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我相信你

  已經時近中午時分，正午的陽光穿過透明的窗玻璃撒入室內，驅散了冰冷，將這個彌漫著消毒水味的病房注入了幾分暖意。


  秦素簡半靠在臥鋪頭墊著的枕頭上，她的頭上仍然纏著紗布，臉上因為剛剛發現季涼川一直在病房裏陪著她而漫上了一點紅暈，比之前昏迷的時候多了幾分生氣，顯得可愛多了。 她不說話，也不看季涼川，目光就呆呆地停留在蓋在身上的薄被子上，看上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其實秦素簡的內心並不如她現在表麵上看上去那般平靜，相反，在她心中，驚慌與疑惑相互交織，其中還有一絲絲渴望在內心深處翻騰，讓她一時茫然失措。


  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車禍時，那一陣翻滾暈眩之後，她就失去了意識。渾渾噩噩中，她聽到有個人在耳邊一直呼喚著她的名字，而自己的身體被人緊緊抱著，身上很痛，她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抱著她，可是卻始終無法睜開眼。眼前是一片黑暗，讓她感到無助而彷徨。


  後來，她終於睜開了眼， 她記得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說想見季涼川，因為她覺得有些話，如果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告訴他了。所以秦素簡趁著還剩有一點清醒，堅持要見季涼川，把關於秦明月身世的真相告訴他。她不管麵前這個男人信或是不信，反正她就要死了，男人信與不信她都聽不見了，看不見了。


  可是現在！現在的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秦素簡之前預料到的，她以為自己會在留下最後一句話後孤單單在手術台上離去，但是並不是，她居然挺過去了！不知是上天憐憫還是上天想折磨她，在她以為自己的血液都快流光了的時候，她居然熬過來了。而那個，她不知該如何麵對的男人，現在就站在她的病臥鋪前看著她。


  他是陪了我整夜嗎？他是擔心我嗎？

  秦素簡抿緊了唇，心底升起一點希冀。


  不！不可能的！昨晚說的那些話，他不可能相信的……他一定是想來質問我，為什麽臨死前還要欺騙他…… 秦素簡想到這些，自顧自無奈地慢慢搖了搖頭。


  “你……”突然，身邊的男人開口了。


  季涼川輕聲說道，“你感覺好點了嗎？身上有沒有什麽地方感到不舒服？……想不想喝點水？”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又帶著幾分擔憂，仿佛像是怕驚擾了什麽。


  男人的聲音不大，可突然開口還是把秦素簡嚇了一跳。秦素簡被嚇得一激靈，不受控製地抬頭看向季涼川。


  季涼川這才看到，麵前的秦素簡眼中充滿了哀傷。一邊的側臉上居然還掛著一道淚痕，一滴淚珠從眼角滾落，劃過白皙的臉頰，消失在病號服的領口。這個場景讓季涼川一時驚慌失措。


  他不知道秦素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經想了那麽多東西，不知道為什麽剛剛還好好的秦素簡為何突然淚流滿麵，他慌了手腳，隻覺得那滴淚珠如同一滴雨竹，滴入他心中那平靜的湖麵，激起層層漣漪，讓他的內心也無法平靜。


  他忙坐到秦素簡臥鋪邊，抬手想抱抱秦素簡，卻發現因為車禍秦素簡的身上傷痕累累，如果隨意碰她又怕碰疼她。於是，季涼川隻好伸出手，緊緊握住秦素簡的手，試圖給她一點安慰。手指觸手冰涼，讓季涼川又好一陣心疼。


  “你……你別哭，”季涼川低頭看向秦素簡的眼睛，長而濃密的眼睫毛顫動著，如同一根小羽毛撓過他的內心，“昨晚你進手術室前的話，我都聽見了。”


  秦素簡一陣緊張，又聽得季涼川在耳邊繼續輕聲說著。


  “你說，秦明月是我的親生兒子，我相信你。”


  這句話如同炸雷一邊在秦素簡耳邊響起，她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個一臉溫柔的男人。


  “你真的相信嗎？你不擔心我是在騙你嗎？你難道不會覺得我這樣的女兒，是為了騙你在我死後為自己的兒子找一個歸宿才這麽說的嗎….”秦素簡喃喃說道，聲音中帶上了一絲哭腔。她不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會輕易地相信自己說的話，“我這樣的人，為了錢活著，連死的時候都要騙別人……”


  “不，別說了！”季涼川左手撫過秦素簡臉頰，輕輕擦去她臉頰的淚水，深深看入她眼底，堅定地說道：“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你不知道，看著你一身血地躺在我麵前，我的心裏是多麽害怕。那一刻，我才知道我自己到底要什麽。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麽我一直要強留你在我身邊……”


  “這一切，哪是為了什麽報複你，欺負你，” 季涼川仿佛自嘲一般笑了一下，然後有又繼續開口道，“到昨晚，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因為想你在我身邊，所以我才做出了這一切。可是我那麽傻，看不透自己的內心，在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直到自己喜歡的人一身血地倒在我麵前，才發現這一切。真的是太傻了……”


  季涼川一口氣將心裏的話說出來：“之前的幾年，我沒有陪你一起度過，你今後的人生，我一定不再缺席。”說完，他伸手輕輕托起秦素簡的下巴，將她的頭微微抬起，輕輕地，吻上她的唇。


  這個吻，包含著極致的溫柔。


  季涼川深深地吻著麵前的女人，兩人的唇碰在一起，悱惻，仿佛要將那缺席幾年的愛意都在此刻找回。


  正當季涼川沉浸之時，突然，他感覺麵前的秦素簡身體一軟，倒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季涼川瞳孔因為緊張急劇收縮了一下，忙扶著秦素簡躺下，慌忙去按臥鋪頭的鈴，呼叫醫生過來。


  醫生來的很快，還是之前那個主治的大夫。醫生示意季涼川搖平病臥鋪，將秦素簡身體放平，然後伸手在秦素簡心髒脖子位置按壓了幾下，又看了一下病臥鋪邊的監測情況，這才鬆了口氣，接著卻擺出一副指責的麵孔對邊上緊張的季涼川說：“你剛剛做了什麽，病人剛醒過來，不能受刺激！還好現在沒什麽事，隻是一時情緒太激動導致地突發性昏迷，好好調養就沒事了，隻是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好了，我走了，有事再叫我。”說著，徑自往病房外走。


  季涼川也被剛才的情況嚇懵了，也不反駁，將醫生的話一字一句記在了心裏。見醫生要走，忙起身送他，“謝謝醫生，麻煩您了。”


  “免了免了，現在的年輕人啊….”醫生擺擺手，兀自出門了。


  季涼川送醫生到門口後，回身走向病臥鋪，看著臥鋪上的秦素簡，暗暗想，等她再醒來，要好好對她，可不能再刺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