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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忠犬還是義弟?

  “二哥想說就說,我聽著。”


  鳩淺微微低下頭,兩腮含氣,微微鼓起。


  煙盡雨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你剛追上她的那一日,她的劍是我擒住的,我試過此劍的力度,她對你一劍過去的時候絲毫沒有留手,若是真的擊中了你胸口要害,無人相救你必死無疑;


  你跟隨她的幾日,無論你負傷或是深陷險境,她都未曾對你正眼相看過,甚至為了殺別人劍氣還誤傷過你;


  昨日,明知前方長歌當歡中的左搖右擺當道,還不聽你的勸阻,執意要戰。


  這樣的女子,縱使她傾城美貌,我觀之冷石心腸且愚蠢無腦。


  當真你要在這一棵樹上吊死?”


  聽到這些話,鳩淺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兩位哥哥可是從來都未曾說過一句她的壞話,今日二哥先忍不住了,為何不提昨日她將我一個人丟下獨自走了?”


  煙盡雨很絕望,他知道,自己看不上秦微涼身上的那些性子,小淺都看得上,並且偏愛。


  為何不提?


  因為煙盡雨也知道,她不會走,也不會在那個時候丟下他。


  前麵所說的一切,落在凡人頭上,是極其悲慘的,但是,三弟鳩淺,卻不是凡人。


  “你能確定當時如果站在她身邊的是別人,她不會也是那番做法嗎?”化作齊一模樣的煙盡雨還在勸阻。


  在鳩淺看來,二哥還是不死心,苦苦掙紮。


  “隻要是個人,那種情境下還站在她的身邊,她都不會離開。”鳩淺說出了他所認為的真話。


  煙盡雨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希望這不是那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


  說:“那麽這個站在他身邊的人,是不是你,豈不是並不重要?

  下次如果還有人能如同你一樣舍生忘死的站到她身後,她也會像今日待你一般對待那個人。


  這樣看來,你對她而言很特別嗎?”


  顯然鳩淺從來未曾想過這個問題,聽到二哥這般話語,身體猛地一震,鳩淺難以接受自己和別人在一種層次裏待著。


  煙盡雨見狀有些欣喜,三弟回心轉意指日可待。


  懷疑的念頭一旦播種下去,遲早會生根發芽,最後成為參天大樹,動搖天地。


  至於需要多久,煙盡雨覺得都可以等。


  但是,在有仙界這個地方,永遠喚不醒的可能並不是死人,而是一個閉著眼假寐的人。


  “這個天下,除了兩位哥哥和我這三個人,此時此景,有能力站到她身邊的人,人間還有幾個?”


  鳩淺想到些了不得的事情,神采奕奕地說。


  “現在這麽得意,未來哪一天出個人跟在她身後,你就會知道個中滋味如何。”煙盡雨不以為然的隨口說道。


  “出現一個,我就整死一個。”鳩淺舔舔嘴唇,露出森白牙齒,寒意淩然。


  吐血的男人告訴過他,女人要靠搶。


  煙盡雨撇了撇嘴,問道:“你就是用這種方式逼她退走的?”


  鳩淺做好了被二哥大道理灌頂的準備,輕飄飄的說:“是啊,我跟她說你不走,我就去西秦殺光所有凡上以下的男人,再將西秦的女人修為都廢了賣到窯子裏去,她就走了。”


  意料之中的正義譴責沒有降臨,鳩淺扭過頭偷偷的看了一眼二哥,卻發現二哥居然正在微笑。


  看起來絲毫沒有要責怪自己的意思,鳩淺心道,這真是奇了怪了。


  二哥可是最喜歡跟他講齊一門中的道理的!

  兩個人就這樣突然斷了話語,靜靜的站著,好像是在那裏站著曬太陽。


  過了一段時間,煙盡雨挽了挽袖子,呼出了一口氣,好似是在排掉心裏的鬱悶。


  “前麵等著秦微涼的是長歌當歡的歡當右擺,曹一折。他和昨天的長歌左搖李青月很不一樣。”


  煙盡雨輕描淡寫的說道,好似這是一個不值得怎麽注意的人。


  但是若是不值得注意,他又有什麽原因去提起?


  鳩淺表情凝重,問道:“哪裏不一樣?”


  他知道能和長歌左搖齊名天下的人定然不簡單,但是除了這個,別的還是一無所知。


  煙盡雨回答:“修為相近,但是曹一折出手從不讓招。”


  更殘忍的事情煙盡雨沒有說,那就是曹一折殺人從來隻喜歡往前進七步,七步之外的沒有活口。


  鳩淺眉頭緊皺,說道:“李青月讓了我多少?讓了我還能一腳把我的骨頭都踹斷?”


  鳩淺麵色微慍,他不願意相信自己比那個人差那麽多。


  “先前雨陣起時,他將自己修為壓到了人仙境,打了半天差點翻車,最後一腳是凡上修為的一腳,真實的修為應在我之上。”


  二哥說話就像大哥一樣風輕雲淡的,鳩淺卻感覺到一陣羞辱,終究自己還是太弱。


  微妙的情緒變化終究還是被看在了眼裏,煙盡雨安慰道:“我們不足三十歲,而他們至少幾百,甚至更老。”


  “但是,現在打不過就是打不過,難道還要怪別人活得比你久嗎,危難之際在於此,不在於未來。”


  鳩淺冷冷的語氣令人很陌生。


  “現在再追上去,依舊沒有勝算。”煙盡雨低了低眉。


  “我知道。”鳩淺一臉堅定。


  “所以你還是要追上去?”煙盡雨嚴肅問道。


  “嗯,雖然是你把我救好了,但是我還是想去,我不去她就死定了。”鳩淺很堅定,一直很堅定。


  “你去了她就不是死定了?你改變不了她的命運。”煙盡雨還在努力。


  “那也總比眼看著她身陷囹圄強,我做不到對她也袖手旁觀。”鳩淺說得仿佛天經地義。


  “寧可當她的忠犬,也不當我們的義弟?”這話說的很像齊一的風範,煙盡雨自己認為。


  “二哥說話真難聽。”鳩淺顧左右而言他,沒有正麵回答問題。


  煙盡雨步步緊逼,追問:“忠犬?還是義弟?”


  必須,隻能,選一個。


  鳩淺認真的對易容成齊一模樣的煙盡雨說道:“大道理,我說不過二哥你。但是,我覺得忠犬是沒什麽錯的。”


  陡然間,空氣冷了下來。


  “但是,我覺得這並不妨礙我也是義弟。”


  在鳩淺的眼裏,世間大多事情都可以相互成全,真正的矛盾和妨礙,都是人不願妥協。


  生死之外,一切都是可以割舍的。


  冬陽照耀在臉上,些微暖意,綿綿如女人手。


  煙盡雨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就走。


  鳩淺還以為,二哥會因此跟自己打一架,至少也要阻攔一番,減緩自己趕上去的腳步。


  實在沒想到他走的如此幹脆。


  這樣的果斷,是否是對自己已經失望透頂?


  想了一會兒,鳩淺實在想不通。


  “算了,我不擅長想東想西。思之無益,幹脆不想了。”


  寬慰自己一句,鳩淺眼睛隨即泛著紫光,往四周看看,選擇一個方向,趕了上去。


  秦微涼,一定要等我追上來。鳩淺心中呐喊。


  人來人往,花開花落,追逐是一件永不停歇的事。


  冬天是死季,但是充滿生機的春天也隻跟在死季後麵。


  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帶個三弟死掉的消息給小齊?

  煙盡雨心煩意亂,總覺得自己這回去的路走得錯得離譜。


  煙盡雨一點點的往前走,身後鳩淺的行蹤在神識中越來越淺,越來越淺,淺到最後好像隨時都會斷掉。


  心緒不寧的走著,所有心思都在身後,煙盡雨忽然睜開眼,發現幾步遠的前方有個慈眉善目的老僧停在那裏對著他無聲的笑。


  回神的這一刻,鳩淺的所有蹤跡全部斷掉,幹幹淨淨。


  冬陽照射在老人光亮的頭上,反射到周圍的樹枝上,惹得飛鳥好奇的觀望。


  “請隨我來。”老僧說。


  煙盡雨不知此刻他已溺水,不知老僧拉了他一把。


  但是,煙盡雨知道,此時此刻的請隨我來,他會記得很久很久。


  老僧長眉垂麵,頸上戴著巨大的佛珠串子,沒有頭發,應該說腦袋上沒有一絲毛發。


  煙盡雨隻是多看了一眼老僧發亮的光頭,老僧就體貼地說道:“成天愁啊,墨海大廈將傾,蒼生不知該怎麽辦。”


  這是特地告訴我他頭發是發愁掉光的?煙盡雨覺得很荒謬。


  “大師可是專為鳩淺而來?”煙盡雨不確定自己的身份是否已經被識破,試探問到。


  “齊一施主,佛曰,不可說,不可說。”老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緩緩的說道。


  不安的心稍定,煙盡雨不再多說,跟上已經遠去的老和尚。


  鳩淺心懷擔憂的乘土浪,跨枝頭,竭盡全力的趕路。


  耽擱了差不多一天的時間,不知道那個女子到底跑了多遠。


  鳩淺隻能朝著一個大致的方向,循著蛛絲馬跡,一點點的向她靠過去。


  在不久之後,老和尚和煙盡雨就追上了鳩淺。


  三人行,必有一人喜悅,一人不言,一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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