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夢境
老人看著眼前這個麵色蒼白的年輕女孩子，歎了一口氣，對老伴說，“不知道這個孩子能不能熬過去，現在都三天了，還是昏迷不醒，我們的草藥要是救不過來的話，就該送去醫院看看了。”老婆婆看著火爐山正在冒泡的藥鍋，用筷子攪著，藥香充滿整個房間。
“是啊，這個孩子的頭應該受了很重的傷，所以一時半會兒醒不來是正常的，我們隻要讓她把燒退下去就會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住在山裏，離縣城太遠，又沒有車子，不然就能送她到醫院看看了。”老婆婆看了一眼正在發燒的那個女孩子，心裏默默為她祈禱著，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從這裏到縣城的醫院得兩個小時呢，他們老兩口有沒有車，要是把她用牛車送到醫院，肯定會讓她的病情更加嚴重，所以現在隻能寄希望於草藥了。
仿佛在夢裏，卻忘記了自己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也忘記了自己是誰，隻覺得自己身在一片柔軟的雲彩中，軟軟的，還有一股藥香味。很想站起來去奔跑，但是發現自己的靈魂好像被禁錮在一個僵硬的軀殼裏，一動也不能動，好像聽到耳邊有人在說話，但是仔細去聽的時候，卻什麽也聽不清，隻有一層一層遠遠的回音。
身體好像在烈火上炙烤，全身都好像是熱的要炸開，想要找到一個突破口釋放身體的熱量，但是卻無能為力，又感覺到好像有人在用涼涼的東西為自己降溫，喝下去的不知道是什麽的液體，讓自己感覺到一陣清涼，那團炙熱的力量似乎在一點一點褪去。
空氣中草藥的香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濃鬱，周圍的聲音也開始變得清楚，並且似乎變得沒有那麽遙遠，雖然還是聽不清楚到底是什麽聲音，到底是誰在說話，說的是什麽，但是感覺到那些聲音正在逐漸變得近而且清楚，心裏感覺到一起快慰。
之前不知道是因為那些草藥的味道還是什麽，身體的知覺開始恢複，能聽到更多更細微的聲音，雖然聲音繁雜，但還是能聽得清楚，皮膚的感覺也開始變強，當有溫熱的手掌拂過額頭，當一陣清涼的風從耳邊吹過，都能感覺到分明的差異。雖然還是不能動，但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積聚力量，從四肢百骸湧起無數股力量，在體內流動。
對外界的感覺逐漸強烈，並且清晰，每次聽到兩個老人在說話，討論關於自己還不能醒來的事情，她總是很著急，很想告訴他們，她能聽到，但是任憑自己再用力呼喊，想要足夠大聲，還是無法讓他們聽到，她急得想哭。
聽到老婆婆對老爺爺說，“老頭子，難道是我們的草藥沒有用嗎？難道我們真的是害了這個孩子嗎？如果我們當初沒有把她帶回家，她可能會被其他人救起來，他們會送她去醫院，說不定她早都好了，可是我們沒有能力送她去醫院，隻能帶她回家用草藥治療，萬一真的要是害了她，我們可真的就作孽了。”老婆婆的語氣中有無限的焦慮和後悔，她想去安慰老婆婆，卻什麽也做不了。
又聽到老爺爺說，“我們這一生雖然無兒無女，但也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天爺會讓我們救活這個孩子的。”她想告訴兩位老人，謝謝他們救了她，沒有放棄她，能遇到他們這樣的好人，她已經很開心了，如果自己真的挺不過去，那就是自己的命了，不怪他們，不希望他們因為自己沒有得救而譴責自己。
空氣中草藥的香味變了好幾次，有的略苦，有的略酸，有的還有一絲絲的甜味，她一點一點地分辨著每天空氣中草藥的不同味道，再和自己口中感覺到的味道一一對應，發現自己的味覺開始一點一點恢複，整個人不像從前那樣覺得自己是在一堆雲彩上躺著，感覺不到自己所處環境的狀況，但是現在能感覺到自己睡的是一張略微有些硬，有點硌的床，雖然條件簡陋，但覺得經常會有人用熱毛巾為自己擦臉擦手，雖然不知道那是誰，但是能感覺到那人的溫柔。
沉溺在那樣的溫柔裏，雖然無法動彈，也沒辦法說話，但還是會很依戀，那種依戀好像自己從前也有過，但是怎麽也想不起來這種感覺到底和以前的什麽事情有關，想了半天，大腦中一片空白，最後隻能作罷，畢竟現在是連自己是誰，從哪裏來都想不起來了，哪裏還能想起這麽細枝末節的事情。
想著想著，似乎又開始沉入夢境，在夢裏有人在不停地喊著一個名字，不知道是自己的名字還是別人的名字，隻是聽到那個名字一遍一遍地出現，想要靠近聲音的來源，但總是找不到，聽到的也隻是一個模糊的回音，也聽不清楚那個名字到底是叫什麽，隻知道是兩個字，至於是哪兩個字就不得而知。
她想那可能是自己從前最在意的人的名字，或許也是從前別人這樣叫她的名字，但是現在自己什麽也想不起來，說也說不了，動也動不了，就算想弄明白那個名字到底代表著什麽，也無能為力，隻能寄托希望給夢境，希望下一次做夢的時候，能做的清楚一點，這樣的話，自己就能聽清楚這個名字到底是什麽，和自己有怎樣的關係。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渴望進入夢境，以前總害怕自己一旦沉入夢境就會醒不過來，但是現在為了知道那個名字真正的含義，她無數次想要進入那個夢境，但是怎麽也回不到那個夢境，再做夢時，隻有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不知道要流到哪裏去，隻能聽到波浪的聲音，關於那個名字，再也聽不到了。
很多事情，當你想要刻意去追尋的時候，你就會離它越來越遠。越想進入夢境，就越進不去，越想想起什麽，就會什麽都想不起來，這種感覺讓人很沮喪，但是根本沒有辦法改變。她想，既然是自己已經忘掉的事情，那就可能是不想再記得的事情，既然命運已經把過去從自己的記憶中刪除，那就要接受命運的改變，讓過去成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