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隱形人
我和白雪，不，是周小西不是洗頭妹與打手的關係。
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鄉村，是那種交學費有些困難的小鄉村。我沒有什麽太大的誌向，雖然我很能打，但是在我的心裏，更希望的是能夠像身邊的人一樣，在不怎麽遙遠的以後，和自己的老婆好好的過日子，生兒育女。人家說老婆孩子熱炕頭，我十幾歲的時候就同樣認同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了。
周小西是學校裏學習最好的女孩子，長的好像也不賴。雖然家裏很窮，可是這沒有影響她的成績。每次考試，她都是拿第一的那一個，而我，是老師們眼中的大難題。
雖然周小西學習好，但是因為周小西穿著實在普通到乏味，穿著的始終是那件洗到發白的校服，寬寬大大的，像是水桶一般將女孩子剛剛發育的身體完全隱藏了起來，所以從來都沒有引起對女孩子已經有興趣的我的興趣。
而且那時候學校為了學生們能夠安心學習，盡量的讓大家留短發。在女孩子當中，周小西絕對是貫徹老師方針最到位的那個，常年的齊肩發好像一直沒有改變過。聽身邊的小混混們說起這丫頭長的還不錯的時候，我其實有點想知道這個看似沒什麽身材的女孩子留長發會是什麽樣子的。
身為學校的老大，我不得不說，我痛恨校服！是毫無美感可言的校服將女孩子的線條全都裝到了桶裏。我說過了，我不是一個好學生。我從不隱瞞自己的好惡。
並沒有特別去關注周小西，卻總是能夠在有意無意中聽到這個名字，老師們說：大家要向周小西同學學習，成績要穩。
“這節課我們來念一下周小西的作文。”
“這一次周小西又考了第一哎。”
不大的校園，普通的周小西儼然成了一道風景，雷打不動。作為老大的我，心裏有隱隱的不服，還有些看上去實在惡質的念頭。
有一天放學的時候，我讓幾個小弟將周小西堵在了教室裏，周小西不卑不亢的看著我，眼中的驚慌一閃而過，既沒有小太妹看到玉樹臨風的我時的搔首弄姿，也沒有乖乖女見到我時唯唯諾諾的樣子。
她不是不怕我，卻硬要假裝成堅強的樣子，帶著些倔拗的小眼神看著我，我忽然就笑了。
“你要幹嘛？”
她的嗓音帶著小女孩的清脆，真好聽。我本來應該說，看你不順眼，調教一下你的。但是說出口的卻是：“老師講的我沒有聽懂，你給我講講。”
我明顯的看到了身邊兄弟對我投來的不屑帶著點驚訝的眼神。
不屑個屁啊，驚訝個屁啊，還不許人家心動一回啊！知道什麽是一見鍾情不？知道什麽是愛情來了不？
我很確定，自己的心好像加速了一下下，也隻是一下下而已。
而周小西，隻是淡淡的‘喔’了一聲，好像有多麽不情願似的。
身邊有那麽多女孩子想要靠近我，尋求我的庇佑，你周小西算個毛啊，可是老子我不知道中了什麽邪，偏偏吃你這一套，還就喜歡你這種心不甘情不願的調調。
傍晚的夕陽中，周小西真的開始給我講題，其實對於我來講，學習不是目的，泡妞才是真理。可是這妞真的是油鹽不進，我來溫柔的，給她買糖買女孩子喜歡的小飾品，當然是讓別的女孩子買來的。我怎麽說也是老大，怎麽會親自做這種事，可是她對我說：“對不起，我不吃糖，我不喜歡發卡。”
真是放屁，我分明看到你十萬個羨慕的看著人家帶著發夾的小女生的。
溫柔的不成，我又來強吻，結果這丫頭差點把我的舌頭給咬了去。我那個恨，軟的硬的好像都不成，這丫頭估計是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
我，堂堂的老大，一來二去就這麽敗在了這個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身上。不過我覺得還是不錯的，因為我的成績似乎真的有了長進，老師在誇完這個丫頭的時候，偶爾會提一下我的名字。
坤子和周小西，也有被一起提起的時候，好像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我以為我們就會這樣一直下去，等到讀完初中，如果這丫頭願意，上高中，甚至上大學也是可以的。隻不過到時候得是以我女朋友，我老婆的名義。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一直在打這個主意。
私底下，我都讓手下的幾個小弟叫丫頭嫂子，隻不過看上去，周小西並不喜歡這個稱呼。我知道她覺得我是粗人，配不上她，可是我不是也在努力麽。真是個驕傲的臭丫頭。
兄弟對我說，周小西跟她妹妹講，我總是纏著她。我聽了還真有點氣悶，死丫頭，那是大爺我喜歡你，知道什麽是喜歡不？
其實我有信心，如果一直這樣糾纏下去，不對，是在一起。周小西縱然是百煉鋼，也能被我的繞指柔所感動，隻是老天還真是可惡，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初三的一個下雨天，周小西正在低著頭做老師布置的習題，長長的彎彎的睫毛眨呀眨的，我坐在她的旁邊，看的心也跟著跳呀跳的。能跟周小西同桌，是我跟我老師講，周小西能夠帶動我的學習。那個時候，我的頑劣雖然還是讓老師頭痛，成績卻也算不錯了。
周小西被老師叫出去的時候，老師的臉色並不是很好。同學們隱隱猜測著，是不是周小西這次的成績不好，又或者是什麽。我唯一記得的，周小西出去之後再也沒有回來。
我站在車棚裏，外麵下著滂沱大雨，一點停的跡象都沒有，雨水落在地上，匯流成了水流。身邊的同學推著車子慢慢都走了。天黑的時候，我看著周小西的車子孤零零的停在那裏，心裏真不是滋味！連車子都那麽像她的主人，看著孤孤單單。
可惡的周小西，那麽小氣窮酸的一個人，怎麽這一次連車子都不要了呢？我還是推了她的車子，決定將她的車子送回去，也許這丫頭總會感動的感激涕零吧，雖然可能性不大。
還沒有進門，就看到周小西那個寒酸的家裏聚了好多的人，我站在人群的外麵，聽到人們在小聲的講，周小西的爸爸沒了！
一個男人沒了，對於一個家庭，那是覆滅的標誌，周小西並不富裕的家庭，麵對的將是更加無法想象的困頓。
我將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裏都響的自行車放在了一邊，輕輕的退了出去，我想，等到第二天周小西回學校的時候，自己再也不欺負她了，也不許別人欺負她，誰都不可以。
我要做她的保護神。
周小西沒有給我做她的大英雄的機會，幾天之後，周小西的東西都是她那個妹妹拿走的。我守在那裏，凶巴巴的樣子，她那個妹妹一下子就哭了。我就知道，隻有周小西敢於直麵我的淫威，隻有周小西，獨一無二的周小西。
我的獨一無二的周小西還是失去了蹤跡。
中考完之後，我撤了學。我本就不是什麽學習的料，是周小西一直牽著我的手往前走，讓我知道學習的好處，沒有了周小西，我覺得學習頓時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本就是個混子！
幾年之後，我來到了雲城。這時候的我知道了什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這樣偌大的一個城，沒有依仗的話隻會讓人欺負，我又不傻，自然不會做那種傻事。於是我投靠了當時的第二大幫派。
後來我才知道，有第二大幫派，自然就有第一。而這第一，就是蔣家的。可是我已經不準備挪窩了，我覺得自己的忠誠度還是比較高的，就好像我一直在等著不可能回家的周小西回來。
在遇見周小西的時候，她留著長長的頭發，皮膚白皙，畫著比較濃豔的妝容，身邊挽著一個看上去比較狠厲的男人的手。我站在街角，傻傻的看著這個像洗頭妹的周小西，懷疑是自己因為太過想念，見到女人就以為是她。
不對，那雙眼睛，那雙鄙視一切的眼睛，分明就是那個周小西，那個驕傲的周小西。
我看著周小西在男人的身邊巧笑盼兮，我尾隨著周小西回到了她的住處，然後讓自己假裝鎮定的敲門。想不到，習慣了打打殺殺的我，也會有緊張的一天。
開門的不是周小西，而是一個看上去很是青澀的鄉村丫頭，像極了我想象中周小西應該的樣子。隻不過那雙眼睛，不是我要的。
“雪兒，是誰呀？”
周小西擦著頭發出來，臉上濃豔的色彩都不複存在，就是那張清淡的小臉，甚至還有些蒼白，看到我的時候，周小西眼睛眨了眨，淡淡的說了聲：“是你。”
我多想抱抱她，我多想親親她，告訴她，周小西，我一直在等著你，你這個沒良心的！
我覺得自己是個怨婦，但我是個男人，是個習慣了打打殺殺的男人，習慣了流血流汗不流淚的男人。
“周小西，以後我罩著你。”
千言萬語啊，我說出來的隻有這一句。
身邊的弟兄都說我傻，把這麽一個可能一張玉臂萬人枕的周小西當成寶貝。對於我難得表現出來的真心，他們都於心不忍，責備我愚蠢，但他們都回避我執著的眼神，他們不能了解我對愛的虔誠，不知道我迷信我們能夠在一起，不知道我難得放任一次，為了她隨著自己的心走。
可是我所做的一切我願意，我真的願意，我覺得是當時的自己太沒有力氣，沒有能力，才沒有保護好周小西，沒有保護好我的女人。
這是屬於我的過失，我的責任。
我真的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獻給我的周小西，可是周小西已經不再是那個留著齊肩發的小姑娘了，現在的周小西會化濃豔的妝，會在男人的懷裏笑，我看著真難過。
可是周小西在夜晚的時候躺在我的懷裏，抱著我說：“坤子，那都是我的工作。”
我想過周小西長發的樣子，長發的周小西果然如我想象中美麗，甚至美麗萬分，可是我一點都不快樂，在這樣黑暗角落的我們，就像是在這個城市躲著的耗子，沒有人能夠快樂的起來。
那個清純的像極了當年周小西的姑娘也被我逼著出去接客了，我受不了我的小西在外麵討男人的歡心，我卻要對著一個女人的愛慕。
白雪喜歡我，可是我喜歡的隻有周小西，不管周小西變成什麽樣子，我都願意等她累了，帶著她回家，過那種我向往的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
最好給我生一窩的小鬼。
有一天，周小西回來，對我說了好多，我抽著煙，一直不語，我懷疑自己這樣的放任到底對不對。可是周小西抱住了我，她說：“坤子，能幫我的隻有你了。我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
淩晨三點的時候，白雪回來，無精打采的。我坐在沙發上，看到我的白雪一下子來了精神，有些戒備的看了眼周小西的房間：“坤子哥，還沒睡呀？”
“等你。累了吧？喝點水吧。”
“坤子哥，你真好。”
小丫頭接過水，臉上甚至還帶著欣喜，坤子，你真不是東西，我狠狠的罵自己。縱是習慣了打打殺殺，那是男人之間的打打殺殺，我第一次對付女人。
為了我心愛的人，傷害愛慕我的人。大家都是可憐的人，既然生命本身就已經像螻蟻了，也許早點離去，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白雪，原諒你坤子哥吧！
我一直都聽周小西的話，按著她的意思做，直到周小西跟著那個男人走了，直到周小西成為別的男人的女人。
我在心裏罵，周小西，你這個賤人！
可是，我更賤，偏偏放不下她，偏偏心疼她。
你知道等待一個人的滋味麽？你知道在夜晚因為思念無法入眠的滋味麽？你知道又恨又愛的滋味麽？你知道愛到不能愛的滋味麽？你知道為了心愛的人，隱姓埋名的滋味麽？
周小西，就是我的劫數啊！
我不是英雄，這是周小西告訴我的。因為在她的心裏，稱得上英雄的隻有那個殺伐果斷的蔣易寒，那個黑道裏呼風喚雨卻不苟言笑的男人。不是英雄的我，同樣的過不來周小西的美人關。
周小西再回到我身邊的時候，帶了滿身的傷痕。我跟著她回來，抓她想要報複的人，我早就不在意自己被她當做工具，隻要她在我的身邊。
一個人如果中毒已深，本身就是無藥可解的。
周小西問我：“坤子，你怕不怕死？”
怕不怕呢？死了是最好的解脫不是麽？如果我們之間一定要以這種方式最終在一起，那麽也是好的吧！
槍響的時候，我毫無意識的衝到了周小西的前麵。
我從來都不是英雄，這一次，我想做自己很久之前就想做的事情，做這個女人的保護神，盡管這個女人一直在愛著別的男人。
我記得和周小西之間好多的細節，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說話時她的樣子。等了這麽久，我最遺憾的是沒有帶著白雪離開這是非之地，讓她給我生小鬼。
我欣慰的是我終於看見周小西為我流眼淚，我想起一首歌，那是白雪唱給我聽的，那時候，周小西在外麵和男人打情罵俏，白雪坐在我的身邊，陪著我抽煙。
“坤子哥，我給你唱隻歌吧？”
“就你也會唱歌？”
“你不要小瞧人家。”
無論你肯或不肯。
我都選擇等。
等到你結束好久。
探險的旅程。
要是沒有寂寞陪襯。
沒有途中的灰塵。
你怎會向往家門。
你越是想要誠懇。
其實越殘忍。
偽裝不了你對我。
漠視的眼神。
你不許我聽信永恒。
不許我迷信我們。
不許我奮不顧身。
多想化成隱形的人。
掩飾我傷痕。
給你我的體溫。
好幫你驅走寒冷。
看不見也能感受心疼。
我想化成隱形的人。
隱藏我的淚在翻滾。
我在你淩亂世界。
留下的指紋。
對你是沒心跳的一個吻。
周小西，我還是沒有等到你說一句愛我。
白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