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大禮
所謂四大天將設於第二代人皇承位之時。乃是羲何的小兒子，亦是此人將身邊一同長大的幾個朋友各極所長，安排到身邊四個關鍵的位置。而這稱謂並非人皇所起，乃是民眾對於這幾位的尊稱或是愛稱，亦如稱呼羲澤境為小皇帝一般。
後來久而久之，四大天將便成為一種習俗，被曆代人皇沿用，傳了下來。
隨著時代推演，羲何帝國也再不是那個人皇之下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帝製，而是變成了獨尊體修、崇尚自身為“武之正道”，皇族隻追求所謂拳腳功夫，不再依賴任何長短兵器。
這種改變使得四大天將之位也變成了武者強而居之的位置，也不知該說是有所改善，將一切變得純粹化，還是獨斷專行不再考慮周全。
可有一點是明確的，那便是四大天將之中的每一位都必然是帝國間的強者！且人皇也隻接受身邊的這四位使用兵器，而非獨斷體術。
月天將宋眠雖然來自極南空貝城，乃是少年時因罪被放逐出羲何帝國之人。可其畢竟是“夜鴉”組織中的佼佼者！這一身殺人的本領還是無需質疑的。
而能夠選入四大天將之位，其中也必然還有不一樣的道理，無論是各方麵的條件，都決定了宋眠絕非等閑之輩。
可即便如此，月天將宋眠在劍七手裏也毫無還手之力似的。
劍七再強，麵對一位久經血肉劫難的殺手，卻輕而易舉的卸掉其一臂！方知若無絕對境界上的優勢，又怎麽可能秋水無痕般做到如此？
究竟是劍七太強，還是宋眠太弱？這其中的門道就連塵微都看不明白。
見得如此，桃葉心中後怕。劍七下手有些重了，這一不小心便算是廢掉了宋眠一半的修為，依皇族的品行，這又怎麽可能輕易放過這一茬？
趕忙上前輕輕拉住劍七，桃葉有些擔心道：“七姨母，算了，收手吧。”
劍七知道桃葉心思單純，便甩開了宋眠的手臂，放任後者如同一條死狗一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說道：“你不用擔心什麽。皇族有皇族的規矩，劍閣也有劍閣的規矩。我即便殺了他，劍七仍是劍七，至於他會落得一個什麽下場，他自己心裏比我明白。”
聽著劍七話中之意，好像是宋眠做了什麽錯事一般？桃葉雖生於皇族，但是一直身在家中，未曾做過什麽大事，也未曾身襲什麽職務，並沒有受到過皇族戒律的明確約束。
可以說，桃葉真的是什麽都不懂，最多隻是看過藏書閣中的一些古籍。可隨著時代變動，古籍中記錄的東西到了現在已經被改變了太多太多，桃葉也不認為其中有什麽參考價值。
劍七已然習慣桃葉這種疑惑的表情，則笑道：“翠山之地劍氣濃鬱至極，皇族有約在
先，絕不在整個東境肆起刀兵，血肉生殺皆憑劍閣獨斷！這個家夥就算是奉人皇命追殺到了此處，其實便是已經被作為一顆棄子使用罷了。自從他在翠山中向你出手的一刻起，便算是觸了劍閣的眉頭！而他又未曾得手，回去稟報實情又要觸怒皇族之威嚴！無論成與不成，他都是一個替死鬼罷了。”
桃葉聽得如此不禁毛骨悚然，他還真未想到人皇為了自己的一條命甘願做到如此地步！但他同樣不理解，難道宋眠不明白此間的種種是非？若是明白，他為何還是要做？
“月天將，你這又是何苦呢？”桃葉不由得有些可憐這個人。即便幾分鍾之前他還曾試圖割破自己的喉舌，但桃葉也明白，看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實則這些人也有自己的苦衷與難處。
轉念一想到不知死活的花天將紫，桃葉心中又是何等難忍，這些人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未必就會落得此般下場……
“這些事情，與你無關，要怪就隻怪天高地遠的那位皇帝罷了。皇權之下，哪裏有什麽真正的是非？還不是一人的一意孤行就可以改變一切？你也不用擔心，我所作所為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到了這個程度，人皇對他便不會再有什麽興趣了，隻是過了今日，便再不會有這位月天將了而已。”劍七說罷便拉著桃葉轉身離開，不再管這個或是可恨或是可憐的宋眠。
“你，心地太軟了。”劍七低聲沉吟道。
桃葉知道劍七說的是自己，但是桃葉實則也沒有什麽辦法，天性如此，他有時也會後悔自己心軟過了頭，反而會傷及自己身邊人。可每每麵對各種雜事之時，桃葉偏偏狠不下心來。
“依我所感，難說是好是壞，好壞各參半。或許你說的沒錯，道之純粹，終於善念，可並非始於善念！否則這世上就再也分不清善惡了！”劍七直勾勾的盯著桃葉的雙眸，卻發現此時此刻桃葉的眼中沒有絲毫戾氣，隻有疑慮與心痛。
此時塵微麵對麵走了過來，拍了拍桃葉的頭，也拍了拍劍七的頭。在他麵前，這一個個於各個領域之中的佼佼者卻依舊隻是一個個孩子一般。他們不論男女老少，或是成熟或是稚嫩，但在塵微眼中也不過仍是一顆顆且需經過雕琢的璞玉。
便接過了劍七的話，塵微笑道：“善惡是非，自有所論。善者有真善偽善，惡亦有真惡偽惡。自古大智若愚、大奸似忠、大偽似真，而小善如大惡，大善似無情！並非你們眼見到的就真如你們所想。方知上善若水，小家夥年紀尚輕，道理或許都懂，可未必真的明白其中的實質！”
“其中的實質？”桃葉不解。
“你這位姨母的境界自然比你高一些，她看得到你眼中的善意，卻看
不到你眼中的戾氣。而若你捫心自問，你可有恨意在心？若是心存恨意仍施善行，也不過就是可憐不忍心罷了，且算不得什麽善，此為愚昧！老夫還是那句話，認清自己，方為智慧！你們幾個小家夥都記好了！”塵微笑著一一指點。
說來確實，塵微也算是一語點醒夢中人。桃葉所謂善念，也隻不過是未曾受過什麽真正傷害的後遺症罷了。若是冬時殞命劍百之手，若是春時殞命宋眠之手，桃葉又怎麽可能這般施與所謂善意？隻是暫時原諒了他們而已，這是獨屬於被安好守護著的幸運兒的大度。
雖說塵微說的有些道理，但是劍七可不是個願意吃虧的性子，一時間吹胡子瞪眼道：“老天師，你教育孩子便罷了，扯上我幹嘛？我可不是他們這般童顏童心，怎麽說我也是劍閣中人，您也給我留些麵子吧！”
“哈哈！好好好，你也不是當年那個十幾歲的小七了，老夫也不是當年那個幾十歲的老夫了！你也長大了！”塵微笑著擺擺手，可這話語裏並不像有什麽承認劍七的意思。
劍七明白，和塵微拌嘴占不得什麽上風，便也作罷。怎麽說也是老天師，身份地位擺在這裏。劍閣不給皇族麵子，還不給這位全知全能的老天師麵子嗎？劍七便這樣想著，心中便自在了許多。
她也是不想桃葉的心情太過沉重才與塵微插科打諢，對於桃葉而言，現在去想這些確實有些太早了點。
不過也確實有些效果，眾人的情緒一下子輕鬆了不少。不得不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塵微這個沒有一點點身架的無主之主，絕不似羲重那般難以相處。
“好了，你們也該離開了。想必沒有天將指引，那些巡防衛和亂七八糟的衛隊也找不到這裏來！”劍七一指東方的一處寬敞的路口，說道：“你們順著此路離開，出了山路便算是徹底離開了羲何帝國。管三爺就交給我，從此天涯兩別，你們有什麽話便快些說吧。”
聽得如此，管三也多少有些忍不住似的，從車上跳了下來，上前一把摟住桃葉，略帶哭腔道：“在府中便道別了一次，如今在關口又要再道別一次！我這一把老骨頭，哪裏經得住這般折騰！少主，好好跟著外公，千萬珍重！”
桃葉一下子繃不住情緒，瘋也似的大哭起來，腦袋深深埋在管三懷中，抽泣甚猛。
在場之人難免不被桃葉調動了情緒，眼眶各自濕潤，也各自想辦法掩蓋。
“這個家夥，從早哭到晚！這般軟弱，可讓人怎麽放心？”劍七轉過頭，偷偷抹了兩把鼻涕，故作姿態道。
“別耽擱了，遲則生變！少主，老天師，小皇帝，你們快快啟程吧！”管三望著幾人，示意快些拉開桃葉，一直這個樣子
，誰也狠不下心。
眾人領意，便上前安撫桃葉，後者不堪重負，抬起頭來滿目擔憂的望著管三與劍七，哽咽道：“七姨母，三爺爺就交給你了！三爺爺，小蘿卜便交給你了！桃氏便交給你了！桃葉，在此給三爺爺與七姨母拜禮了！”
說著便誰也攔不住似的普通一聲跪倒在地，麵對著管三與劍七，雙手合十於頂，天、地、人三鼎禮後沉手於胸前，分而畫圓向前，整個人都匍匐在地，頭頂狠狠地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
桃葉五體投地，給二人行了一個大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