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一個癡人

  武雲昭的信很簡單，一共八個字：明日攻打，投誠不殺。


  這是最後的通牒。


  等不到任何援兵風聲的帥將們也不再抵抗，接受了投誠建議，被手下挪上了擔架，一個接一個被抬著，向城外的武氏大營走去。


  他們是帥將，雖然良莠不齊，心思各異，但他們知道，今日的決定，所意味的，不僅僅是一次戰爭的失敗，更是一曲葬送玉國的前奏。


  玉國沒有第二批十萬大軍了。


  他們的投降或是投誠，斷送了玉國的九成戰力。


  從臨江城開始一直到國都，玉京，一路上再也找不出能勉強一戰的人馬。


  唯一剩下的一成戰力僅僅是玉京的護城軍和皇城的禦林軍。


  可他們能有什麽用呢？能保住皇上一時三刻性命，還能保住餘生嗎？


  玉國的亡，定了。


  改朝換代，也定了。


  周佳琪和龍霸天遠遠看著玉國大軍放棄了最後的抵抗，對視一眼，點點頭，尾隨前進的隊伍，防止意外發生。


  太陽隱沒了。


  烏雲壓頂，雷聲隆隆。


  雨，開始下了。


  起初是淅淅瀝瀝的，後來是大顆、大顆的，撒豆子一樣，劈劈啪啪落下來，很快，地麵上有了一條條水的紋路。


  玉國的將帥在擔架上，避無可避，隻能任由雨水衝刷他們虛弱的身體。


  有的人想，如果早一點兒作出決定，那麽，這場意外的折磨本可避免的，難道真是天罰嗎？


  投誠的兵沒有絲毫氣勢可言，一個個垂著頭，拖著兵刃，淋著雨。


  他們走著，心情跟天氣差不多，沉重得好似能掐出水來。


  雨，打在他們的頭盔和鎧甲上，飛濺的雨水好像霧一樣，將他們籠罩氣餒，像無形的繭子，將他們束手就擒。


  此時的他們與喪家犬一般無二，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們的到來會否會被女主武氏接受，等待他們的將是收容還是成為階下囚。


  這一路上，沒有一個兵說話，連喘息聲都被淹沒在雨裏。他們靜悄悄地穿過臨江城的街道，完全沒有理會街道兩側探視的、指指點點的百姓。


  城門口就像一道關隘，黑黝黝的門洞是吞吃性命的惡魔的口還是指點生路的神仙洞呢？


  周佳琪和龍霸天站在屋頂上，透過雨幕，看著玉國兵士冒雨前進。


  周佳琪躲在龍霸天的鬥篷下，歎道：“這麽慘啊，看得我心裏不舒服。”


  龍霸天心裏也不甚爽快，說道：“成王敗寇，咱們得意，他們必要慘兮兮的，哪兒能皆大歡喜呢。”


  周佳琪道：“也是，算了，咱倆也別貓哭耗子，假慈悲，沒那場火，他們也不至於這樣。林子裏窩了這麽多天，都該臭了。趕緊回去複命，洗洗涮涮，喝酒吃肉。慶祝勝利。”


  龍霸天低頭看著周佳琪，笑道：“你可真看得開。”


  周佳琪驕傲道：“那是，我師父說了，禍害別人不算禍害，禍害自己才是罪過，別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人生太短，與其長籲短歎，不如及時行樂。”


  龍霸天聞言，點點頭，微笑道：“恩，師父說得對啊。”


  周佳琪不滿，撇嘴道：“那是我師父，少亂攀親戚。信不信我師父半夜爬你窗戶。”


  龍霸天失笑。


  周佳琪“切”一聲，扭臉看到一個兵士越來越落後，越來越落後，逐漸遠離了隊伍。


  他看那人身高體壯，手足完好，不是個腿腳不利索，身體虛弱跟不上的，大感不解，拽拽龍霸天，指著那人道：“哎，霸天哥哥，快看，他什麽意思？”


  龍霸天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也見到那人。


  此時，那人竟往回走了，與前去投降的隊伍相背而行。


  龍霸天皺眉，盯著那人看了看，視線落到了那人緊握的刀上，心中一動，說道：“那是個癡人。”


  周佳琪“啊”一聲，問道：“說什麽呢？”


  龍霸天解釋道：“他的心是玉國的，人也是玉國的。守護玉國是他的命，他的夢，如今，夢碎了，命也就不需要了。”


  周佳琪皺眉，道：“他去自殺？”


  龍霸天道：“恩，多半是吧。”


  周佳琪道：“傻不傻？活著多好。”


  龍霸天道：“咱們看著，他傻到家了，蠢得不知變通。可對於他，看著玉國破滅，才會生不如死，不如死了痛快。”


  周佳琪扁扁嘴，搖頭道：“不懂，不懂。”


  龍霸天道：“百種米、百樣人，咱們是不懂，他自己懂自己就成了。”


  周佳琪點點頭，轉念，對龍霸天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很意外，指頭戳戳龍霸天胸口，笑嘻嘻道：“我說，霸天哥哥，怎麽突然有深度了，跟平常膚淺的你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