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逍遙門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天麓山地勢開闊，山脈連綿，有江水環繞。水中魚蝦成群，靈氣十足，一看就是個仙家道門之地。卻不成想，這山下大大小小的村落環繞，好不熱鬧。
傍晚十分，炊煙嫋嫋，借著夕陽的餘暉，伴隨著飯菜的清香，打遠處望去，倒是多了幾分煙火之氣。
林中清幽寂靜，水流潺潺而下，山中小路有翠竹林立。蜿蜒而上，能看到一個石碑，上麵刻著逍遙門三個字。筆鋒出塵飄逸，似乘風而起，直至九天。再往上走，有瀑布水流，竹樓殿宇坐落其中，亭台樓閣錯落有致，隻是年久失修，略微破敗。
此時逍遙門一座竹樓內，一布衣老頭，一手撫著長須，一手握著個酒葫蘆。麵前的茶幾上，落著三枚銅錢，旁邊擺著一個龜殼。
“師父，您這是又算到什麽了？”老頭麵前，女子麵容溫和，聲音溫溫柔柔道。
老頭搖著頭，嘿嘿笑道“不可說，不可說。”
“師父。”女子麵露無奈道。
“舒淮，展風帶回的那人醒了嗎？”老頭問道。
“沒有。”舒淮伸手拿過老頭手中的葫蘆，給他倒了杯茶道“說來也奇怪，那人重傷如此，渾身經脈破裂，竟然還提著一口氣。”
“命不該絕，他幸，亦是逍遙之幸。”老頭搖頭晃腦喝了口茶，扁了扁嘴道。“沒什麽滋味。”
“師父的話是說？”舒淮疑惑。
老頭難得正經一些，雙手背在身後，站起身走到門外，望著遠處夕陽漸落道“攻滿自然居物外，人間寒暑任輪回。”
當日江離將蘇曦送出傳送通道後，便被接踵而至的空間崩塌淹沒在虛空之中。正好掉在了天麓山，被出門的展風撿回了逍遙門。
可虛空的力量到底不是他一個築基小修可以抵抗，經脈被虛空擠壓，靈氣運行不暢，身體更是被空間中狂暴的能量傷的麵目全非，隻能勉強看出還是個人形。
好在混元珠護體，加上寶蓮燈護住丹田，一直在修複他的經脈，這才吊著一口氣。
江離憂憂轉醒，感覺身體疼的厲害，想動動手臂，卻發現根本抬不起來。
無奈下，他隻能強忍著疼痛，強行動用靈力。刹那間原本已經修複不少的經脈有再次崩裂的趨勢，冷汗直流。打開儲物戒，原本一直不舍的吃的丹藥通通拿了出來，一股腦的塞進嘴裏。
潤脈丹溫養經脈，培元丹恢複傷勢，造化丹修補丹田，九轉丹，靈元丹，凡事能保命的丹藥全都吃了一遍。
等丹藥在身體開始生效，江離終於吐了口氣，鴻蒙訣自行運轉，一點點將淤堵的經脈衝開，再修複，直到再次痛暈了過去。
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江離感覺有人在他身邊，能聞道淡淡的竹葉香，令他十分安心。
而徹底有了意識也不知過了多久，江離睜開眼，便看見一張溫婉的臉。他愣了片刻，就聽那女子微笑道“醒了？身體如何？”
江離感受下自己現在的身體，雖然還不能動，但好在經脈已經續上，再修養一些時日便好，這才打量現在所處環境。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竹葉香，整個房間的布置也頗為淡雅。麵前的女子看上去不過雙十年紀，身上沒有過多的裝飾，一身白色鎏金的衣裙，隻是袖口繡著雲紋，給人一種溫暖之感。
“多謝這位姐姐，好多了。”太久沒有說話，江離感覺嗓子有些發幹，聲音略微沙啞。
“這裏是逍遙門，你受傷頗重，要好生歇息，切記不要妄動靈力。”舒淮手中捏著銀針，聲音溫和道“我方才檢查過你的身體，恢複的很好，不得不說，真是奇跡。不過你太過衝動了，丹藥再好，也要對症下藥。你本就經脈受損，又服食了太多增加靈力的丹藥，太過剛猛了些。我已經用銀針穩住你體內靈力，所以你現在還動彈不得，不過不用擔心，適應些時日便好。”
“多謝。”江離感謝道。
“無妨，我叫舒淮。”舒淮笑了下道“你可以叫我舒師姐，你安心養傷。”
“舒師姐。”江離從善如流道“我叫江離，麻煩你了。”
“你先休息，明日我在來看你。”舒淮說完，還伸手幫他扯了扯被子，然後才離開。
等舒淮離開後，江離長長吐了口氣，心裏止不住的後怕。
被虛空吞噬前他還有些意識，那狂暴的能量是他生平僅見。憑他這一副瘦弱的身軀，能活著已是萬幸。隻是這逍遙門是什麽地方，江離將腦子裏那為數不多的墨水晃了又晃也沒有任何印象。這距離他昏迷也不知過了多久，蘇曦現在是否已經安全。
一個又一個問題在腦海中反複翻湧，隻可惜他現在連動一下都頗為艱難。既然無力，索性就好好養傷。
可養傷的日子是難熬的。
不能動用靈力，江離除了意識清醒，整個人都呈現一種極其無聊的呆滯狀態，就那麽直挺挺的躺著。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時間在江離數著綿羊中慢的出奇，雙眼無神，腦子裏胡思亂想。
直到第二天，舒淮如約而至，看到江離整個人竟然頹廢的少了幾分生氣，有些驚慌。
“你怎麽了？”舒淮小心翼翼的問道。
“舒師姐，我好無聊啊。”江離要哭了。
平日裏修煉，江離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往往運行那麽幾個周天，一天就過去了。可如今什麽都做不了，日子就變得極其難熬。
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江離這一身支離破碎的身體，光昏迷就昏迷了半年之久，這麽一想，江離十分頭疼。
“舒師姐，我什麽時候才能動？”江離熱切的問道。
“以你的恢複速度，最多再有三天便可。”舒淮給他施了針，然後有些好笑道“不過也隻是行走，想要完好，還要些時日。”
“這麽久？”江離瞪大了眼睛。
“不久了，要知道你能活著就已經是個奇跡了。”舒淮特別好奇，這忽然出現在他們山上的少年到底有怎樣的特殊之處。
“好吧。”江離扁了扁嘴，很是鬱悶。
“你也不用擔心，隻是不能修煉而已，正常的行走沒有問題，到時候我帶你逛逛我們逍遙門。”舒淮有意無意道“不知江師弟師從何門？”
“我？我就是個散修，無門無派。”江離無所謂道。
江離說完，忽然心裏一哆嗦，再看舒淮，就見她笑的更加溫柔。
“那個舒師姐可有疑問？”江離不能動，心裏害怕極了。
“沒有，你很好。”舒淮笑的越加和藹可親。
直到舒淮離開，江離依舊雲裏霧裏。
三天，江離躺屍了整整三天，這才在舒淮的點頭下，慢慢從床上坐起來。
隻是躺的時間太久，渾身僵硬，動作略微有些遲緩，不過好在可以動了。江離感動的熱淚盈眶，恨不得馬上下地蹦躂幾圈。
半年多了，江離也不知道蘇曦是否安全，第一時間拿出傳訊玉簡，想要聯係蘇曦。可消息發出去後如石沉大海，不起波瀾。
難道出事了？江離心慌。恨不得馬上跑到最近的玲瓏閣問問情況，連忙問身邊的舒淮道“舒師姐，這裏離最近的城池有多遠？”
“這可就遠了。”舒淮算了算道。
江離聽過後就要下地，卻被舒淮攔了下來。
“舒師姐，我有急事，必須去城裏一趟。”江離焦急。
“江師弟，你這身體可走不到。”舒淮搖頭道“傳訊玉簡也是有空間距離的限製，你大可不必擔心。”
道理江離都懂，可心裏還是擔憂。
可無論怎樣，目前首要任務就是修養。
又修養了幾天，江離才第一次走出房間。不遠處竹影灼灼，流水環繞，有石橋連接其上，遠處亭台樓閣林立。樹木茂密，花草叢生，靈氣濃鬱。江離感覺自己每呼吸一口空氣，心中鬱結就減輕一分，整個人從內到外都異常通透。
好一個仙家道門，果真是仙氣縹緲。
江離心下歡喜，慢慢出了門，過了石橋，順著山路往前。能看出周圍的建築頗有些曆史，雖然有些地方因年久失修有些破損，但保存的還算完整。隻是如今江離和凡人無疑，走幾步就有些喘息。不遠處有一汪湖泊，江離隨意選了塊石頭便坐下休息，吹著山中清風，拄著下巴看不遠處一老者帶著鬥笠，坐在岸邊釣魚。
應該是這逍遙門的人吧，江離心想。
他這一路而來，雖然走的緩慢，倒也有段距離，路上除了那山中蟲鳴鳥叫，一個人都沒看到，這好不容易見到一人，心裏倒是安定不少。
不過他畢竟是客，這貿然上去打擾恐怕不好。於是江離坐在一旁，也不出聲，就那麽看著老者釣魚。
旁邊的魚簍裏已經有兩條很是肥嫩的青鯉，頗為靈性，想必這靈魚也是極好的東西。加上最近舒淮也隻給他一些靈米粥，這猛一看見，倒是有幾分嘴饞。
“小友覺得，這魚怎麽吃為好？”那老頭見他一直盯著他的魚，問道。
“這青鯉肥嫩鮮美，清蒸應該就很好。當然，生吃也可。”江離想了想道，麵上還露出一絲期待。
“生吃？還是清蒸吧。”老頭想了想道“你會嗎？”
啊？會還是不會呢？江離想了想道“還行吧，能吃。”
“沒事，這日頭偏西，陪我喝兩杯如何？”老頭說完便真的開始收拾東西，然後一手提著魚簍，一手提著江離，腳下動作飛快。不一會就到了廚房。
廚房不大，但五髒俱全，應有盡有。
“去弄吧。”老頭大手一揮，然後也不管他，躺在搖椅上，閉著眼睡了過去。
真是個奇怪的前輩。江離心想。
宗門內什麽樣他不知道，而且這老者來去自如，哪怕就是個燒火做飯的，他也不敢得罪。畢竟自己隻是個外人，受人恩惠。
不過江離犯難了。
他就會燒烤，清蒸什麽的，真的不太懂，但想必應該也不難。硬著頭皮，處理好兩條魚，放在盤子裏就直接上了蒸籠。
等聞著差不多了，江離叫了叫老頭，準備開飯。
老頭看著桌子上擺著的魚，小心的嚐了一口，麵色就更加古怪。
“不好吃嗎？原汁原味，絕對保證了魚的鮮。”江離信誓旦旦道。
“真是開眼了。”老頭歎氣。
“聽說高端的食材往往隻需簡單的烹飪。”江離想了想道“天然，才是大自然賜予我們最好的味道。”
“你很優秀啊。”老頭嘴抽。
“還好吧。”江離也不謙虛。
“覺得我逍遙如何？”老頭也不嫌棄，接著吃魚，就像隨意閑聊道。
“挺好的。”江離想了想道。
“那有沒有興趣留下啊。”老頭接著問道。
“什麽意思？”江離疑惑了。
“我逍遙傳承上古，更是出過不少飛升仙人，底蘊深厚，地位超然，小友不如拜入我逍遙門？定然仙途坦蕩，前途無量。”老頭搖頭晃腦道。
“那還挺厲害的。”江離毫不在意道。
“小友先後得罪天羅，天音，又當著眾人拒絕入太一，小友想過以後何去何從？”老頭繼續說道。
“你知道我？”江離疑惑了，自己這麽有名了嗎？
“小友不會以為，我逍遙門隨便什麽人都會收留的吧。”老頭意味深長道。
“既然如此，你也應該知道我有多麻煩。”江離聳了聳肩道“為何要自找麻煩？”
“麻煩算不上，我逍遙雖沒落，但也不是誰都可欺。”老頭說話間氣勢一變，倒是仙風道骨了不少。
江離愣了愣，感覺這老頭在他心裏高大了不少。
“隻希望到時你不要後悔。”江離對著老頭挑了挑眉道。
這裏也算靈山秀水，留下也許也沒什麽不好。至於羅玨，有些賬，早晚要清算。
“哈哈哈哈，好好好。以後你就是我逍遙子的關門弟子，這振興宗門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老頭倒了杯茶道“給為師敬茶。”
“還要拜師？”江離傻愣愣道。
“怎麽？我配不上？”老頭靈力湧動，威壓盡顯。
“化神？”江離震驚了。
不是說很多年都沒有人突破化神了嗎？就連大宗門的宗主長老，也不過是元嬰而已。
“怎麽？夠格嗎？”老頭收斂威壓，又和一個普通老頭一般無二。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江離連忙奉茶，心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好好好。”看到大笑三聲，聲音傳遍整個天麓山脈。
隨著笑聲落下，此時正在忙著的四人紛紛抬頭望向逍遙門方向，然後身形閃動，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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