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爭暗鬥
明爭暗鬥
話說蘭珺一行在桃園安頓下後,獨孤震自知這位竹先生乃是江湖高人,身邊照顧起居之人定是早已等候了,便不與他安排使用之雜役仆人等,於是和於文若稍坐一會便各自回府問安了。
再說這邊昌城公回府之後,立刻更衣去晉國公府見過父親塚宰,並安排何師爺寫好一本《荊州見聞詳表》,準備明日上朝呈於皇帝了事。
這位塚宰的二公子早已近而立之年,被冊封為昌城公後,另開府於皇城,所以得到晉國公府去。
到府得見父親後,晉國公並未多問什麽,也似乎知道問多了沒什麽用,盡問些此行順利嗎?身體可還好,有無遇到什麽麻煩之類的關切之語,對於荊州吏治、民生、風土、人情、等隻字未提。還讓他寫個節略明日早朝呈於陛下,就讓他去給母親問安了。
二公子見父親似乎有些困倦,便請辭退下去了他母親元氏那裏。元氏是晉國公宇文護的第二位夫人,出生於前朝大魏皇族,當朝六位柱國大將軍之一的元欣是其堂兄。自幼琴棋書畫、廚藝繡工,樣樣請得名師教習。後來更是出落成一位俏佳人。既是皇族,又才貌雙全,及至閨中望月時,登門求親之王孫貴族踏破了門檻。當時魏帝為了示好權傾朝野的宇文泰,親自下旨賜婚,元氏就於一十九歲和宇文泰的侄子宇文護結為秦晉之好。
說來元氏也是委屈,堂堂皇族之身,屈尊降貴下嫁宇文護,且為其二夫人,屈居於正室獨孤氏之下。
後來元魏被宇文周代替,娘家皇族成了婆家皇族,看似沒什麽變化,但畢竟娘家沒人撐腰,說話做事底氣略顯不足。後來生下兒子宇文深,兒子還算爭氣,被封為昌城公,於是母以子貴,且多年來仗著宇文護寵幸,一直與正室獨孤夫人勾心鬥角,暗中使勁。
即使獨孤夫人為正室,且生下嫡長子宇文訓,被立為世子,元氏母子也是步步緊逼、窮追不舍。為何?現在大周天下誰人不知這個世子意味著什麽。天子勢弱,無權理政,政自護出。這位權傾朝野的晉國公家的世子之位,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將來或許就不是那一人之下了,元氏母子焉能善罷甘休?
二公子宇文深從他父親那裏出來後,就直奔他母親的桐廬苑去了。元氏早已與前幾日探知她的二公子今日要來,早已在前廳等候,門口守著的丫頭碧荷看宇文深走來,邊跑邊稟報“夫人,公子來了,公子來了!”
元氏看見宇文深進來,便喜出望外,趕忙前走幾步,宇文深看見母親,連忙下跪叩頭問安“離別數月,母親安好?”
元氏一邊扶起兒子,一邊說“我兒辛苦,快快請起,來,坐這裏,讓我好好看看,可曾受苦?”
宇文深被元氏拉至桌前坐下,桌上早已擺好兒子最愛的點心果品和美酒。元氏拉著兒子的手,端詳著兒子的臉龐,說“冬日漫漫,他鄉苦寒,我兒一路風塵,黑了不少,也瘦了許多啊,在外定是受了苦了,快!嚐嚐你最愛吃的胡桃酥。”
“孩兒奉旨,巡遊荊州,已有數月,連過年都不能陪在母親身邊,還累母親掛念,真是不孝。”宇文深低頭道。
“我兒哪裏話。”元氏從盤中挑了一塊最大核桃酥,邊拿給兒子邊說道“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我兒既奉皇命。又奉父命,為家為國,忠孝兩全呢。”
宇文深雙手接過胡桃酥,正要說些什麽,卻被元氏一把拉住右手,卷起袍袖,看見了右小臂被遮掩的一條長長的,但已見好的傷疤,大驚道“這是怎麽了?怎麽傷的,疼不疼?”
宇文深收回手臂,複用袖子遮蓋,輕描淡寫的說到“傷已無大礙,母親不用擔心,一路上小偷小摸,明槍暗箭的,還能有誰?還好我命大,不然,哼!可真是便宜了別人?”
“什麽?宇文訓還敢如此殘忍?簡直是膽大包天、禽獸不如!”元氏大怒。
“母親不必動怒,就是些世子身邊的小毛賊罷了,孩兒連他們都應付不了麽?宇文深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想起了這一路的刀光劍影。
原來自打他出門後,世子宇文訓便一路派高手暗算,投毒、鑿船、放冷箭都上演了一遍,幸好他一路小心,隨從們保護得力,才幸免於難,胳膊上的傷是最驚險的一次,是在江中乘船趕路時,一幹水鬼鑿穿船底,一船之人盡皆落水,隨從們有幾個會水的將他救上岸,結果在岸邊又遭遇了等在樹林的水匪,倉促逃命時,被閃出一把柳葉刀劈中,幸而他從小習文練武,也懂些武功,反應也迅速,拿胳膊擋了一下,否則,現在自己的親哥哥早就偷著笑了。
念及此處,他也是暗暗下了狠心,他日一定要將世子踩在腳下!
“世子那邊有什麽動靜?”宇文深岔開話題。
元氏剛才又驚又怒,過了一會,才慢慢的說到“能有什麽動靜,成天到晚花天酒地,又將粉市街的一位舞妓帶回府裏,被雲瑤撞見,打翻了醋壇子,吵了一夜,後來傳了出去,被你父親狠狠的教訓了一頓,至於其他的,他們母子還算安分,或許是我沒察覺。”
宇文深冷笑一聲,說“我樂得見他這樣,這樣就很好嘛。”
“我此次出門,有一場大造化。”宇文深正色道。
“造化?”元氏不禁問道。
“對,大造化!”宇文深頓了頓,喝一口酒,說道“此行雖然驚險,但是收獲巨豐啊,真是蒼天祝我!若能得此造化,大事可成啊!”
“哦?到底是什麽?讓你如此興奮?”元氏又問。
“孩兒此行,並非遊山玩水,而是遍訪荊襄名士,與之結交,獲益匪淺。不僅如此,孩兒還聽得一句流傳大周半壁江山的妙語。”
“妙語?”元氏滿臉疑惑。
“對,碧荷,快取紙筆!”宇文深吩咐道。
碧荷趕緊取來紙筆,然後悄悄退下。一般夫人和公子說話,她們都不能旁聽的。
宇文深在紙上寫到“天下風雲任變換,竹林坐看燈籠覽”。幾個字,然後遞於他母親。
元氏也是精於文章之人,便接過一字一頓的念罷,思慮片刻,便回身說道“這句詩也沒有什麽啊,從字麵上講,說的是該是一位不在紅塵的隱士高人,閑居竹林,笑看世間的風起雲湧的事吧?”
宇文深聽了母親的解釋,不禁嘿嘿的笑了起來,元氏見狀,笑罵道“大膽,竟敢取笑你的母親,這有什麽典故,快快說來!”
“孩兒不敢,隻是母親久居這王府,對民間之事、江湖之聞不甚了解罷了,孩兒此次出門一趟,略有見聞。此詩並非說什麽高人,而是在說一個江湖幫派,一個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神秘幫派。”宇文深解釋道。
“有何神秘之處”元氏追問。
“此幫派名曰燈籠會,是一個專門打探消息、明察秋毫、出謀解惑、經營各路豪強、出入官邸侯府的周密組織。”宇文深補充到。
“打聽消息卻也不是什麽難事,但這經營豪強,出入官邸,未免也口氣大了些。”元氏帶著懷疑問道。
“絕非虛言、絕非虛言啊,此幫會神秘難測,勢力龐大,組織嚴密。無論是荊州名流,還是地方官員,都知此幫會,而且,都對此幫會推崇備至,隻要許以重金,皆可探你想知,解你所憂。孩兒也曾以身試之,隻不過……”宇文深說道此處,突然停下了。
原來宇文二公子到達荊州後,荊州刺史阮宏向他說起了一個幫派,或許可以為公子所用。阮宏是二公子很早的心腹,前刺史萬祥因貪贓枉法被革職下獄,二公子便向父親,即當朝大塚宰、晉國公宇文護舉薦阮宏繼任刺史。這可把世子宇文訓坑的吐血,因為萬祥本是他的人,但是對方下手穩準狠,沒有絲毫挽救餘地,搭救無果隻好作罷,隻得眼睜睜的看著荊州刺史這麽大的一塊金疙瘩落入老二的手中。
阮宏上任後,更加對二公子感恩戴德,同時也將如何利用燈籠會刺探得前任萬祥貪汙罪證的事情詳細的告訴了二公子,希望自己的主子在與世子的鬥法中占得先機。宇文深如獲至寶,急於親自前往益州去見識見識,無奈有命在身,隻得向西邊走邊巡視,順道結交荊州各名流、江湖諸前輩。與之言談之間,諸賢對燈籠會讚不絕口。都雲該幫會行走江湖處事規矩、除暴安良,做的是修橋築路的好事,納的是德才雙備的好人,人才濟濟、英雄輩出、臥虎藏龍。尤其是那位竹幫主,與之相談,似有隆中臥龍之雄才大略,觀其處事,亦有鬼穀縱橫之神鬼莫測。
宇文深越走越心驚,越感覺燈籠會實力強大,同時也越來越對那位竹幫主感興趣,覺得自己必須了解和接近這個人,假如將他納入麾下,那將來的登龍之路,定有一大助力!
一路雖走走停停,但卻心急如焚。在荊州僅有兩月,便草草應付一下差事,騎快馬取道向西,直奔益州而去。
想不到燈籠會在荊州已有如此大的勢力,大本營卻在益州。來時早已探得燈籠會總堂坐落在益州西境雲川蒼山竹海內,一行人便趕緊做準備。
廟堂之高,看不到丘壑縱橫;
江湖之遠可曾到苦海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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