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人不為己
李滄海心說：“占有欲也忒強了吧，不過提了一句。”扯個笑，道：“顧大哥，你人這麽好，想來，能讓你看上的人一定也很好。選門派這麽重要，我想著，一定要選一個門風甚好的地方，以後才不會吃虧。你說是吧。”
顧潛山神色登時緩和，暗自反省自己有點兒敏感，心道：“愛情真是讓人頭疼！”端起酒喝了一杯，才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她也尚無門派。”掃一眼李滄海那張俊臉，接著道：“再者，你與我們機緣不同，一直跟著我們恐怕會耽誤了自己，還是要盡快找自己的路。”
顧潛山表達得比較委婉。
但李滄海也聽明白了，顧潛山不想一直帶著他。
雖然覺得內心有一點點受挫，不明白自己哪兒不好，但他理解這份人之常情，並不生出怨恨。
他道：“我知道了，到時候我好好挑。”
顧潛山滿意點頭。
李滄海又道：“顧大哥，你和嫂子找到你們的機緣為何了嗎？”
他已經發現，如果凡事提一句“嫂子”，顧潛山會很高興。
顧潛山笑道：“知道了。所以，我才這麽急著讓你趕緊的。”好心情之下，他也願意多說幾句。
他道：“你別看我模樣如此，我的歲數可不小了。時光如水，轉瞬即逝，逝不可追。你若一直拖延著不入道修煉，待年華逝去，怕是要後悔。而且機緣不斷，你死後，魂魄不能離去，隻能在此地轉生，到了那時候，你就算修煉到最後一步，成了仙人，你的根本也是在這裏，再也沒機會回去了。懂嗎？”
乍一聽到“沒機會回去了”，李滄海有些愣怔，覺得被一拳擊中了一樣。
然而，過了一會兒後，他忽而感覺一陣輕鬆，感覺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說道：“其實，我在哪兒邊也沒什麽好留戀的，回不回去好像無所謂。”
顧潛山道：“我就是給你提個醒兒，自己思量吧。”
李滄海道：“多謝。”
顧潛山點點頭，離開餐桌，拿了蒲團，盤膝運功。
夜半，房屋忽然震顫了起來。
“噗通”一聲。
原來，李滄海被從床上震到了地下。
他扶著腰坐起，雙手緊抓著床沿，望向打坐的已經睜開雙目的顧潛山。
顧潛山很淡定，道：“無須擔心，有人鬥法罷了！”
李滄海頭一次碰上修士鬥法，很好奇，顫顫巍巍站起，打算開窗看看。
當他把手搭上窗板時，顧潛山道：“若嫌死得慢，就開吧。”
李滄海大吃一驚，轉頭看著顧潛山，顫聲道：“看一眼也不行？”
顧潛山笑道：“你以為是街頭混混幹架，隔著窗戶瞧熱鬧？”
李滄海窘迫，嘀咕道：“你怎麽知道我是這麽想的？”相信顧潛山所言非虛，為了小命，哆哆嗦嗦挪回床邊。
房子還在震動。為了不再次被摔下，他坐在地上。
顧潛山解釋道：“咱們投宿的客棧是專為修士所設，房屋之外有防禦法陣。你若開窗，就是自己破開禁製，法陣就會暫時失去效用。”
李滄海問：“法陣這麽靈敏嗎？開關似的。”
顧潛山道：“總有愛多管閑事的人要去勸架，若都攔在屋子裏，怕是有人不樂意吧。”
李滄海“哦”一聲，見顧潛山完全對外頭沒興趣，心說：“這叫淡定還是叫冷漠呢？”左思右想，決心一問：“顧大哥，這麽大動靜，會不會傷及無辜？”
顧潛山道：“可能吧。”
李滄海沉默一會兒，又問：“你不去看看，或許能救一兩個呢？”
顧潛山這時將視線落在李滄海身上，意味深長。
李滄海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顧潛山道：“我關照你，僅僅是因為你是外來人，恰好，我也是外來人。你不要以為我是什麽善心人。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有善心，但善心不強，做不做額外的好事，全憑心意。我不管，是因為我覺得，這裏的人不值得管。”頓了頓，笑道：“或者換一種說法，這裏的人不配！”
話中的意思涼薄。
李滄海不禁覺得周身有了絲絲寒意侵襲。
他悄悄將床上的被子拉扯下來，裹在身上。
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顧潛山的說法。因為，有些人的本質是好的，但偏偏樂意裝出淡漠的樣子。至少，目前為止，他從心底裏認為，顧潛山所言與他所為並不相符。
這種矛盾的感覺讓李滄海昏蒙。
不少小說中關於修仙界的描述衝入腦中，紛至遝來。
最後，這些或是華麗或是樸素或是淺顯或是深意的話基本定格在了“人不為己”四個字上。
修仙界真的是這樣嗎？
來到修仙界的人都會變成這樣嗎？
他不禁想，顧潛山現在說的話，是代表他的本性還是代表他來此之後的變化。
人性到底會怎麽樣變化呢？
不知怎的，他突然陷入了這個無解的命題。
他出神了，呆愣愣地坐著。
顧潛山瞥一眼突然安靜的李滄海，見他發呆，不覺好笑。
年輕人碰到了激烈的觀點總是會受到衝擊進而混亂。不過，因為混亂而懂得思考的人不多。
大多數的人會因為混亂陷入沉淪進而放任然後失去自我。
這個被選中來此的人會有什麽樣的未來呢？
這個念頭隻在顧潛山腦子裏轉了一瞬，隨即消失不見。
他對李滄海的未來是不上心的。
他沒有心情去管別人如何成長。
他最想的是，趕緊跟武雲昭重逢，實現曾經的承諾。
房屋的震顫感漸漸不再強烈。
外頭的鬥法遠去或是臨近終結。
顧潛山不用擔心被波及，重新闔上雙目。
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了解。在這裏，他是強者，卻不能做到隻手遮天，雄踞一方。
他不能不修煉。
清晨，半夜未眠，持續思考深刻命題的李滄海精神懨懨，哈欠連天。
反觀，顧潛山精神抖擻，朝氣蓬勃。
李滄海道：“就為了這精氣神，我也得趕緊修煉。這麽一來，我就不怕熬夜了。”
收拾妥當，兩人出門，前往門派大比處。
各門各派參加大比是為了彰顯實力，自然不排斥觀戰之人。
顧潛山和李滄海混入人群。
顧潛山實際上的修為相當於元嬰後期，表現出來的修為相當於金丹。
在散亂的觀戰者中，金丹修士不多。
因為這個，他挺受尊重，得到了一個不錯的觀戰位置。李滄海因之獲益。
門派之間的比拚從築基期開始，一直比到元嬰期。
初時的比拚在顧潛山眼裏不值一提，他興致缺缺，觀望著四周。
李滄海正相反。這裏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興致高昂地看著那些能飛，會法術的修士，看著他們的勝敗而心潮起伏。
到了金丹期修士比試時，顧潛山稍微上了一點兒心思，不過，他才看了兩場，突然感覺到一股打量的視線從右側傳來。
他轉頭看向右側。
李滄海正好坐在他的右側，注意到顧潛山看過來，以為他有話要說，就問：“顧大哥，怎麽了？”
顧潛山此時已經與另一個人的眼神碰在了一起。
據判斷，那是個金丹期修士。
他正一步步走近。
顧潛山示意，讓李滄海換位置，坐到自己的左邊。
李滄海此時也注意到了顧潛山的異樣，一邊換位置，一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看到了那越走越近的修士。
那修士英俊陽剛，身軀威武，給人一種極其強烈的霸道威武的感覺。
李滄海好像被重錘打了一下，不由覺得心慌，忙低下了頭，不敢直視，隻敢用眼角的餘光偷瞧。
那修士果然是衝著顧潛山來的。
他走到李滄海方才的位置，嘴角含笑，向顧潛山拱拱手，坐下了。
顧潛山端詳他一刻，笑道：“閣下勇氣可嘉！”
李滄海不明白顧潛山開口第一句是有些挑釁意味的話，難道看不順眼要開打？緊張了起來。
隻聽那人道：“閣下好眼力！”嗓音低沉卻圓潤，悅耳動聽的。
李滄海忍不住抬頭瞧那人一眼，見他仍掛著笑容，對顧潛山的那句話確實表達的是讚許。
很明顯，這兩人說著他們懂的話而不是他能聽懂的話。
李滄海更糊塗了。
顧潛山道：“比賽有些看頭了！”
那人道：“不錯，比方才好多了。”
然後，兩人默契地都望向了賽場中，不再交談一句話，好像真的兩個陌生人隨意客套一樣。
李滄海心知，其中必有隱情，但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詢問，懷著疑惑和惴惴之感，繼續觀戰。
天色漸暗時，今日的比拚宣告結束。
顧潛山和李滄海離開觀戰台，準備回客棧。
不出意外的，那人也跟著他們。
顧潛山沒有任何表示。
李滄海更加不解，來回打量兩人，覺得這倆人高深莫測了，沒敢問什麽。
到達客棧門口時，一路安靜的那人終於再次開口，邀請顧潛山一同用餐。
顧潛山提出要帶著李滄海一起。
那人猶豫一瞬，同意了，在前帶路，領著顧潛山和李滄海進入城中最高、最奢華的一家酒樓裏。
由此可見，不管這人身份如何，家資一定不薄的。
酒菜妥當後，那人屏退了左右。
餐桌旁隻有他們三人了。
既然已經成為了座上賓，也就沒有了裝深沉的必要。
顧潛山道：“閣下有何目的，直說吧。”
那人微微一笑，讚道：“痛快！”接著道：“我接近閣下並無惡意，希望閣下不要誤會。”
顧潛山點點頭。
那人主動解釋道：“我瞧著閣下修為不低，遠非對外表現，好奇心起，這才打擾閣下觀戰，若有不周到處，閣下海涵。”
顧潛山道：“這倒是無妨。你能看出我隱藏了修為，也有過人之處。隻要不與我為敵，我倒是不介意與你認識、認識。”承認了那人判斷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