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隻是擔心
現在,我該何去何從?我身上隻剩下兩塊錢,我指望用這兩塊錢幹什麽?買包煙?我懷疑有沒有真麽便宜的煙?或許買瓶水?又或者打個電話?
找了個公話廳,打樊辣椒電話,響了許久,沒人接。
我很失望。
看著電話機上麵貼著一張本機號碼的紙,那一串數字,很熟識,忽然……我想起了藍貓總經理室的電話,立即撥了過去。
“喂,你好。”紀若蘭的聲音。
“紀總,是我。”我很幸運,真的很幸運,我在用的電話機號碼和藍貓的隻差區號以及前麵一位數,後麵都相同。
“寧……總?你在什麽地方?”
“我……你有沒有黃小淑的聯係方式?我想找她。”
“有,你記一下……”
“等等,我先找支筆。”我向公話廳老板要了一支筆,“你說。”
“……,記住沒有?”
“記住了。”我看了看通話時間,三分鍾,一分鍾兩毛,已經花了六毛,我隻有兩塊錢,隻能打十分鍾電話,所以飛快道,“紀總,我先不跟你說了,我有點急事,就這樣,拜托你保密我的行蹤,再見。”
掛斷,我立刻按黃小淑的號碼。
“黃小淑。”
“寧總?”黃小淑又驚又喜,“真的是你?”
“是,黃小淑,幫我找蔣亮,找到以後讓他打這個電話,我在傍邊等著。”
“嗯!”
“樊總……好嗎?”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看來我心裏還是關心樊辣椒,或許還有別的什麽我不敢麵對的感覺。其實近來我都在想她,我不恨她,隻是擔心。
“好幾天沒看見她了!”
“飛雅呢?”
黃小淑沉默。
“給我找蔣亮。”
掛斷電話,點了根煙,在等待。我不著急,黃小淑和丁丁是表親,她會找丁丁,丁丁找蔣亮,肯定能找到。果然,十分鍾不到電話就響了……
“在什麽地方?”蔣亮的聲音,很是驚喜的聲音,和黃小淑一樣。
“廣州,芊芊好嗎?有沒有什麽事?還有我家?”
“芊芊沒事,你家很好,你呢?你怎麽樣?沒少腿缺胳膊吧?”雖然蔣亮用沒心沒肺的語調問出這句話,但是我能夠感受到他的緊張,他在害怕,害怕聽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這倒沒有,不過口袋裏隻剩下兩塊錢,窮吧?而且我還欠人十萬。”
“你幹什麽了?”蔣亮鬆了口氣,“在那個區?我立刻去機場,你等著。”
“你來幹什麽?我隻是……”
“我得拿錢給你吧?匯款,匯款也行,可是你安全嗎?他們那邊勢力很大,還好你走的速度快,我聽丁丁說……反正不走肯定要死,你那上司倒很勤快,幫你跑,不過……我估計……你這輩子都別指望能回來,而且別讓他們找到,廣州這麽遠應該不怕,嗬嗬……趕緊說,你那什麽地方?”
“我問問。”我問公話廳老板,然後把地址報給蔣亮。
好了,打完電話我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了,公話廳老板人倒不錯,賒了一包煙以及一瓶水給我。我坐在公話廳門外一張塑料椅等蔣亮,從中午一點等到晚上七點,整整六個小時我抽了十八根香煙,喝光一瓶水,公話廳老板又主動遞給我一瓶,眼看也快喝光,而且我肚子很餓,蔣亮還沒有出現。
沒可能沒趕上飛機吧?
如果沒趕上飛機,肯定會打電話告訴我,電話沒打。
七點半,我的耐性幾乎已經被磨光。
八點前一刻,我終於等到了,一個熟識的身影從一輛出租車裏下來,然後站在我的麵前。是樊辣椒,居然會是樊辣椒,天啊!
我沒有看錯,麵前的確實是樊辣椒,穿紫色高領風衣、牛仔褲、休閑鞋。眼圈深黑,整個人看上去瘦了一大圈,定神看著我,目光中流露出各種各樣的複雜情緒,驚喜、驚訝、僥幸、愉快、甚至是痛苦。她雙肩微微有些許顫抖,伸出潔白的手掌撫摸我的臉。
她手指冰涼……摸著,忽然一顆晶瑩剔透的眼淚從眼角滑落,速度極其緩慢仿佛萬般留戀她的臉。都說眼淚是麵鏡子,我想是的,但在那顆淚裏我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同時在她裏我也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這短短一刹那仿佛整個世界驟然靜止,我和我的空間虛若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拉鐵閘的聲音……
“年輕人,我要關門回家吃飯了。”公話廳老板說。
“哦。”我反應過來,向樊辣椒伸出手,“樊總,借我十塊。”
樊辣椒迅速在包裏翻了翻,掏出一張一百塊遞給我。
“老板,給你添麻煩了,不好意思。”我把一百塊遞給公話廳老板,“不用找了,沒其它意思,就是感激,你是我在廣州遇到為數不多的好人,希望你不要拒絕。”公話廳老板很好,我說的也是實話,出自肺腑的實話,我真心感激他,他在我落難的時候肯賒煙和水給我,令我覺得這個世界還存在溫情。
公話廳老板沒有任何廢話,拿錢、離開。
沉默著,我特想問樊辣椒為什麽來的是她而不是蔣亮?她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蔣亮說的?或許是黃小淑?黃小淑讓樊辣椒找蔣亮還是樊辣椒逼黃小淑問蔣亮?很多疑問,但我不能問出來,因為一但問出來就會傷害了樊辣椒的心,她風塵仆仆遠地趕來,這份情……哎。
“樊總,我餓了,能不能先去吃個飯?”
樊辣椒沒言語。
我往前走,走出幾步回頭看樊辣椒,看她跟著我才放心繼續走。
找到一個餐廳,我要了一個牛肉飯、一隻雞腿、一杯西瓜汁。問樊辣椒要不要,她無動於衷,就那麽目不轉睛看著我,不發一言,看的我混身不自在。
飯來了,三下五除二吃光、喝完……
“你是不是死了都不會給我打個電話?”樊辣椒終於肯開金口。
我無言以對,撒謊不是,說實話……那不是撞槍口嗎?我寧願沉默。
“啞巴了?很不樂意跟我說話是不是?”樊辣椒越說聲音越大,整個餐廳的客人以及工作人員都把目光投到我們身上,樊辣椒冷冷掃了他們一眼,“看什麽看?沒見過男女吵架?”
“樊總,你別這樣。”剛來那會沒發脾氣,現在發,不是正常人能觸摸的古怪脾氣。
“別這樣,你想我怎麽樣?”聲音更大,
“我沒想你怎樣,你先買單吧,買完找個地方我讓你罵個夠。”
“服務員。”樊辣椒吼了一聲,掏出兩張一百塊拍在桌子上麵,“買單!”
餐廳外麵,樊辣椒拳頭密集如雨點般打落我身上,拚命錘拚命打,邊錘邊罵,然後居然哭了起來。我嚇傻了,被這個忽如其來的場麵嚇傻,我見過兩次樊辣椒流淚,哭卻是第一次,我感覺天旋地轉。
聽著樊辣椒的哭聲,我眼眶亦逐漸濕潤,一種感動的情緒在波動,我被震撼了,一個我認為她並不會關心我死活的人、一個利用我無數最後次導致我要跑路的人,原來比任何人都要緊張我。
“你要死啊不給我電話……”
“你個笨蛋……”
“你討厭死你,我打死你……”
我想都沒想過自己敢抱樊辣椒,真的,但我此刻實實在在的抱住了她。而樊辣椒,她摟住我的腰,腦袋埋在我肩膀失聲痛哭。
這一幕,如果我把這一幕告訴認識樊辣椒的人,肯定沒一個會相信,反而覺得我神經病。可是這一切如此真實,真實到我無法顧及別的什麽事情,整個過程都是愣愣抱住樊辣椒,愣愣被樊辣椒抱住。
“我餓了!”樊辣椒打破沉默,並鬆開我。
“那……我們去吃飯?”看著滿臉淚痕的樊辣椒,我忽然感到一陣心痛。我是不是害到一個堅強的人失去了堅強?另一個感覺是,我發現樊辣椒不怎麽化妝,哭成那樣仍然風華絕代,一般化妝的哭過以後都像厲鬼。
“不去這家。”樊辣椒指了指身後的餐廳。
和樊辣椒一起走了兩條街,樊辣椒主動牽住我的手。
我不是在做夢,一切都是真的,那一抱把我壓抑的感情抱了出來,而這一牽——徹底把我心門打開。往後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愛不應該被埋藏,哪怕能愛的時間隻有一天綻放出來也會很美麗,埋藏隻會給自己的人生畫上遺憾一筆,現在或許不覺得難受,老來到死那天也不會瞑目。
來到一個西式餐廳,樊辣椒點了一個意大利麵,津津有味吃起來。此刻,我麵前的樊辣椒不再是那個熟識的強悍的樊辣椒,而是一個女人,溫柔女人,這幾分鍾過程樊辣椒給我露出以往所沒有露出那麽多的真正的笑容,她笑起來很美、很年輕。
而我,我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不敢喜歡樊辣椒,並非全部因為身份地位、物質金錢的差異,更多的是因為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比如性格……或者說因為我那可憐的自尊。我不喜歡樊辣椒太強硬、太強勢,我是男人,多少帶點大男人主義,我希望得到尊重,尤其來自女人的尊重,自己所喜歡的女人的尊重,甚至是崇拜,如果是反過來,我受不了。
過去,我覺得樊辣椒既不尊重我,也不溫柔,現在,忽然看見她原來可以溫柔我卻又有點失望,不習慣,我在想,如果我愛她,我應該包容,包括性格,一個人一但失去特色她就不再是你所愛那個人,我認為樊辣椒應該強悍,一但不強悍她就不是樊辣椒,而是樊柿子……所以,隨便吧,去他的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