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吃飯占座
武林盟主大婚的次日，突然發生的一場騷亂衝掉了所有的喜氣。
原來，在京城，天子腳下，青天白日裏，前來參加史龍婚禮，尚未離去的金錢幫眾和海沙門人當街生事，大打一場，不但參與打鬥的人死傷不少而且連累到了來往百姓和街旁的攤販、商鋪。
更要命的是，打鬥之時，恰好趕上一位朝中重臣返家，那重臣受到波及，喪了性命。
一下子，事件嚴重了，不能善了。
史龍身為武林盟主，治下的幫派犯事，難辭其咎，一方麵，他趕緊派人調停糾紛，安排賠償，另一方麵，他本人火速入宮麵聖，要請示皇帝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方啟看著一臉慚色、焦急的史龍，道：“史盟主，常言道，江湖事，江湖了。那金錢幫和海沙門之間的矛盾怎麽處理，是你的責任，朕看在你的麵子上，不想過問。可他們害死無辜百姓，害死了朕的大臣，朕就不得不管了。史盟主，你理解吧。”
史龍恭敬道：“是，是，皇上聖明。”
方啟見史龍態度不錯，放軟口氣，道：“史盟主，按著民間的說法，你是朕的嶽父，朕能寬容的地方一定會寬容，可?????”
史龍趕緊道：“皇上看重，草民惶恐。”
方啟接著道：“可也正因為這層關係，史盟主，你身為皇親國戚，可不能因為江湖道義，任意徇私，將枉法之人放過，視本朝律法而不見。”
史龍道：“皇上說的是。”
方啟道：“既然如此，史盟主，關於這件事情，就由你和府尹一起辦吧。”
按照本朝律法，當街鬧事，殺生害命，一定要被拉到菜市口斬首的。
金錢幫和海沙門的人不管因何相鬥，殺傷害命的罪名一定是跑不了的。
而且，這件事發生在京城中，為了京城安危，安撫百姓，保全朝廷顏麵，必要速決。
史龍可以想見，不出一日，官府的人就會押著金錢幫和海沙門的人接受審判，然後將人拉到菜市口斬首示眾。
他身為武林盟主，配合著官府的人將武林同道拉去斬首，雖說合情理、合法理，但在麵子上實在難看。
但他又不能不顧皇帝的麵子將事情全部攬下，隻能答應，接了聖旨，出宮後，會同府尹徹查。
這件案子背後勢力複雜，但事實簡單，人證物證俱在，很快得到了解決。
又過一日，午時三刻，史龍作為武林盟主，作為監斬官之一，看著涉事的金錢幫和海沙門中人，一個個人頭落地，血濺菜市口。
圍觀的京中百姓見鬧事的江湖人被雷厲風行地處理了，紛紛叫好。
圍觀的江湖中人卻覺得顏麵盡失。
這份失去的顏麵不僅僅是因為金錢幫和海沙門中鬧事作死的敗類，更因為史龍作為武林盟主處理江湖事居然不能單獨決斷，要跟官府合作。
金錢幫和海沙門的人前來收屍，見了史龍都沒好氣，暗暗埋怨史龍身為盟主，不能庇護同道中人。
當日下午，類似“史龍是朝廷走狗”的言語傳出，從京城開始，蔓延到四麵八方，五湖四海。
武雲昭等尚未離開京城，住在城西宅中，自然也得知了這件事情，但他們兩個身為一派的掌門，為了避嫌，為了避免遇到同道尷尬，沒有親自外出打聽，隻聽弟子的回報，大致了解了來龍去脈。
結合史龍毒害徒兒一事，白屹冷笑道：“報應來得快啊。”
黃立新也道：“他活該。”
自從得知史龍並非江湖傳言那般是個正人君子，白屹和黃立新對他已經沒有好感了，均覺得，史龍從大名鼎鼎的武林盟主變成了為人詬病的朝廷走狗，是他自作自受。
今日之事就是史龍身敗名裂的開始。
武雲昭和顧潛山也這樣認為，不過，他倆還有對此事的發生和結果還有另外一番看法。
他們均覺得，金錢幫和海沙門這場架打得蹊蹺。
首先，江湖門派互相看不順眼，動起手來，實屬平常，但，金錢幫和海沙門這次動起手來的原因是吃飯占座。因為屁大點兒事情弄得一條條人命躺在街上，更牽扯了朝廷大員，很有小題大做的意思；
其次，這裏是京城，天子腳下。在京城生事無異於打皇上的臉。江湖人乖張，不怕惹事，但怕麻煩。大多懂得在京城忌諱，就算有矛盾，也會盡量去城外解決，更不要提在大庭廣眾之下械鬥了；
最後，金錢幫和海沙門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門派，實力根本沒法跟斬龍幫相比。他們的人得有多不長眼，敢在武林盟主大婚的第二日給盟主添堵呢。
種種跡象表明，這場紛爭之後多半是有內情的。
金錢幫和海沙門的人尚未離開京城。
於是，入夜後，武雲昭和顧潛山分兩路探查。武雲昭前往金錢幫，顧潛山前往海沙門。
武雲昭找到了金錢幫落腳所在，意外地發現，史龍在金錢幫幫主金不盡的房中。
金不盡與史龍年紀相仿，但精神麵貌與史龍相比差了一大截。他喪了弟子，氣色更差。
史龍勸慰了一陣子金不盡，問起金錢幫和海沙門交惡的具體情況。
隻聽金不盡歎道：“史盟主，我不是想推卸責任，可在昨日之前，我金錢幫真的與海沙門沒有過節啊。我昨天就問過弟子了，他們都說是海沙門不依不饒，非要動手。我幫中人是為了自保，才不得已還手。”重重歎口氣道：“可到底傷了無辜，這份責任，我們沒法推，隻能認了。”
史龍道：“那海龍王閉門謝客，不肯見我的麵，看來，問題真的出在他們身上。”
金不盡聽史龍這樣講，激動起來，憤憤道：“說的是啊。史盟主，咱們認識這麽多年了，我是什麽人，如何管教弟子的，你還不知道嗎？”
史龍拍拍金不盡的肩頭，沉聲道：“我一定想法子徹查，還你金錢幫公道。不過，金老弟，你也得給我留幾分麵子。如今，我夾在江湖和廟堂中間，很多事情不好辦啊。”
金不盡道：“我懂，懂。”又歎口氣，道：“史盟主，我金錢幫能有今日，多虧你的照拂。如果這事情不能了結的話，你也別費心了，我們認了。”
金不盡是不敢得罪史龍的，隻能買他麵子。
史龍道：“多謝老弟理解。”又說些旁的，與金不盡喝了幾杯酒，打道回府了。
武雲昭感覺這倆人交情真不錯，跟著史龍到史府。
史龍回府之後，獨自在書房處理了一些事務，在子夜前，熄滅了燭火，直接在書房睡下了。
他與趙紫衣的婚事是由皇帝授意促成，彼此之間沒有情意，自然不會同房了。
武雲昭別過“空房獨守”的史龍，順便瞧了一眼“守活寡”的趙紫衣，轉道前往海沙門處與顧潛山碰頭。
海沙門掌門是一個大胖子，名字叫海濤，年紀看起來比史龍和金不盡要小一些。
武雲昭透過屋瓦的縫隙，瞧了瞧這位江湖人稱海龍王的海濤，對顧潛山道：“扔到海裏一定能激起一片浪濤。”
武雲昭道：“聽到什麽了？”
顧潛山道：“簡單點兒說，他們跟朝廷有勾結，今日的事是故意為之。”
武雲昭點點頭，心說：“難怪了。”可以認定金不盡所言非虛了。
顧潛山笑得深沉，進一步道：“海沙門私底下販賣私鹽，跟朝廷中人關係緊密。為了能讓生意持續做下去，有的時候會接受朝廷中人的指示辦事。”
武雲昭問：“跟他們接頭的人是誰？”
顧潛山指指下方，道：“海濤有封信，藏袖子裏了，我估摸著，那信上頭應該有接頭人的身份。不過，他一直在屋裏轉圈，沒睡覺的意思，等不到機會偷呢。”
等了小半時辰，海濤終於吹熄了燈火，上床就寢了。
武雲昭推醒趴在屋頂打盹的顧潛山，示意他蒙麵，向屋中吹了迷煙。
顧潛山翻窗入屋，將信偷了出來。
兩人坐在屋頂上，在明亮的月光下將信讀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武雲昭道：“我突然有些同情史龍了。”
顧潛山道：“我也是。”輕歎道：“好好個江湖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非得跟朝廷裏的人牽扯，估計被賣了還得替人數錢呢。”
武雲昭道：“人生的岔路口太多，走偏了唄。把信送回去吧。”
顧潛山點頭，麻利將信送回，然後與武雲昭返回城西宅中。
兩人忙活了大半夜，腹中饑餓，睡意全無，坐在院子裏，沐浴在月光下吃夜宵。
武雲昭邊吃邊道：“咱們落井下石一下吧？”
顧潛山眨眼，示意她詳細說說。
武雲昭道：“咱們點撥一下史龍，讓他知道自己被設計了，加深一下他跟朝廷的矛盾，怎麽樣？”
顧潛山道：“如果把他逼急了，他會不會狗急跳牆？”
武雲昭道：“他家大業大，輕易不能舍棄，況且，他閨女還在宮裏頭呢，為了他女兒，他也得忍下虧，忍下委屈。至少得維持表麵上的平和、恭敬，不會到撕破臉那一步的。”
顧潛山道：“我沒意見，你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