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章 身負重托
武林盟主史龍要續弦,所要迎娶的人是紫衣門門主趙紫衣。
請帖已經發出來了。
不管史龍和趙紫衣之間有沒有真情,斬龍幫和紫衣門聯合是一定的了。
史龍又給自己增添了一份助力。
按著交情和江湖地位,武顧二人一定也會得到請帖的。
他們先飛鴿傳書回門派,告知弟子行蹤,讓弟子帶著請帖來跟他們匯合,然後與白屹、黃立新一起趕往史龍和趙紫衣的大婚所在地——京城。
到了京城之後,武雲昭和顧潛山帶著白屹和黃立新住進了他們之前購買的在城西的宅子中。
距離史龍大婚尚有數日,他們二人白日裏帶著白屹和黃立新遊覽京城,晚上的時候,武雲昭和顧潛山潛入史龍的宅邸,打探消息。
史龍大婚前夜,武雲昭和顧潛山趴在房頂上,偷聽史龍和他的二徒兒付東的談話。
隻聽付東道:“師父,師兄恐怕撐不過明天了。”
史龍長歎一聲道:“孽緣啊。”拍拍桌子,沉默片刻,道:“你讓大夫把藥加大了劑量,把他精神給我吊起來,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大喜的日子。”
付東勸道:“師父,師兄虛不受補,劑量大了,恐怕受不了啊。”
史龍道:“趙門主本來就不同意婚事,若碰上了白事,這親還能結嗎?他個沒用的東西,偏在這個時候給我添堵。”踱步轉了幾圈,緩緩道:“也罷,師徒一場,我養他這麽多年,他也得主動給師父分憂。東兒,距離子時還有兩個時辰吧。”語調是陰冷的。
武雲昭和顧潛山聽後,忍不住互相瞧一眼,均覺得後背生寒,忍不住聳了聳肩。
付東在屋裏直麵史龍,直接聽到他的言語,看到他的表情,感觸更深,一時嚇得六神無主,顫聲道:“是,是吧。”
史龍微微一笑,道:“既然明白了師父的意思,就不需要師父說出口了吧。”
付東瞪大了眼睛,“刷”一下跪倒,目露懇求。
史龍仰天,背著手,道:“東兒,自從你當了都統,在這官場中滾了滾,果然長進不少。你沒讓師父失望。”言外之意就是,既然有了長進,那就要保持,既然沒讓師父失望,那就一直不要讓師父失望。
付東求道:“師父!”
史龍單手一擺,讓付東閉嘴,表示他的心意已決。
付東跪地不起。
史龍垂目看著付東,麵沉如墨。
書房裏,師徒二人一站,一跪,默默相對。
良久後,史龍道:“東兒,你該明白,不能因小失大的道理。為了斬龍幫的未來,明天是絕對不容出一絲紕漏的。”
付東被說動了,憂心忡忡地走出了書房。
師徒倆說話沒頭沒尾,武雲昭和顧潛山在房頂上聽得一頭霧水。但他們能確定的是,第一,婚事有蹊蹺,第二,史龍要付東今夜動手除了大徒弟曹寧,免得耽誤婚事。
史龍尚未離開書房。
武雲昭讓顧潛山繼續盯著史龍,自己尾隨在付東的身後。
曹寧已是病入膏肓,眼看活不成的樣子了。
付東走到床邊,輕輕喚醒師兄。
曹寧動了動眼睛,微微一笑。
付東報以一笑。
曹寧動了動嘴,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卻沒發出聲音。
付東道:“師兄,你別急,先喝點兒水。”起身走到桌邊,拿起茶壺要為師兄倒水,卻發現茶壺是涼冰冰的。
付東心中一痛。
自從曹寧病倒,不再為史龍重視,曹寧的日子從天上掉進了地下在這史府中,下人們自然不待見他,不好好伺候了。
曹寧見師弟端著茶壺沒有動作,心中了然,勉力撐起身子,啞著嗓子道:“涼些好,喝起來涼快兒,胸口舒服。”
付東這才倒了茶,卻沒拿出藏在胸口的,史龍交給他的毒藥。
付東倒好了茶,雙手交握著茶杯,握得緊緊的,給冰涼的茶水增添了幾絲溫熱,緩緩走到床邊,給師兄喂了水。
曹寧道:“多謝了。”
付東放下杯子,笑道:“咱們是師兄弟,你跟我客氣什麽。”
曹寧輕輕咳嗽兩聲,伸出枯瘦的手掌。
付東伸手握住。
曹寧道:“師弟,師兄不爭氣,你不用為我費神。我落到此等田地,是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付東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隻是看著曹寧。
曹寧淺淺一笑,問道:“師父來讓你做什麽?”
付東聞言,身子一顫,眼神變得慌亂了。
曹寧含笑道:“都當大官了,穩重些,一眼讓人看穿了,你以後怎麽混啊。”
付東小聲道:“我本來就不適合當官的。”心中惴惴。
曹寧鼓勵道:“誰是一生下來就適合做什麽的呢。慢慢來,隻會越做越好。”
背負著師父的“重托”,付東不能心安理得地麵對曹寧,道:“師兄,我再給你倒杯水。”欲起身。
曹寧卻將他拉住了。
付東暗道:“糟。”複又坐下,渾身不自在,如同偷糖時被抓個正著的孩子,要笑不笑,要哭不哭。
曹寧卻笑道:“你我自幼共同學藝,朝夕相對,互相最了解,誰能瞞得了誰呢。有話直說吧。”
付東苦笑,歎道:“我的涵養功夫總是不如師兄的。師兄,你趕緊好起來吧。我冒冒失失的,你要是不看著我,指不定哪一天,我得罪了上頭的大官,要小命不保了。”
付東是顧左右言他。
幸好,按照此刻曹寧的狀態來說,付東關心他是很合理的。曹寧將付東的不自在理解成無法麵對曾經的師兄頹廢成此等模樣。曹寧當然想不到,自己的師父會因為看不慣自己的模樣,擔心自己會死在明天給婚事添了晦氣,而痛下殺手。
曹寧沒有起疑,黯然道:“能好的話,早就好了,何必拖到現在呢。”想到病因,緩緩搖頭。
付東急道:“師兄,你就別想她了。你隻要不想她,病就一定能好。”
曹寧緩緩道:“怎能不想呢?”
付東道:“可???可,你明明知道,你們沒可能的,想又有什麽用呢?”
曹寧默然垂首。枯黃的頭發散在他的耳畔,微微晃動著。
在其他的事情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勇氣的表現。而在感情方麵,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則是癡或是傻的表現。
癡傻、癡傻,癡到了一定的程度,人自然就傻了。傻了之後的人當然也就不知道什麽叫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了。
付東苦惱,皺著臉道:“師兄,如果是一般女子,你大著膽子,該說什麽就跟人家說什麽,好不好都能有結果,可人家是有夫之婦啊,你連跟人家說話都得避嫌,胡思亂想的,有什麽勁呢。我不懂,如果是我,我頂多傷心兩天,再也不想了,好好過我的日子。”
曹寧笑歎道:“所以我自己想自己的,從來沒讓人家知道啊。”
付東“哎呀”一聲,無奈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勸你。師兄,你別倔了,你瞧瞧你自己,瘦得就剩下一把骨頭了,你還???你還???”
曹寧拍拍付東的肩膀,緩緩道:“我還想不想活著?”
付東點頭。
曹寧道:“或許,不想吧。”
付東焦急,緊握曹寧的手。
曹寧神色平靜,淡淡道:“我忘不了,放不下,隻能自己折磨自己,與其人不人,鬼不鬼地苟延殘喘,不如痛痛快快的斷了氣。”重重一歎道:“可我怕死。因為死了之後,就沒有機會再見她了。我不求她對我如何,隻求能遠遠地看她一眼就好了,就夠了。”
付東聞言,腔子裏的一顆心抽痛,溫言道:“師兄,你累了,躺下歇著吧。”
曹寧“嗯”一聲。
付東小心翼翼地將曹寧放倒,給他壓好被子,整個過程不敢與曹寧對視,怕自己不小心露了馬腳,想著趕緊逃出屋子,再去跟師父求情,要師父念在師徒情分上,多給曹寧一些時間。他期盼著轉機的出現。
然而,老天爺總是讓人不順遂的。
付東剛站直身子,要給曹寧放下床帳,放在他胸口的黃紙包裹的毒藥從衣服裏溜了出來,掉在了被子上。
亮黃的顏色,刺眼得不得了。
付東的任務是拿著師父給的毒藥對自己的親師兄下手。
他對這事情忌憚如虎,一見毒藥包掉落,霎時慌了,腦袋一片空白,不知該怎麽應對,心裏充滿了對師兄的愧疚之情。
曹寧見師弟突然盯著發呆,不明所以,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那紙包,眉頭在一瞬之間一皺一鬆,神情淡然,從被子裏抽出手,拿起黃紙包,捏了捏,眼神深了幾分,道:“師弟,東西掉了。”
付東心中一凜,打了個哆嗦,看看莫名的曹寧,看看黃紙包,心虛之下,一把搶過,攥在手裏,慌亂地背到身後,道:“師兄,我??先走了。”臉色如白紙一般,沒有一絲血色了。他卻走不動,如釘在了床邊一樣。
曹寧輕聲喚道:“師弟。”
付東看向曹寧。
隻聽曹寧道:“我不是一個好徒弟,更不是一個好師兄,這些日子,累大家夥兒擔憂了。”
付東顫聲道:“師兄!”
曹寧淺淺一笑,道:“別怕。”抬起手來,動了動手指。
付東搖頭,向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曹寧。
曹寧道:“我比你辦過得事情多。”言外之意便是,曹寧已經猜出來那包東西的用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