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信念
民巷街道之間，草木繁雜，雖人來人往多是眼線，但憑冬時的身法，區區掩人耳目尚不在話下。
冬時乃是四時之中心境最佳的一位劍侍，且極為敏感，方圓數裏之間有點兒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冬時的感知。
隻聽周遭一陣極其細微的嘶嘶聲，乃是人踏過草叢發出的噪音，幾乎難以察覺。僅是這一點，不難得知此人身法極佳，可卻依舊被冬時抓了個現行。
當下腳步輕點，於高樹之上拔劍而出直衝向下！腳踏虛空而上，踩出一聲悶響，而後身形極速下墜，朝著快速前進的一個身影直直刺去！
嗖的一聲，冬時的劍即將墜地觸土，那身影猛然向後彈射而走。冬時於半空之間不知如何借力收身，長劍嗡鳴之間竟是穩穩落地，冬時持劍傲立！麵紗之下一張絕美容顏冷如凝雪，讓人不寒而栗。
緊接著幾道身影聚集而來，麵麵相覷，注視著冬時。
“宗主，這就是桃葉身邊那個劍侍，恐怕實力不凡，不可小覷。”幾個人黑衣遮麵，看不出相貌，隻是被簇擁在中間那人看起來像是頭領般的人物。
“方古明，來吧。”冬時冷聲道，顯然是已然知曉了這群黑衣人的身份。
方古明，方承意的父親，亦是方氏一族被納入柳氏之前的宗主。
初一碰麵，方古明不認為自己露出過什麽馬腳。自打方承意受辱之時，他就來到皇城正準備向人皇通報，以求一個公正。可還沒剛來就看到身穿繡花紋袍的桃葉被一個老頭給領了出來！巡防衛亦是剛剛向殿內報備，便收到了誅殺桃葉的指令。
本在欣喜若狂之間，心念著如此真是天意，可沒想到的是，人還沒追上便被冬時給攔了下來！此一切所以都發生在瞬微之間，當知方古明接到誅殺令也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實在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暴露的身份。
冬時也沒見過方古明，之所以她能認出此人真實麵目，實則簡單。既有塵微在羲何帝國，便不可能沒有逐塵者圍繞身邊。若說這一條街上，恐怕有一半都是逐塵者的眼線，一句一傳，在塵微起疑心時，方古明前來追殺的消息便已經傳到了冬時的耳邊。
這亦是冬時方才說自己還不能離開的原因。
事已至此，方古明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人皇親傳的誅殺令，說到哪裏都是皇族的理，他今日就是鬧到了天上也有人皇作保，他怕這一介小女子作甚？
當下直接摘下麵罩，方古明一臉凶相，朝著冬時怒斥道：“我隻接到了誅殺桃葉的命令，與你一個女子無關！況且我已召集柳氏於羲何帝國的諸多眼線，不時便四方來援，憑你如何也保不住他一條爛命！念你年少有為，不如歸順柳氏，便把你嫁給我家兒子作小妾！”
說到這裏，方古明色眯眯的上下仔細打量冬時一番，發現這個女子即便在黑暗之中也難掩絕美！特別是她眉目之間那股沁人的寒意，不用說也是個世間絕品！若是能帶回家中，未必要便宜了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
正做著自己的春秋大夢，誰曾想冬時已然一劍欺上，不待其反應，白刃已至喉間！
這一劍快之又快，快至不可思議！眼看著刃尖幾乎就要刺進自己的喉嚨，方古明當下虎軀一震，蕩出一股無形氣浪包裹周身。
白刃已至，卻如頂在鋼鐵之上，破之不得！冬時確實情敵了，她未曾想過此人還有這番造化！
方氏也算是名門世族，族中傳有體修練氣之法，專修身軀金剛不壞！代代修習完善也算是練出了名堂，而後有族人或娶或嫁，與柳氏攀上了親戚，這才是有了靠山，日日聲威漸長。
隻是對於冬時而言，這完全不算是什麽出名的望族，即便是宗主方古明，聞其內息尚有些許紊亂，恐怕方臻氣境不久，境界尚不穩定，稱不得什麽強者。
人皇的一擊，冬時尚可化解，這種程度的氣勁，冬時連動都不會動彈分毫！
白刃頂在方古明喉間，作為金鍾煉體之法，顱頂、耳、目、喉、心髒皆是必須苦練守護的死穴，這一刃飄飄然也，尚不能突破方古明的防禦。
二人相持原地，尚未分出勝負。隻是本鬆了一口氣的方古明，卻忽而感覺喉間受力愈發沉重！眼看著麵前的女子卻不動分毫，反而有餘力可施，當下心中驚疑之甚！
看這女子皮膚細嫩，溫軟如玉、白嫩鬆散，絕不像是一個力大勢沉之人！可這劍端之中的力道太過恐怖，怕是從方承意口中得到此女子隻比前者強上一點點的消息完全不牢靠，此人絕非尋常等閑。
“三分力，你便不行了，還不退？”冬時冷聲道。作為一個惜字如金的女子，冬時一句話能分三句說，屬實罕見，看來冬時所想並不是要擊潰這些人，而隻是擊退罷了。
然而這句話並沒有擊敗方古明的心理防線，反而激起了方古明的鬥誌。想來他方氏宗主正值壯年強盛，竟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女子羞辱至此！想起自己的兒子跪在萬花城受民眾笑話，看著冬時氣便不打一處來。
“你們桃氏出來的東西，當真是目中無人！既然你隻用了三分力，那我倒要看看今天麵對我們你到底還有幾分餘力可用！給我一起上！把這個小娘們給我拿下！”方古明一聲令下，周遭的族人便一擁而上！烏泱泱一片人頭鋪天蓋地朝著冬時襲來！
後者不慌不忙，退一步橫劍而掃！銀光落於刃身，長劍七尺有餘，一掃而出仿佛開天辟地貫通前路！
凡刃前所致，完全無人
敢上前一步，將觸即返！區區一劍便幾乎攔住了所有人前進的腳步。
得見此勢，冬時不退反進，當下雙手舉劍於肩，沉腰蓄勢，一股極其深沉的氣勢自冬時腳底而生貫穿整個身體直至劍身！
“風之式——驚鳥！”
長劍普普通通的一刺而出，沒有任何華麗，隻有快！快到令人根本看不見長劍的軌跡，快到令人無法琢磨長劍的劍路，隻知似乎有一道流光閃過，人群已然被衝開一道豁口！
風林火山技法之中，風式最快，快不隻在於出劍，更在於腳下的速度。四式之中隻有風、林二氏附創一套身法，所指二式分別代表著最快與最慢。
風者，流也。無影無形。劍者，一往而無前也。劍之風者，亦無形也，快至極致則為無形。此乃冬時於劍與劍招的理解，而對於這一套劍技所獨有的領悟，自風林火山四式問世以來，尚無人可出其右！
而這一式驚鳥，便將冬時多年以來的積累發揮到淋漓盡致。
少說方氏一族也有十餘人，可這一劍直出，能站著的也隻剩方古明一人。
雖然人多，可方氏這邊隻有方古明一人臻至氣境。能擋住這一劍的威能，已然令其元氣大損！雖未破防，可其腰腹被氣勁包裹住的衣服已然被劃出一道鮮明的口子！
傻愣愣的看著身邊一個個已完全失去行動能力的族人，方古明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身為一族之主，麵對一個看著隻有十幾歲的小女子竟毫無還手之力。
方承意作為方家之中的後起之星，已然脫俗不凡，年紀不大便進入巡防衛謀求隊長一職，想來都算是整個家族之幸。
可眼前這個幾乎無懈可擊的弱女子卻強悍至此，便是小皇帝羲澤境拉出來相比亦是不遑多讓。雖知巾幗不讓須眉，但此人也太過恐怖了一些。
但他方古明並不甘心，他不相信自己窮盡一生練就的一身本領相比於一個初涉武道的女子竟一文不值。
“如何？”冬時背對著方古明，一席白紗無風自動，於黑暗之間顯得異常陰森。
“你或許有些本事，但我方家也不是你區區一人便可隨意戲弄的！待我柳氏族人一到，便看你還有沒有這樣愜意。”方古明青筋暴起，鉚足全力催動體內每一分生養的氣勁，腳下一動，瘋也似的朝著冬時衝了過去！
見得如此，冬時眼底升起一抹殺意，長劍緩緩入鞘，而沉腰按劍，氣勢凝聚到了一個極點，猛然緊握劍柄！
“自取其辱罷了，我的主人，絕非爾等之輩可以觸碰的存在！風之勢——燕返！”冬時的身形瞬間消失於原地！不知何時發出一聲利刃出鞘的清脆，而後卻隻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方古明身後數步之外，橫斬的長劍揮灑延展至了盡頭，
冬時慢走兩步，七尺長劍於鞘側開口緩緩歸刃。待得柄落鞘邊，一聲難以尋聞的悶響發出，方古明低頭看了看自己雙肩被挑斷的粗筋，再無多言的能力，轟然倒地。
“居合劍術，最快最奇的劍法！竟然會出現在七尺劍技中，我始終好奇這麽長的劍，你是怎麽做到此等速度？我雖自傲，讓我使這等駭器，著實萬萬不行。”一個男子的聲音突然於一旁響起。
冬時麵不改色，隻是朝著背身後的人冷歎了一句：“用什麽你也不夠格。”
劍百聽得如此，眯縫著的雙眼笑意愈發濃烈，仿佛是看到了什麽熟悉之人一般，體內的鮮血不受控製的澎湃翻湧，腰間三尺劍緩緩而出！
冬時亦毫不留情般反身而動，隻是這一次卻有微白色氣流包裹周身，她認真了！
已遠在數裏之外的桃葉三人忽然感覺這處嚐溫潤的天氣猛地冷了幾分，桃葉難以自製的想要轉身衝去，卻被春時緊緊拉住。
“是冬，她真要動手了！是誰能讓她如此認真？她一定有危險！”桃葉發狂般大喊道。
“這世間能與冬時匹敵者又有多少？無須擔心，我們姐妹四人各有照看，若有什麽意外，自然知道。”春時望向遠方，隻是眼底少見的多了幾分擔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