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孩兒不敢
文貴妃聽出武士稷話中之意,正色道:“士稷,你父皇是明君聖主,不會因為選幾個姑娘入宮而清譽有損。二三十年選一回,哪朝哪代的帝王是這麽行事的。你莫要多事。”
武士稷本想上奏勸告的,但想選秀涉及後宮,要聽聽母妃建議才好,所以前來。
這時,他聽了文貴妃的話,心下了然,說道:“孩兒知道了,母妃放心,孩兒不管了。”
文貴妃囑咐道:“孩子,你是皇子,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別事事都要出頭,知道嗎?得給你父皇留麵子。”
武士稷道:“孩兒懂了。”
文貴妃道:“公主歸來,宸妃生產,陛下要招納女子,宮中事務繁亂,在這當口,你可千萬要沉住氣,寧可躲事,不可管事。你看,武士誠那小子,他什麽時候當過出頭鳥?”
武士稷已然將武士誠當成太子之爭的最強敵手,聽到他的名字,爭鬥之心便起,說道:“母妃,五弟與武將交往密切,進可攻,退可守,兒臣僅有文官支持,力量遜色啊。”
文貴妃道:“你想拉攏武將?”
武士稷道:“正是。”
文貴妃想起武雲昭選駙馬時,武天相對“文武雙全”之人的忌憚,心下一驚,搖頭道:“不可,不可。”
武士稷道:“為何不可?孩兒隻要有了武將支持,可稱文武雙全,便能勝過五弟一籌,足可證明孩兒能力不凡。”
文貴妃扶著兒子雙肩,神情肅穆,說道:“孩子,母妃知道你心急,可咱們眼下最怕的就是‘文武雙全’這四個字,難道你忘了,當年公主選駙馬時,你父皇什麽態度?此事決不可冒進。”
武士稷道:“可外祖說可以了。”
文貴妃急道:“你外祖說什麽了?講與母妃聽。”
武士稷道:“外祖說,眼下宸妃生產在即,若以母妃作保,在後宮保護宸妃平安為條件,咱們定可拉攏住劉家。劉家和牧家仇怨已深,決不能靠攏五弟,二哥愚鈍、三哥無能,隻有跟咱們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文貴妃皺起眉頭,細細思量,還是搖頭道:“不可,宸妃這胎多半是皇子,劉家有了皇子之後,難道還能支持你?別作夢了。此事沒得商量。宸妃的孩子,若能平安降生,算他命好,若不能,算他命不好。母妃不會插手。”
武士稷抿唇不語。
文貴妃喝道:“士稷。”
武士稷道:“母妃。”顯然,仍深信外祖父之言,未將文貴妃的話放在心裏。
文貴妃歎道:“孩兒,母妃是你父皇的枕邊人,難道不懂你父皇的心意?你外祖父懂官員,他怎麽能懂得後宮中女人們之間的事情?二十多年了,宮中的皇子、公主一無所出,偏偏宸妃能懷上子嗣,如今已然八月,馬上就要誕生。你不覺得其中有蹊蹺嗎?”
武士稷輕聲道:“孩兒是覺得蹊蹺,不過,不過??????”
文貴妃見兒子神色有異,心中隱隱不安,問道:“不過什麽?”
武士稷看文貴妃一眼,歎口氣,說道:“外祖說,一切皆是母妃手段。”
文貴妃“啊”一聲,心口巨震,急道:“什麽?”突覺暈眩,身子晃了一晃,向後傾倒。
武士稷忙將人扶住,關切道:“母妃。”
文貴妃閉目緩解一會兒,重重吐了口氣,顫聲道:“你們怎麽會這樣認為?”
武士稷道:“外祖說的。”
文貴妃哈哈笑了兩聲,笑聲中有八分淒涼意,說道:“你們以為最毒婦人心,後宮沒有皇子、公主出生,全是我這個皇妃做的?嗬嗬,可笑,可笑啊。你們當陛下不在嗎?你們是不是還認為,當年先皇後也是母妃害死的?”
武士稷道:“孩兒不敢。”
文貴妃“哼”一聲,咬牙道:“不敢?宮中傳言多時,說母妃為了皇後之位害死先皇後。你們會不信?”
武士稷沉默。
文貴妃盯著兒子的臉看了半晌,突然笑道:“好啊,本宮為文家、為兒子籌謀多年,最後隻落了‘最毒婦人心’幾個字,真是好得很啊。”
武士稷依舊沉默。
文貴妃又盯著兒子看了半晌,終究不肯責備愛子,定了定神,緩緩道:“士稷,母妃若真有害人之心,手段隱秘,二十多年不被發現,先太子能長大成人嗎?其他幾個皇子能順利降生嗎?你怎麽這麽糊塗。”
武士稷道:“孩兒???不敢。”
文貴妃揉了揉額頭,心裏的滋味不好受,沉了一口氣,說道:“你外祖是不是以為他摸透了聖意,可以將陛下玩弄於鼓掌之間了?母妃告訴你,你父皇心如明鏡。”
武士稷聽到“心如明鏡”幾個字,心頭一凜,眼睛看著文貴妃的眼睛。
文貴妃道:“你母妃我若真是害死先皇後的凶手,憑著陛下對皇後的寵愛,母妃當年已然身首異處,為皇後去陪葬了;你母妃我若真是妨礙宮中子嗣降生之人,母妃早已守不住貴妃的位子。先太子怎麽死的,你們都知道。跟母妃有半點兒關係嗎?”
武士稷顫聲道:“難道,難道外祖他們全猜錯了?”
文貴妃淒然道:“你外祖他們還猜了什麽?”
武士稷道:“外祖他們猜測,父皇突然充盈後宮,是為了準備退位。”
“退位”兩字入耳,文貴妃隻覺得天旋地轉,指著武士稷道:“你們怎會如此大膽的想法?”難以相信文家人的異想天開。
武士稷道:“父皇素來不沉溺女色,一直勤於朝政。父皇突然想要享樂,他又沒變糊塗,難道不是為了安享晚年?”
文貴妃嗤笑道:“你們啊。你們啊。”
武士稷急道:“母妃,您說說清楚?孩兒不懂。”
文貴妃道:“你們和陛下一樣,皆是男子,怎麽就不能相信陛下以前不沉溺女色是因為先皇後之死才看淡了女色呢?”頓了頓,說道:“我明白了,你們有了這樣的想法,才會急於拉攏武將,想讓陛下看到你有多出色,引導陛下放心立你為太子,是不是?”
武士稷點點頭。
文貴妃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罵道:“糊塗、糊塗。”心想,這些事情說是說不清楚的,囑咐道:“兒子,立刻回去告訴你外祖他們,莫要揣測聖意。還有你,近些日子不要多事,做好本職,老老實實的當你父皇的好兒子,記住兩點,第一,陛下心中,最重要的女人是先皇後,母妃這輩子隻能是貴妃,永遠當不了皇後;第二,你父皇絕沒有退位的意思。近些日子,宮中雜亂,若無急事,莫要經常出入宮廷,去吧。”
武士稷道:“孩兒告退,請母妃保重身體。”
不過,文貴妃低估了男人們的自以為是。
一個月後,朝堂之上,擁戴武士稷的官員們上奏:為了維持後宮穩定,懇請陛下立貴妃為後。
武天相摯愛先皇後上官明月,怎容他人覬覦皇後之位,龍顏震怒,大發雷霆。
一下子,文貴妃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文貴妃為了自保,自請思過,讓出了主持後宮的大權。
接下來的日子裏,那些上奏的大臣接連受到敲打,最嚴重的,被貶出了皇城。
四皇子武士稷一派旁落。
在前朝,五皇子武士誠一派獨領風騷,而在後宮,拿到主持後宮大權的卻不是武士誠的母親德妃牧秋水,而是二皇子武士爽的母親,賢妃蘇櫻。
這日,武士稷又來宮中,探望母妃。
文貴妃見兒子如被霜打,心頭疼惜,不忍怪責,寬慰道:“長長教訓也好,你父皇沒直接罰你,就說明,你的所作所為還在你父皇能容忍的限度內。你的機會還有,重頭再來,別如這次一樣急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