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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傷心欲絕(一更)

  “滾…”


  老人的狠厲話語印在了言青木柔軟的心裏,耳邊半天縈繞不散。


  說完這句話,老爺子就像一陣失心風,忽的一下離開了正宮。


  言青木,捂住疼痛的臉龐,銀牙緊咬,用力地將齊一拉起,自己也站起了身。


  鳩淺跑過來關心地問道:“鳥兒姐,你沒事兒吧?”


  言青木沒有理他,自顧自地用力拉扯齊一,眼睛裏的淚水一直打轉。


  她瘋狂地眨眼,一邊眨眼一邊用力的拉扯著齊一,想把他拉到自己身邊。


  齊一隨之起身,柔聲問道:“青木?”


  “走。”言青木的聲音哽在喉頭,細弱蚊聲。


  “什麽?”齊一沒有聽清。


  “走。”女子轉過頭,抬眼間眼睛通紅,然後又埋下頭去。


  她此時就像個倔強的小孩子,用力地拉扯著信賴的大人,想要逃離。


  “帶她走,去吧。”齊一耳邊響起儒雅的一道聲音,他感激的衝善意來處點了點頭,便將言青木攔腰抱起,摟在懷裏,幾步之後便離開了楚家。


  等到離開楚家的那一刻,言青木終於忍不住,抱著齊一號啕大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


  鳩淺局促不安,被鳥兒姐哭得心煩意亂。


  “二哥。你哄哄她呀?”齊一衝著鳩淺擺擺手,示意先讓她一個人哭完。


  ……


  楚家正宮,老爺子走後,楚家眾人卻都心照不宣的呆在原處,沒有挪步。


  有一個老者,他是楚狐的叔叔,出聲問道:“狐兒,這可怎麽辦啊?”


  儒雅男子知道叔叔問的是什麽,他知道他是害怕言青木因為這麽點事就被逐出了楚家,苦笑不已,安慰道:


  “我才是家主,爺爺隻是生氣,氣話當不得真的。”


  眾人聞言,心裏鬆了口氣。


  二十年前的決斷,而今再想,其實老人們心裏已經開始悔了,楚家老二是死了,但是他閨女卻還還得好好活著呀。


  不論死人何其罪過,終究不該連累無辜的後輩。


  但是,這隻是一邊的事了了,言青木還得去另外一邊。


  另外一個老人唉聲歎氣,心裏仍然擔憂,再問:“那青木妮子怎麽辦?這沒頭沒腦的姑娘,真到了齊一門不會受欺負吧?”


  “是啊,我們看著她長大,這閨女一點城府都沒有,離開了我們,她很容易被這惡毒的人間傷害的。”


  “那齊一門的規矩比我楚家還多,一個個又都道貌岸然,青木性子太跳脫,到了那邊免不得要惹事生非,到時候可沒人寵著她。不行,我還是不同意,讓她跟隨那齊一門的白衣而去,太荒唐。”有人眉頭一皺,覺得寧可折斷言青木的翅膀,也不能讓她遭受外人給的委屈。


  “對啊,要不,我們直接去把妮子抓回來?關她個幾天禁閉,萬一她想得通,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


  高台上的長輩們嘰嘰喳喳,言語中滿是擔心言青木日後離家的處境。


  畢竟,楚家再差,也是家。


  齊一門再好,也是他鄉。


  外客入他鄉,哪有那麽容易就融入得進去?


  這時,跪在地上許久,快和地板融為一體的楚人傑抬起了頭,說道:“不會的,那齊一是正人君子。”


  他這不說話還好,眾人都不記得他還在這裏,此時他一開口,瞬間就成了眾矢之的。


  “楚人傑,你真是個豬頭,虧你和青木有婚約這麽多年,你怎麽連自家的媳婦兒都看不住?”


  “傑兒,你別為那齊一門的白衣說話,二十年前的事老身都還沒忘呢,他們都不是好東西。”


  “你是不是傻?剛才我們為你創造了那麽好的機會,你都不知道多幫青木說幾句話,就知道傻跪著,不知道女人危難之時內心最柔軟嗎?”


  “……”


  楚人傑驀然抬頭,教導自己趁虛而入的是一位老嫗,楚家罕見的一位對他分外疼愛的婆婆。


  能夠那樣做嗎?


  他們說的,楚人傑都懂。


  但是無人懂得他剛才百次千次地製止了喉頭欲吐的話語,這個時候趁虛而入,若是將來讓言青木左右為難了,怎麽辦?

  他要的是青木開心,而不是為難。


  楚人傑沒想到他一句話把禍水都引到了自己身上,重新又低下了頭。


  “好啦好啦,都別怪他了。”眼見眾人對楚人傑的譴責愈演愈烈,楚狐無奈地伸手下壓,不想再聽他們的埋怨。


  楚人傑鄭重地朝楚狐一拜,請求道:“我已忤逆了老爺子的好意,實在無顏成為楚家的少主,還請家主收回成命,剝奪了我的少主身份吧。”


  屋漏偏逢連夜雨!

  楚狐聞言,怒目而視,口吐芬蘭:“滾犢子,我楚家這一輩裏就你和傲兒天賦過人。怎麽?你想跟他換,你要當言公卿之主嗎?”


  事到臨頭,你想溜之大吉?沒門!


  楚狐儒雅談吐幾十年,一朝破功,臉色通紅。


  眾人麵麵相覷,看來家主也對此事頗為生氣。


  楚人傑羞愧難當,試探著說道:“我想在楚家當個普通的弟子。”


  “當個屁!”


  “我…”


  “此事沒有商量。你滾到後山去反省一個月,身擔重任居然想著撂挑子,平日裏我們就是這樣教導你的?怪不得青木丫頭看不上你,你看你現在,消極沉淪,不堪入目,沒一點兒男兒應有的氣骨和擔當。”


  儒雅的中年人修身養性許多年,平日老爺子對他再大的責罵毆打他都能欣然接受並且心無鬱結。


  但是此時,他見到楚人傑因為失去了一個女人就想要放棄繼承楚家如此龐大的家業,心灰意冷之際便試圖墮落到底,就氣得壓抑不住,難以釋懷。


  氣呼呼地說完這句話,楚狐就像先前的老爺子楚湘子一樣,怒氣未消便離開了正宮之上,不願與他們再作糾纏。


  楚人傑心裏難過,失落,絕望,甚至於有一種被抽去生命的窒息感。


  此時,他被楚狐一番痛罵醍醐灌頂,幡然醒悟。


  或許,家主說得對,是自己自甘墮落,落於人後,被言青木所不愛,實是因為自己過於差勁。


  自己差勁又怎麽能夠要求別人對你青睞有加呢?

  楚人傑問自己,憤然攥緊了雙拳,鬥誌的火焰在他胸中一瞬間衝天而起。


  看著將拳頭握得吱吱作響,身體壓抑不住地顫抖著的楚人傑,楚家老人們心想,是不是剛才楚狐的話說得太過了些?

  傷到他的心了?


  就在眾人猶豫著要不要勸慰他一句的時候,楚人傑突然站起了身,對著台上各位鄭重抱拳,深深一拜,極為認真地恭聲說道:“我今日後,定不會再有所消沉。”


  然後,楚人傑堅毅地轉身離去,一步一步,沒有回頭。


  楚家眾人見狀,非常欣慰的衝他的背影點了點頭。


  “物極必反。”


  “心痛之後,也是重生。”


  “言青木的選擇,或許也算是幫了他一把。”


  “……”


  楚人傑走出楚家正宮後,沒有遲疑,直接朝後山走去,他要好好地痛徹心扉一番,將自己以前的怯懦和愚昧好生挑揀出來,然後將其從骨子上拔下去。


  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


  楚人傑盤坐在後山一處山洞內,伸手禦土合上了洞口,靜心沉思。


  楚人傑反思:言青木說得不錯,自己確實樣樣不如齊一,那齊一年紀於自己相仿,實力已遠在自己之上,而且他還活著闖出了長生林。


  齊一為人大方,不卑不亢,遇到強敵,足智多謀。


  而自己,除了楚家的身份,一無所有。


  楚人傑第一次用他那柔弱自卑的內心直麵強大優秀的齊一,肯定了齊一的同時,也將自己溺在卑微淵源之底的勇氣喚了出來。


  那日,聽聞齊一用齊一門的名頭嚇退了遺孤之王,為什麽他有這般勇氣敢於置之生死於度外?

  自己難道就不可以像他一樣優秀嗎?

  無光之時,東楚人傑在黑暗中獨自求索,痛徹心扉地反思過往,瞭望未來。


  他於心底呐喊: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言青木對我刮目相看,然後和齊一來一次公平之戰。


  我要讓你知道,我不比那齊一門裏的白衣書生差!!!

  楚人傑,定下心神,體內周天不停的運轉,漸漸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天地好似有所感應,後山的淡淡青色在楚人傑入定的一瞬間重重地濃了一分蒼翠。


  楚家山門蒼茫之中的一處僻靜庭院,楚湘子負手而立,昂首對遠處遙望。


  他看的方向,是族人禁閉的後山,那裏楚人傑在閉目。


  感覺到身邊出現了一人,楚湘子心裏暗暗惱怒,這楚狐總是怕自己氣得一命嗚呼。


  “爺爺,我這抓到一隻百年的肥蟲,可以去喂您那錦鳳。”


  楚狐怯生生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條青色的胖蟲子,試探著柔聲說道。


  “爺爺?”


  楚湘子沒有心情去管雞的吃食,說道:“好啦,不用擔心我。你看那邊。”


  楚狐悄無聲息地嘴角一抽,這蟲子花了他三道仙氣才灌養得如此肥美,爺爺居然連看都不看一眼。


  儒雅男子聞聲望去,神識輕探,發現楚人傑在那邊,以為爺爺責問他為何他在此處,於是解釋道:“爺爺,他剛才想卸任,是我罰他去那邊禁閉一月的。”


  “卸任?不想當楚家家主啦?”老人家十分驚訝,居然他還有這等能耐?

  “嗬嗬,都是傷心話,不作數不作數。”楚狐本想說氣話,但是轉念一想,怕爺爺聯想到自己身上,改了口。


  楚湘子突然想起往事,嘴巴一癟,悠悠地說道:“若不是,人傑這孩子確實不是我楚家後人,我還真覺得他是我的親重孫。”


  跟我實在太像啦,老人心中重重的發出一聲感歎。


  想當年,自己也是追一個漂亮的姑娘,然後,哎…一把心酸老淚,如今想起,伊人剛剛死去……


  嗬,西秦…


  儒雅男子低眉賠笑:“而今,他得了楚姓,便就是爺爺的親重孫。”


  老爺子點點頭,重重地拍了拍楚狐的肩頭,說道:“當年,我也是因為一個女人,深陷情劫之中無法自拔。”


  “啊?”


  什麽?楚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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