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山中太冷

  四人正要往山中繼續前行，忽而聽到身後樹林中有人召喚，停下了腳步。


  不多時，武雲昭和顧潛山的二弟子，仲齡，奔到了眼前。


  仲齡恭敬道：“師父，武當野鶴真人，少林園林大師來了，正在前廳等候。”


  武雲昭和顧潛山對視一眼，問道：“二人來此為何？說了嗎？”


  仲齡搖頭道：“兩位前輩沒說，多半是重要之事，不能隨便泄露的。”


  武雲昭點點頭，看向郭麗霏和楊思勉。


  火靈教在江湖上的名聲頗為險惡。這二人身份特殊，是被劃分到邪魔外道一類的，恐怕不能與正道人士見麵。


  楊思勉明白武雲昭的意思，說道：“武掌門，顧掌門自去處理要務，山中景致頗多，我和教主自行欣賞就是了。”


  武雲昭道：“對不住二位了。”


  楊思勉微笑道：“武掌門無需介懷。”


  武雲昭道：“山中曲折，可需要弟子陪同？”


  楊思勉以與自家教主有話要講拒絕了。


  武雲昭和顧潛山也不執意，囑托二人小心，帶著仲齡去見訪客。出了林子之後，武雲昭要仲齡在外等候，接應郭、楊二人，吩咐仲齡，若郭、楊二人歸來，帶領他們從側門進入門中，免得跟武當和少林的人碰麵。


  武顧派師徒走後，偌大山中就剩下了郭麗霏和楊思勉。


  他二人於此地不熟悉，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走向何處。


  山林幽靜。


  山風過處，令人體寒。


  郭麗霏不禁微微發抖。


  楊思勉解下外袍，披在郭麗霏身上，道：“教主，回去吧。”


  郭麗霏有心與楊思勉獨處，輕輕搖頭，道：“咱們倆身份尷尬，若不小心跟少林、武當的人碰了頭，給自己惹了麻煩不打緊，若連累了武掌門和顧掌門就罪過了，先在外頭走走吧。”


  楊思勉道：“也好。”


  山風又過，吹動了郭麗霏身上的寬大的衣袍，發出聲響。


  郭麗霏感受到外袍殘留的楊思勉的淡淡的體溫，臉頰緋紅，心跳噗通。


  楊思勉見到郭麗霏小女兒含情情狀，除了感到無奈，還是無奈，索性不去關注，看向一旁。


  他身為火靈教護法，受前任教主所托，照顧郭麗霏，一心盼著火靈教大仇得報，郭麗霏獨當一麵的那日到來，也好功成身退。


  他一直是將郭麗霏當女兒或是妹妹看待的，從未產生過男女之情。因此，當他發現小女孩的情思之後，隻能當做看不見，等待那份感情的冷卻、消逝。


  他相信，當他離開之後，郭麗霏會將這份不成熟的感情放下，找到獨屬於她自己的真心人。


  恰好，林中有野狐跳躍。靈動的火紅狐狸穿梭林間，化解了二人無言的處境。


  楊思勉道：“教主，你覺得武掌門會怎麽安排咱們？”


  郭麗霏聽楊思勉隻談論正事，不由得心寒，強打精神，道：“我猜不到。武掌門總不會害咱們就是了。我能有今日功力，全仰賴武掌門，大恩難報，她提什麽要求，我都樂意去做。”


  楊思勉道：“教主有準備就好。”


  郭麗霏道：“楊護法，我知道我是一教之主，不會肆意妄為的。況且，當今形勢下，聽從武掌門的話是對的。如果我執意報仇，將火靈教暴露於江湖，且不論我能不能除掉史龍，火靈教不但會遭到江湖同道的圍困，更有可能受到朝廷的刁難，我不能不顧大夥兒的性命。”


  楊思勉讚道：“教主深謀遠慮，是我教之福也。”


  郭麗霏苦笑。楊思勉總是這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分明是不願牽扯私情了。


  她竊竊歎息，道：“我有今日，多虧了楊護法教導。楊護法以後也要多多指點麗霏，我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呢。”


  楊思勉正色道：“自然，思勉定不負重托。”


  郭麗霏輕輕“恩”一聲，沒心情繼續待下去，轉身折返，道：“咱們回去吧，山裏???太冷了。”


  楊思勉跟隨在後。


  楊思勉能看出郭麗霏對他的情，便證明了他不是一個不解風情的人。


  但有人傾情，不代表被傾情的人一定要接受。


  楊思勉關心郭麗霏，自然不忍冷落她，但未免郭麗霏陷入沒有結果的情愛無法自拔，他隻能如此，不管不顧，等待機會來臨，適時脫身離去。


  楊思勉愛過。


  曾經的愛人已經離他遠去了，陰陽相隔。


  每個人的愛的能力不同。有的人可以接受感情的來去，以迎接的態度，接受舊的、新的愛情。


  而有的人，在一生之中，唯有愛一次的能力。


  楊思勉便是那隻能傾注一次愛情的人。


  命運波折，他的情落空了。他也不願，不會再愛了。


  顧潛山因為吃飛醋，對楊思勉的關注頗多。他的感覺是對的，楊思勉是孤獨的俠客。


  快要出林子時，郭麗霏將外袍還給了楊思勉。山風冷，被凍傷的心更冷。外袍能給肌膚帶來溫暖，卻怎麽也暖不進心裏的。


  進入武顧派之後，郭麗霏回房歇息了。


  楊思勉回屋後，拿著暗香浮動的外袍愣怔片刻，手一揚，將外袍搭在屏風上，不再理會，打開包袱，重新換了一套衣服。


  那件沾染了女兒柔情的外袍注定要被遺忘在武顧派中，再沒有機會被穿在楊思勉的身上。


  武雲昭和顧潛山在會客廳見到了野鶴與園林。


  野鶴和園林沒有客套許久，直接說明了來意。


  武雲昭驚道：“重組新武林盟！”


  顧潛山也感到驚訝。


  武林盟仍在，竟然真有人有意取而代之。


  野鶴真人捋了捋頦下長須，青衫袖袍隨著他的動作鼓蕩，透出幾分修真人的脫俗樣。


  他微微一笑，氣定神閑，緩緩道：“武掌門，顧掌門，史龍盟主的武林盟眼下是個什麽情況，江湖中人各有思量。”


  踱了兩步，接著道：“我們這群老門老派的家夥雖然對武林中事不如年輕人積極，好在，多活了幾年，多吃了幾年的飯，年紀雖然大了些，老天保佑，腦子也不糊塗，識見還在。”說到這兒，看了看園林和尚。


  園林性子內斂，話不多，點頭應和。


  武雲昭和顧潛山靜靜聽著。


  野鶴又踱了兩步，回歸原位，續道：“按道理講，史龍盟主遠離朝廷也好，接近朝廷也好，那是個人誌向，我等外人本不該說三道四，指指點點，然而，他既然要了武林盟主的位子，說不得，非要做到公私分明不可。現在，史龍盟主跟朝中大臣也沒什麽區別了。他所帶領的武林盟也不再是當初的模樣。武掌門，顧掌門，你們二人該深有體會。”


  園林緊跟著補充道：“史龍盟主的弟子，曹寧，如今的戒情，已經將二位所負冤枉告知貧僧了。阿彌陀佛，害人終害己啊。”


  武雲昭和顧潛山聽了園林的解釋，也就明白了，為何他二人敢不在乎以前的流言蜚語，對他們付諸信任，透露組建新武林盟這樣的大事。


  顧潛山想起往事，依舊憤懣，道：“史龍盟主雖然身不由己，卻欺人太甚。哼。”


  野鶴勸慰道：“顧掌門，身正不怕影子斜，真相總有大白的一天，惡人惡行也總有暴露的一天。”


  顧潛山謝過野鶴開導。


  野鶴接著道：“帝王之威不可犯。試問，史龍盟主做出這般選擇之後，還怎麽履行盟主職責，如何心無旁騖地為武林中人造福，排憂解難呢？貧道有感，他這般作為下去，武林盟必然毀於他手，萬千武林中人必然會受其迫害，江湖必將迎來一場血雨腥風。”


  聽野鶴說得如此直接，武雲昭和顧潛山也就沒有委婉表達的意思了。


  武雲昭幹脆道：“道長，您的擔憂在情在理，然而，事關重大，性命攸關。您覺得時機真的到了嗎？此事若開始做，那必要做到底，否則的話，牽扯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在場人心照不宣，沒說出口的隱憂便是，如果此事處理不妥當，江湖和廟堂之間的矛盾將會被催化直至爆發。屆時，武林中要爭鬥，武林中人跟皇家人也要鬥。


  天下大亂，不休不止。


  當然，時刻覬覦帝位的武雲昭和顧潛山樂見這樣的矛盾爆發。隻有在大亂之中，他們才有機會上位，不但一統江湖，更能一統江山。


  四人神色一般凝重。


  廳中寂然，針落可聞。


  良久，一聲“阿彌陀佛”打破僵局。


  園林大師雙手合十，閉著雙眼，虔誠道：“定數使然，躲無可躲，避無可避。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說到這兒，睜開雙眼，眸光炯炯，淡然道：“不破不立，現在，江湖乃至天下需要的是敢於扛起責任，挺身而出的仁人誌士，豪客豪俠。”言罷，一臉堅毅地看著顧潛山。


  很明顯，在園林的眼中，顧潛山作為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是合適的人選。


  園林點破了關竅。


  野鶴也不再費心解釋，輕歎一聲，也看向了顧潛山，眼中充滿期許，明明白白是期盼顧潛山扛起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