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就坡下驢

  武雲昭素來不拘小節,怎會因為一件衣服對顧潛山發脾氣呢?怎會作出如此心胸狹窄之事呢?

  全是因為“演戲”二字。


  原來,自從田秀兒主動向顧潛山示好,陪他玩耍,借機打聽消息開始,顧潛山便將一切暗中告訴了武雲昭。


  田秀兒做夢想不到,在這世上存在這樣兩個人,能夠不張口,不見麵,哪怕隔著千山萬水,竟能在腦裏對話交流。


  當然,她也想不到,這個天真的,一口,一口脆生生喚“秀兒姐姐”的孩子的靈魂居然已經二十八歲了。


  麵對十歲孩童模樣的顧潛山,田秀兒怎會嚴陣以待,有如臨大敵之感呢,雖然謹慎,但輕視在所難免,言談中,明確地流露出了想要留下的意圖。


  田秀兒是個小角色,在武雲昭的雄圖大業中不值一提,微小如同沙粒。解決田秀兒的方法很多,或驅逐、或囚禁、或宰殺,輕而易舉。


  但,田秀兒身上透出的種種詭異之處,令武雲昭不能釋懷,想要一探究竟。比如,她為何借賣身葬父進入官府,為何能甘心委身柏白虎,為何四處勾引男人,為何有一身摸不透,不露痕跡的高深武功。


  田秀兒就像一朵開放在恐怖泥沼中的小白花,明明柔弱,該是任由欺淩蹂躪的一方,卻活得安然無恙,反而泥沼中的惡蟲、凶物一個個消失不見了。


  或許,在田秀兒的身後,是糾纏不清的脈絡,牽引著更大的秘密,更深的陰謀。


  武雲昭如是猜測。


  為了解開謎團,她有必要讓田秀兒留下。


  既然田秀兒用自己的楚楚可憐,人畜無害,善良可愛,善解人意,知情識趣鋪路,武雲昭不介意為她打開方便之門,給她順利留下的借口與機會。


  田秀兒果然很懂得把握時機,爭取一切能爭取的人的好感,忙不迭地,在明知武雲昭是匪頭的情況下,挺身而出,仗義執言,回護顧潛山,詮釋自己的勇敢與善良。


  隻聽她向武雲昭求情道:“當家的,小山兄弟還是孩子,何必跟他動這麽大的氣呢。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就饒了他吧。這麽的,我閑來無事,我給他洗衣服。小男孩粗心,自己洗是洗不幹淨的,倒要把好衣服洗壞了。”


  周佳琪跟著勸道:“妹子,秀兒姑娘說的是。小山不是故意的,咱倆的不對嘛。”向顧潛山招招手,笑道:“小山啊,跟姐姐道歉。姐姐不怪你了。”


  田秀兒看向周佳琪,目露感激,感激他幫襯著說話。


  顧潛山抓著田秀兒衣袖,很害怕的樣子,暗中卻道:“當家的,還繼續嗎?”


  武雲昭暗道:“不用了,就坡下驢,我若一直跟你置氣,打不能打,罵不能罵的,隻能走開,那就沒表演空間了,得給田秀兒留下機會跟我提要求。趕緊的,跟我道歉,我好原諒你。”


  顧潛山暗道:“好,明白了。”放開田秀兒,緩緩向前走了一步,扭頭對拉著自己的田秀兒道:“秀兒姐姐,謝謝你。當家的對我很好,不會打我的。”微微扭身,脫開田秀兒按在自己肩頭的手,又上前一步,低頭道:“當家的我錯了,我不該跟你頂嘴,以後不敢了。”


  武雲昭“哼”一聲,淡淡道:“下不為例。”扯過顧潛山,為他拍打後背上的塵土。


  周佳琪一旁笑道:“我妹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那什麽,秀兒姑娘,不用擔心,這姐倆感情好著呢。”


  田秀兒微笑道:“周大哥說的是。當家的人如此美貌,想來心地一定很好的。”說著,輕輕一歎,似悲從中來,掩麵拭淚。


  周佳琪向武雲昭眨眨眼。


  武雲昭努努嘴。


  周佳琪會意,關切道:“秀兒姑娘,怎麽了?可有什麽難處?”


  田秀兒搖搖頭,垂首不語,輕輕嗚咽。


  周佳琪自然要繼續追問,道:“秀兒姑娘,這兒沒外人,你盡可大膽說,我們雖然是匪,但從不做欺壓惡事,若有能幫上忙的地方,一定幫。”


  武雲昭輕輕捏了一下顧潛山。


  顧潛山會意,說道:“當家的,你幫幫秀兒姐姐吧,秀兒姐姐好可憐呢。”


  周佳琪又道:“是啊,秀兒姑娘,你什麽都不說,我們想幫也幫不上忙啊,說吧。”


  田秀兒隻顧輕聲啜泣,淚珠卻一粒粒從臉頰邊滑落,讓武雲昭、顧潛山和周佳琪都看到了。


  周佳琪暗道:“連手帕都不會用。”


  武雲昭這時才開口道:“秀兒姑娘,有話直說,你我都是女子,有難自然相幫。我在這山上說一不二,料想,無人敢對我的意思駁斥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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