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弈棋終章
神話故事裏曾寫到過，有人看山中神仙下棋，看完一盤棋身邊的斧頭竟然都已經爛掉了。於是乎那人也被稱之為爛柯人。
葉天現在的狀態跟爛柯人很像，不過比爛柯人更甚，爛柯人好歹隻是單純的看了一盤棋而已，可是葉天卻從這棋局裏看到太多連自己都未曾見過的景象。
三千六百輪回的鎮獄明王，葉天將其與紫衣仙子的往事看的一清二楚，隻需一眼，似乎便能將那些細枝末節的故事洞察前因後果。
身為葉天從小到大的經曆，修煉之後的往事，甚至很多連葉天自己都記不得的事情都紛紛躍入腦海之中。
紫羅蘭太古天貓的輪回——與諸多古神太古遺族一樣，也隻是奉了伏羲女媧之命而投身輪回，紫羅蘭在西方社會的統治地位，與葉天的相遇盡數出現在腦海。
嫣兒的輪回更加複雜，帝女小琳兒投身輪回後化作無數分身，但最終所有的分身輪回也都回歸到了林悠悠這一條線上。
時光不僅變換了滄海桑田更將輪回業力的流淌全部推來，葉天在這輪回的深淵之中越陷越深，似乎隨時隨地都要被攝走靈魂一樣。
“可以了，他還承受不住。”
伏羲卻搖頭堅持道，“他必須承受住，否則無法承載不周山的重量。”
“……你可真是急性子。”
“時不我待，我又如何？你，又如何？“
石台對麵那人始終穩坐釣魚台，似乎在場之中隻有他能與伏羲平輩論交。
輪回深淵之中，不僅僅有葉天情感深係之人，甚至還出現了很多隻有一麵之緣家夥的輪回，譬如那殺道劍佛，殺生之輪回，譬如那五方天帝的青帝，稱霸乙木之輪回，譬如自在天，逍遙自在之輪回……密密麻麻的輪回往事幾乎快要擠爆了葉天的腦袋。
但這仍隻是冰山一角，在輪回的更深處還有更多更複雜的故事，但葉天也終於將自己的腦袋從輪回業力的壓製中抬了起來，他身形恍惚，差點直接摔倒在地，但雙手好在扒住了石台棋盤一角，才勉強維持了身形。
此時的他終於徹底明白，眼前所發生的種種絕非幻境，若是幻境的話自己又豈會看到那麽多本來所不知道的事情？怎麽會知道紫羅蘭的心意，怎麽會了解林悠悠為了自己所作出的太多努力？
可葉天隨手扒住棋盤一角的時候，也不小心將棋盤上的數枚棋子推開了原來的位置。
伏羲哈哈大笑道，“這場弈棋，終究還是得以完結，或許你我終究不辱使命。”
葉天恍惚之間似乎看到了石台對麵那人的臉，讓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是，那人的臉居然跟自己一模一樣！但也隻是須臾之間的觀感，很快那人的臉再度模糊了起來。
對方也是雲淡風輕道，“若是完結便好，否則豈不是要辜負盤古的囑托？五界生靈當得偏安一隅，鯤鵬之口，終究吞不下芸芸眾生。”
那模糊人影的聲音漸漸遠去，而他所在的位置早已空無一人，葉天再度抬頭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到了棋盤對麵，周圍那些古神的歡呼聲慢慢消失，耳邊仿佛歸於死一般的沉寂。
終於，祝融雛鳳似乎不忍心葉天繼續苦熬下去，將他從棋盤一麵扶了下來。
“你還好吧？”雛鳳關心道。
祝融倒是心直口快，“無非就是心力交瘁罷了，能讓這天地弈棋得已完結，他的造化已非尋常。”
葉天隻覺得口幹舌燥，頭皮發麻，剛才從輪回之中汲取的海量記憶再度歸於混沌之中，但他對於伏羲的身份已經不疑有他，反而對自己的身份滿是疑惑。
當初從千裏江山圖裏悟道而出的時候，他已經覺得自己看破了世間，甚至看穿了輪回，但如今經曆這天地弈棋的末章方才知曉自己終究不過是井底之蛙。
伏羲似乎也不像逼迫太甚，“先休息一番，明日我會與你詳說。”
……
月光晃晃悠悠射入竹窗，撲閃的流螢在燭火光芒裏上下飛舞，一團輕柔的香氣沁入鼻孔，令人無限舒爽。
葉天睜開眼睛，發現那月光已經殘缺了一半，沿著窗欞灑滿他的臉龐，“終於醒了，當真是不容易。”
帝女的聲音傳入耳畔，葉天如釋重負，不知為何，哪怕帝女已經不再是嫣兒林悠悠，但他還是對帝女有著足夠的信任力。
自從踏上不周山的土地後，一切都那麽不真實，隻有有限的幾人，能讓葉天感覺安心。
“吱呀”門開之後，紫羅蘭一身淡紫色束腰衣裙翩然而來，“他還沒好，不要再逼他了。”言語之中滿是關切。
帝女歎息道，“哎呀呀，你儂我儂的，我可受不了這肉麻勁兒，正好我也得休息一下，記得告訴他，父親明日要召見他，可不要遲了。”
紫羅蘭點點頭，“我知道了。”
葉天半倚在床前，對於真相究竟如何似乎都不想追索了，隻是淡淡的問了一句，“荒帝呢。”
紫羅蘭搖了搖頭，“跑了。”
葉天又問道，“五界呢？”
紫羅蘭點了點頭，“沒事。”
“那我們現在在哪兒？”
紫羅蘭將沾滿溫水的毛巾輕輕在葉天額頭點了幾下，道，“我也不知道。”
葉天一下抓住了紫羅蘭的手，冰冷的可怕，“你是她嗎？”
紫羅蘭眼角浸出淚花，似是不解道，“那你，還是你嗎？”
葉天竟無言以對，輪回背後的真相讓人無法言說，當天地弈棋的終結到來的時候，他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兒，紫羅蘭終究不是紫羅蘭，她應該是太古天貓，彼此的記憶都做不得假，但似乎又那麽不令人信服。
如果一個人的記憶可以被外力隨意篡改的話，那麽他究竟活得又是誰的人生？
葉天此時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什麽鎮獄明王的輪回轉世，也好過現在這樣痛不欲生的迷失自我。
“我還是我呢。”葉天輕輕擦掉紫羅蘭眼角的淚水，“你是妖貓也好，太古天貓也罷，在我心裏，你還是那個小紫，陪我輾轉多年的小紫。”
葉天一番言語，讓紫羅蘭徹底安心下來，但不知怎的，她的淚水還是決了堤。
月光輕輕揮灑，在門外的一角，側耳傾聽的“帝女”將自己一半身體隱入黑暗之中，但眼眸裏的泛著的淚花又有誰能看得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