的，不如直接就讓逆子去辦，辦好了是他的分內之事，辦不好，我就名正言順的奪走他的權利。”
老太爺瞥了江蓉一眼，眼中的不滿稍稍褪去。
這還像個樣子，之前一驚一乍的，實在不像是大戶人家的名媛千金，配不上他們簡氏。
江蓉聞言，體內的血液瞬間逆流往上，她麵色慘白，“父親英明。”
老太爺為修文讓簡明深做箭靶子，她不在乎，也不插手。
她隻要最後修文可以平安的活下去，其他的一切都和她無關。
甚至，隻要她的修文可以活下去，她可以犧牲自己身邊的所有人。
江滿星……簡明深，都可以去死。
“你在不滿意我的決策？”老太爺接過茶盞，淺淺的抿一口。
江蓉低下頭，“兒媳不敢，父親做事自然有父親的道理。”
老太爺冷酷的麵容在繚繞的煙霧顯得無情，他哼了一聲。
“你不敢？我看你倒是敢得很，一次又一次的忤逆我的決定。既然回來了，就好好收拾那個破爛公司。別在我麵前礙眼。”
江蓉知道這是老太爺不再生氣了，她也笑了，“兒媳謝父親的寬容，我會盡快處理好江氏的事情，不再讓父親為我和修文擔憂。”
老太爺這才滿意的點頭。
“行了，你回去吧，這裏沒你的事情了。”
老太爺開始趕人了，他平日裏都是一人住這別墅，雖然日子感覺寂寞冷靜，但很快他的乖孫子就要回來了。
老太爺眉眼裏都藏著笑容。
若不是修文體弱多病，簡氏輪得到這群人嗎？
他的孫子，永遠是他的驕傲。
江蓉也沒敢再說什麽，禮貌的和老太爺告別，收拾東西就要準備回自己的住房。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老太爺忽然叫住她。
“江蓉。”
“父親還有什麽事情嗎？”她回頭，神情疑惑而溫順。
老太爺盯著她的臉，目光銳利，“你應該知道什麽可以做什麽不能做，你現在回到江氏每天和江滿星近距離接觸，你應該不會為了她而改變你多年前做下的決定吧？你要明白，修文和江滿星孰輕孰重！”
毫無預兆的，一陣冰冷的氣息忽地籠罩偌大的客廳。
江蓉麵對著老太爺，燈光模糊她的眉眼，她的手指死死的揪著衣角，看起來這句話對她造成了極大的震撼。
本來回來就是為了江氏，可老太爺突然提到江滿星。
江蓉的腦海轟地一聲，便是一片空白。
滿星。
滿天星辰……
她目光僵硬地看著空氣裏的某一個點，喉嚨好像有一塊燒紅的鐵烙燙破了血肉，撕心裂肺的疼，狠狠地折磨著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老太爺的目光就那樣緊鎖著她，讓江蓉甚至沒辦法呼吸。
終於。
她顫抖而嘶啞的聲音打碎了滿室的寂靜。
“父親，您放心吧。”她艱難的扯開唇角，似乎是想笑，可是笑容卻很牽強。
“在十年前，我就在她和修文之間做出選擇了。”
老太爺滿意的頷首，收回目光。
江蓉轉身就往外走，腳步踉蹌而虛浮，臉色蒼白，像是遭遇了什麽重大的打擊，整個人都快搖搖欲墜，隨時就要被風吹倒。
江蓉慌亂地奔跑在別墅區外，赤紅的夕陽映紅了半邊天，她瘦弱的身影在夕陽裏，仿佛是那麽的單薄無助。
滿星，修文。
這兩個人都是她生命裏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修文是她的兒子，可是江滿星卻是她虧欠這麽多年的……
她猛地搖頭，用雙手痛苦地按住腦袋，她不敢去想那兩個字。
因為她知道自己不配。
在過去的這二十多年裏，她從來沒有出現在江滿星的生命裏。
她缺席了這麽多年。
她現在回歸，卻是要奪走江滿星最重要的東西。
她覺得自己對不起江滿星。
可是怎麽辦呢？但凡是還有第二個選擇，她都不會做出這麽殘酷的決定。
她雖然不愛滿星，但也希望她可以好好的活著。
沒辦法啊。
真的沒辦法了，她必須要做出選擇，而滿星和修文兩人之間，隻能活一個人。
一想到那個冰冷的字眼，江蓉的心就不可抑製的抽痛。
她慌不擇路，一時間沒看清腳下的路，連人帶包狼狽的摔在地上。
手肘和膝蓋撞在地上，擦破了皮肉。
火辣辣的疼，讓她眼角淚水直飆。
她忽然地掩麵而泣。
“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啊。”
微熱的空氣裏，江蓉哽咽的哭聲清晰而刺耳。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這一縷微風。
眼淚從眼睛裏流出來，打濕她的手掌心，沿著她指縫間滾落。
她哭得難過極了，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妝容都花掉了。
江滿星和簡修文的臉像是交錯一樣，在她眼前不斷的閃爍回放。
她努力的想要抓住什麽，手指尖卻是一片虛無。
什麽都抓不到。
握在手心的，一切都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