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棋子
鍾馗確實很有城府，他知道，此刻單憑正與邪、善與惡、恩與仇這種簡單粗暴的理由很難調動眾人的情緒，唯有將我描摹成亂世魔王才能引起別人的警覺。
那誰是亂世魔王？
在四族眾生的眼中，毫無疑問，魔族前靈修夜摩天羅就是。當年正是他發動了滅冥之戰，差點將冥界占為己有，人、靈、妖三族也遭受到了不同的損失。
所以，要說恨，在眾多的四族修士心裏，最恨的就是夜摩天羅了。
而鍾馗恰恰抓住了這一點，他要靠著眾人對魔族的恐懼和懷疑，將我拉下神壇。
“放你奶奶的羅圈屁！”花清春大罵一聲道：“老鬼，你死到臨頭，信口開河，你以為誰還會信你嗎？”
鍾馗擺出一副居高臨下，不與無名之輩糾纏的架勢，朝我繼續道：“羅卜，你自己說，你是不是有魔修在身？嗬嗬，一般的人，三修就是極限了，就算你羅卜天賦異稟，有思修在身，我也認了。可你竟然有五修在身，其中就包括異端邪道魔修，這你敢否認嗎？”
所有人，包括在徂徠穀收服的那幾千修士，都將目光對準了我。
在他們眼中，是不是夜摩天羅再生極其重要。盡管根據事實和推論，當年的神魔大戰中，夜摩天羅也是被圈套陷害的一方，可是這個道理我現在沒法讓麵前這些人接受。畢竟，魔族等同於敵人的觀念已經數千年之久，不是我幾句話就能改變的。
“鍾馗，你有什麽髒盆子盡管朝我們魔族頭上扣，不許你汙蔑羅先生！”莫吔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道：“數來慚愧，我當年就是跟著夜摩天羅犯下滔天罪行的一個魔族小將，但我可以作證，夜摩天羅確實已經歸元而去，絕對沒有什麽所謂的重生！”
“哈哈！你聽過有賊喊己賊的嗎？”鍾馗朗聲笑道：“你也說了，你就是當年禍亂冥界的魔頭餘孽，如今羅卜不殺你就罷了，還讓你做了陣前先鋒，更是將魔族都納入了自己的兵勇之中，這是什麽？這不就是請賊入室嗎？各位，你們想想，這正常嗎？這不足以說明羅卜又複姓魔族之心嗎？可你們卻聽信他的讒言，朝我發難，這是何道理？”
鍾馗慫恿之下，那些修士中部分鬼族人，已經包括赤焰洲兵總在內，不禁朝我低聲問道：“羅先生，鍾馗所言當真？你體內確實有魔族修為嗎？”
“大戰在即，豈可因為別人言亂動搖軍心？”王富華一見勢頭不對，不禁怒道：“我現在，以中路軍中軍大帳名義重申盟主頒布的必殺令，各位，請端正自己的態度，否則……”
我知道，小毒王實在極力維護我，畢竟，此時我要是說出我有魔修之事，一定會遭受極大的壓力。但是，我總相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此刻要是隱瞞下去，未來也是個麻煩，所以，我攔住了王富華惡言訓斥的話。
“各位，我承認，我羅卜體內確實有魔族血液，我還有魔族修為。”我淡然開口道。
“這竟然是真的……”
“我們兩界盟主，怎麽會又魔族修為？”
“是啊，當年魔族殺了我們多少族眾……”
人群一時間紛亂起來，而點兵台上的鍾馗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聽見了吧，他承認了，這個號稱以正義之師攻擊我鍾馗的人，他承認自己是混世魔王了！”
“沒錯，我承認，當年在擊敗玄冥之後，我動了魔念，吞噬了十六冰人的魔元，以至於自己身體裏留下了魔族的痕跡。”我大方承認道：“不過，如果因此就說我是混世魔王，那未免太瞧得起我了！各位，你們不妨仔細想一想，如果當真是因為我羅卜有魔念，殺了少帝，那為什麽如今站在高處的是鍾馗，而不是我？難道，就是為了給他做嫁衣的嗎？”
“對啊，如果說，羅先生當年就有殺死少帝的實力，為什麽沒直接殺死鍾馗，占據酆都，行魔道，屠戮冥間呢？”
“是啊，反倒是他被趕回了陽間，鍾馗從普通翊聖，變成了攝政翊聖。”
“最關鍵的是，羅先生要是魔頭，他幹嘛還打開徂徠穀結界，吧東嶽寶誥送給我們這些平庸者研習呢？就算是收買人心，這代價也太大了吧！”
吳楊超站出來道：“我就是當年絞殺十六冰人一戰的親曆者，我可以作證，當年羅先生確實是因為失去知己，盛怒之下誤吞魔元。可是，這麽多年來，羅先生從沒幹過一件有害四族的事，這天地可證，你們也都可查啊！對了，就在前不久，魔族隋雲鶴心懷叵測，就是被羅先生親自拿下的！”
一番解釋和證詞，讓懷疑者不禁又了念頭。
鍾馗則不甘心道：“你作證？你也是羅卜手下，你的證詞不可信！倒是我，手下有一人，他知道羅卜的所有秘密。不久前，羅卜捉了他，可卻放了，你們知道為什麽嗎？就是因為他手裏有羅卜的罪證。”
說著話，城門徐徐打開了一道縫隙，一個人影靈動地閃了出來。
“嘿嘿，羅先生，你沒想到吧，還能在這裏見到我！”
我一打量，此人不是別人，乃是那小貴子。
“淫賊，你可真不要臉，羅先生當初念你認罪態度良端沒殺你，沒想到你竟然又跑回來給鍾馗當狗了，你且稍等，我定要活劈了你！”王富華怒喝道。
小貴子一臉陰笑，喃喃道：“你以為我感謝他？切！他不殺我，是因為我裝著他的把柄。各位同仁，我，江湖人稱小貴子，在陽間的時候，就和羅卜是好朋友，他是如何起家的，我一清二楚，就連他的萬裏獨行，都是我教的，為此，他還睡了不下三百個無辜少女呢！”
聽聞此言，我一時沒忍住，樂出了聲。
雪靈兒歎口氣道：“你還笑？要不是你婦人之仁，當初放了這狗東西，還至於被他如此汙蔑？”
我一笑道：“陣前緊張，讓他說會書，沒什麽，我倒是想聽聽他還能說出什麽花來！誇我腎好，總比罵我腎虧強吧！”
小貴子一出來，城門又關上了。這小子得意洋洋，渾然不知道自己的後路已經被鍾馗關死了……
“咱們就從魔修說起，其實羅卜早就和那隋雲鶴關係密切！”小貴子自編著謊言，滔滔不絕道：“羅卜陽間大婚的時候，我曾去窺視過，隋雲鶴那個異端魔族竟然也去參加了，這，見識他們過從甚密的罪證啊！”
鍾馗放出小貴子這麽一條狗也是靜心謀劃過的。其一，小貴子確實發跡於雲城，和我有過多次交集，這可以誤導一部分人，以為我們真的關係密切，而小貴子說的話就成了真話。其二，我們兩確實有同樣的萬裏獨行法，很容易造成我們曾經師出一處的錯覺。其三，小貴子確實知道我們過去的許多事情細節，他在這些細節上微微改動，就達到了讓人相信，又如臨其境的感覺。
小貴子陣前踱步，越說越歡，越說越離奇，畢竟他說的有模有樣，還不時展示一番萬裏獨行，以示和我關係密切，一時間，所有人心中都不禁打起了鼓。
我冷冷地看著，等到小貴子說到最有興致的時候，悄然做了一個指訣，低聲喝令道：“魔魘迷夢，九幽黃泉。紅篆黃符，奪魄殺生。氤氳傀儡，昭然心生。北陰地皇無上咒，急急如律令！”
此咒令一出，正侃侃而談的小貴子忽然猛地用頭搶地，狠狠撞了三下，然後猛然抬起頭，高聲道：“少帝，是鍾馗所殺……”
雪靈兒一愣，低聲道：“冥修大無妄傀儡咒？你什麽時候給他下的？”
我苦笑著搖搖頭。
其實放過他，確實發自我內心，不過，潛意識中，我並不看好一個慣犯真的會痛改前非。所以，俘虜他那天，我就種下了這傀儡咒。此事連當時在身邊的木頭我都沒說，因為我覺得我可能實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當然希望他真的痛改前非，我以為這隻是預防不時之需。可沒想到，他把自己變成了我的一顆暗棋……
“我，小貴子，要揭發鍾馗，我有證據！”小貴子變了一個人是的，仰頭看著鍾馗嗤嗤一笑道：“證據，就是鍾馗手裏至今還拿著魔族的玄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