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行路
小皇帝羲澤境初降生之時，羲何帝國正值大旱。
那一年糧食糟枯，民不聊生，天下多有大亂之勢。可似是因羲澤境的出生，為普天帶來一場甘霖！瓢潑傾盆，大雨直直下了半個多月，滋潤了帝國每一片土地。
至此，一切盡數友善。皇城開倉放糧，農民亦重新開始勞作。雖是近乎掏空了糧庫，但總算把旱災度了過去。
世間方有美言，曰之：翠山降子，澤芳萬境。人皇亦是賜予小皇帝“羲澤境”之名，希望未來的他能夠真正福澤萬民，帶領羲氏皇族千秋萬代。
可羲澤境卻從未能如人皇心願，自打羲澤境懂事起，就是個百般調皮頗鬧的孩子。一天到晚隻知吃喝玩樂、雜耍逗趣，從未知安心坐下學習知識或刻苦修習武道。
好在有桃葉帶著羲澤境尋些正事，偶爾指點其正道光明，勸其向上，這才算是有機會繼承人皇的衣缽。
不得不說，羲澤境對於習武的天分著實不淺。
羲氏皇族乃尊崇“正武”的狂熱分子，其意修身鍛體才是習武根本，一拳一腳才是最純粹的武道！加之以羲氏血脈天賦恩賜，身體素質生而強於凡人，且恢複力極強，便尊體修為武之正道，且舉族之力欲發揚光大。
羲澤境則是正武之道中的佼佼者，自幼便展現出了極佳的天賦，雖沒有用太多的時間，但武道進境卻平步青雲！比起這個年紀時的曆代人皇，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當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而後恩賜的契約出現在羲澤境身上，這個人皇的繼任之位才算是徹底交給羲澤境。
識時務的人都喜歡稱羲澤境為小皇帝，但真正把這位小皇帝當回事的人還在少數。如今人皇正值巔峰，若見這位理政治國的狀態，分明是說一不二、霸道至極，並未有為羲澤境讓出空間。照這個架勢，羲澤境真正繼承人皇位怕是很久之後的事情。公朝之上，人心之所向多歸當代人皇是也。
特別是人皇身邊的四大天將，在他們的視野中，羲澤境隻不過是個肩負恩賜的繡花枕頭罷了，空有一身本領卻不成器。強者之君，必有王道。至少在羲澤境身上，仍尚未顯現出一絲屬於王者的特質，能夠令人臣服的特質。
時而久矣，羲澤境身邊便隻有桃葉唯一一個朋友。
可在此時此刻，獨身坐上赤鬃黑馬車架的羲澤境卻感覺與桃葉的距離愈來愈遠。
赤鬃黑馬非尋常馬匹，腳程極快，從萬花城到皇城也不過就是半日的功夫。有劍百在此，小皇帝也不敢邀請桃葉同乘，隻得乖乖被劍百帶走，先行一步。
回頭望著與桃葉之間漸行漸遠，羲澤境心中百味陳雜。
離開時，桃葉並未與羲澤境再多交流一句。小皇帝心中實則明了，
自己做的有些太過分了。無論如何抉擇都是桃葉一人的自由，羲澤境的自以為是卻讓桃葉身處險境。
自從桃葉離開皇城起，羲澤境便如魚離水、如鳥離窩，本是樂天的小皇帝變得終日悶悶不樂，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寂寞的滋味。
羲澤境是多麽希望回到那些能每天跟隨著桃葉玩耍的日子，此亦是他人生中唯一快樂的時光。他極其厭煩身邊人的約束、指教，卻很聽桃葉的話，仿佛隻有在桃葉身邊，他才能真正像一個尚未成人的孩子。
可羲澤境不知，在桃葉身上又背負著何等壓力。青年喪母，父親亦不再風華絕世，族中上下苦於奔波維係與各方的關係，桃葉這幾年也隻是與四時相依為命罷了。每每難熬深夜，桃葉又何嚐不落寞、何嚐不心如刀絞。
隻是桃葉的心智更為成熟，他學會尋得倚仗於孤獨之中，亦學得何為責任、何為義務。
這或許是桃葉與羲澤境明明同為望族名門之後，卻天差地別的關鍵。
眼看著皇族車架快速消失於官道盡頭，目力所及已無半分蹤影，桃葉心中亦不好受。此一整天，羲澤境的表現與桃葉心中的印象大相徑庭，他未曾想過那個天真且富有正義感的皇族少年竟會如此淡漠。
從老李頭身死時起，羲澤境幾乎無所作為，而後行徑亦不聞大局僅顧自身。桃葉時而理解羲澤境的心思，時而又摸不透他，或是桃葉刻板以為皇族中人皆是無情之輩爾爾。
桃葉認為羲澤境絕不是涼薄的性子，卻又忍不住對其失望至極。
翻身上馬，桃葉亦默默無聞，腦海之中思緒萬千。這一日，無論是誰都經曆太多太多，實在難以消化。
見得桃葉這般模樣，冬時雖有心思卻不知道該如何勸慰桃葉，隻是輕揮長鞭，架著馬車快速駛去。
一路無話，馬兒也不知跑了多久，似是有些累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腳下步伐亦重了不少。
桃葉從後方探出頭來望向天空。
此時已然日落，殘陽與地平線間隻剩一彎淺淺的光暈，仍是映得天空一片金橙。孤雁南飛，於日暮之時留下難忍的孤寂。
“冬，天色晚了，我們便尋一處休息，夜路難行，天亮再趕路。”桃葉說罷便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家驛館。於年時還打著招牌、燈火通明的地方著實不多，雖那驛館看起來破舊了些，但能有一處歇歇腳已是不易。
馬車緩緩駛入驛館，還沒停住，驛館裏小二便快步跑了出來，手中抹布往肩上一甩，這就要上手牽馬。
但在看到車頭冬時的一瞬間，小二明顯愣了一下。
這官道上的驛館開了足足幾十年，風裏來雨裏去，店小二也算是大大小小見過不少人家，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江湖
旅客，可如冬時這般好看的當真還是第一次見！
雖隔著麵紗，可即便是那一雙視若無人般冷漠的雙瞳便可稱得上是絕美！露出來僅僅一小部分五官更是膚如凝脂。麵若霜寒，仍舊著實難掩那股絕世而獨立的氣息，一顰一簇之間像是要把人魂兒給勾了去。
看著小二盯著冬時愣神的樣子，後座的桃葉不由得挑了挑眉，略有不適的幹咳了一聲。
那小二一聽趕忙甩了甩頭，倒是不知道車後還坐著一位主子，當下對自己的失態有些悔意。得虧是位脾氣好的，換做別人，見到自己這幅模樣怕少不了要挨一頓打。
趕忙上前陪笑道：“哎喲真是不好意思，二位客官，您們裏邊請！小的給您二位牽馬就好。屋裏空空，都是雅座！樓上還有上好的天字號房留給您二位，您請您請！”
“嘴皮子倒是利落。”桃葉笑著打趣道。
再怎樣也是做了幾年的店小二，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這馬車看起來雖然樸素，但能有冬時此等美人以做車夫！再瞥了一眼車中的公子，麵相一看便是誰家的大少爺，那張小臉怕是比這姑娘還要俊俏些，哪裏敢怠慢了。
忙引著桃葉二人下了馬車，小二趕忙將其牽到馬槽，又添了不少上好的糧草，多跑了幾步，又回來為二人引路。
小二的一舉一動桃葉都看在眼裏，似乎是來了興趣。邊走邊笑問道：“先生可是逢人遇人皆是這般周到？”
小二一聽桃葉這般客氣，當下有些心虛，以為是之前惹惱了這位爺，看這個架勢怕是要秋後算賬。言語之間自然帶點緊張道：“自然是碰到了如您二位的稀客才能照顧周全。這小店裏日日夜夜不知道要來多少人，要是當真人人如此，我這店小二怕是也當不成了。”
桃葉一笑道：“你多心了，不用奉承我，隻是看你心思細膩、左右逢源，饒有些興趣罷了。”
“哎喲公子您真是言過了，言過了！小的哪有公子這般會說話。”這店小二做了那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誇讚。
“話說的是挺好，隻是這雙眼確實有些不老實。你嘴上左一個公子、右一個公子，我若要是想挖你的眼睛，可還叫我公子？”桃葉突然話鋒一轉。
這下真是給店小二嚇了一個激靈，還想著說這翩翩少年真是大度，沒想到竟是還有後話！當下一個趔趄跪在地上，哭也似的說道：“哎呀公子，小的也不是故意的，您可高抬貴手，以後小的走路都低著頭，可不敢再看了啊！”
見得如此桃葉不由得搖了搖頭，一把將其從地上拉起，不耐煩道：“行了行了，跟你開個玩笑至於嗎？我知道你不曾見過這般女子，下次千萬長點記性！”
聽得如此，那店小二又是一副
感激涕零的模樣。隻是冬時悄悄的在身後看了桃葉一眼，聽到桃葉的話，不由自主的偷偷笑了一聲，卻不敢讓桃葉聽到。
找了一處上好的座位，又賠了一些茶水小食，就連飯菜的錢都省去好多，這才算是戰戰兢兢的退下。
冬時站在桃葉身邊，無論桃葉如何好言相勸都不入座。後者無可奈何，隻得快些吃食作罷。冬時每日守在桃葉身邊，也不與其同吃喝，當真不知她是在何時何地飽腹。
難不成，她這般身材細瘦的女子都不用吃飯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