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十九章
趙胥決定親自領兵攻打晉國的時候,當然沒忘記在國內布置眼線, 還將一係列事情托付給心腹, 為的就是避免他在外的時候出什麽亂子。可他一切都打算的好好的, 卻還是出了問題。
急著回去收拾叛軍, 結果半途中又殺出伏兵, 簡直是運氣差到了極點,趙胥甚至覺得這個世界是在逗自己玩, 剛讓他看到一點希望,又狠狠給他一巴掌。可要說他運氣差,也不盡然,因為這一次,他仍是在心腹的保護下逃了出去,就算傷了一條腿,到底也還活著。
就如同上一次打魯國的翻版, 他負傷逃出生天後,又被趕緊送往趙國都城。
“待我回到趙國, 這些……這些該死的反叛之人,還有那晉國殘兵, 統統都沒有好下場!”趙胥捂著斷腿語氣發狠。但是很快,他再次被打臉了。
一行人秘密回到趙國王城附近, 趙胥試圖悄悄聯係城中心腹。能讓他在這種時候聯係的, 當然是他最相信的下屬,在從前無數次的輪回裏,這人從來對他忠心耿耿, 甚至不惜殺掉自己的父母妻兒表示忠心。然而這一回,這人竟然投靠了反叛的餘商君,接到他的信後帶著人前來捉拿他。
“趙王,等你許久了,餘商君……不,是王想請你相見。”中年文士朝他一躬身,很是恭謹的模樣。
趙胥沉著臉望著這個下屬,“其他人也背叛本王了?”
文士微笑道:“沒有什麽其他人了。”餘商君一上位,那些人就被找出來解決了。
趙胥:“你是為何背叛本王,莫非本王給你的優待還不夠?”
文士隻意味不明地一笑,並不回答他,朝後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胥無法,被那些從前護衛他的士兵們押著回到本屬於他的宮城。因為腿在之前的埋伏中斷了還未休養好,他隻能被人抬著,可到了宮殿門口,再不許其他人進去,趙胥隻能在嗬斥聲中自己拖著傷腿慢慢走進去。
餘商君早就在那等著他,見到他進來,讓身邊伺候的人給他上了一杯茶。
“放心,沒有毒,怎麽說我也是你的叔父,並不準備要你性命。”餘商君翻著書案上的各種書冊,語氣淡淡:“喝完這杯茶,你就該去牢中待著,度過你的下半輩子。”
趙胥冷笑一聲,“你不殺我,說的倒是好聽。”
餘商君看了他一眼:“至少,我與你不同。”
趙胥:“都是為了權利,有何不同,說得再義正言辭,也不過和我一般野心勃勃。”
餘商君沒再與他多說,讓人將他關進了冬牢。
趙胥一夕之間從王成為了階下囚,沒有了華服宮殿,美味佳肴,美人宮娥,初入冬牢,著實發了一陣脾氣,看守之人見他這個模樣,漸漸就對他放鬆了戒備,每日隻聽他大罵便是。
餘商君雖未殺他,但也怕他還留了什麽後手,因此令人密切關注他的行為,聽人回報說他在牢中狀似發瘋,不像作偽,一派山窮水盡的模樣,便也懶得再多加關注。
過了幾個月,冬牢的守衛開始鬆懈,一日晚上,一行人潛入冬牢,來到趙胥牢門之前。
“王!屬下前來救您出去了。”為首之人打開牢門,跪在一地狼藉之上。
坐在那渾身狼狽汙濁,頭發垂下覆滿麵頰的趙胥緩緩站起,一雙黑沉的眼睛裏俱是冷意,“來得太晚了。”
“是,是屬下無用,委屈王了。”那人連忙磕頭,上前攙扶著趙胥離開。
他們是趙胥為了以防萬一留下的後路,幾個月來蟄伏不動,就為了等待時機趁機救出趙胥。因為打點過,他們逃離冬牢的路上沒有遭到任何的阻攔。
王城不能再留,趙胥甚至都沒來得及換衣服,就帶著追隨他的一群人逃出趙國王城,免得被發現後讓衛兵堵在城中。
急奔出城後,趙胥選了個不引人注意的城暫時安頓下來。他的腿因為先前的傷沒及時救治,走起路來都有些跛。趙胥如何能忍,走在路上被人多看一眼他都要發怒,若不是現在情勢不妙,有人敢用那種目光看他,他必定要將人抓起來處刑示眾。
“王,這腿定然能治的。”
趙胥:“滾!”
“是是。”說話的人喏喏退後,再不敢提起這事。
畢竟當了多年的王,趙胥若想東山再起,還是有機會的,他仔細盤算後,決定先去試試能不能尋到盟友。他想找的就是那些手中有兵,也有些野心的人,隻要他允諾奪回王位後,再給金銀寶物,劃給對方更多封地,隻要待遇優厚,不怕沒人心動。
趙胥最先找的是祁陽王,他先讓人前去試探,結果祁陽王連他的麵都不願見,隻帶給了他一句話:“君與晉國為盟,轉頭便能滅晉,實不敢信也。”
嘲諷他先前與晉國結盟,後來又撕毀盟約滅亡晉國,這番行徑沒有信義。被人羞辱一番,趙胥還無法反駁,隻能迅速帶人離開祁陽王封地。
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他們走後沒多久,就有衛兵尋到他暫時落腳的地方,要將他捉拿去向新王討賞。
“王,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繼續去尋墨陽王。”趙胥並不相信人人都像祁陽王這樣愚蠢膽小。
墨陽王那老狐狸倒是見了他,也十分熱情地招待他,口中說些什麽希望他盡早奪回王位之類的話,可真談到想讓他發兵王城,他就不說話了,一推六二五地混過去。
趙胥找遍了能找的人,也就隻有一個義陽王看好他,他將女兒嫁給他,想日後女兒能成為王後,並且獅子大開口要求了許多東西。趙胥不怕他要的多,可問題是義陽王手中的兵並不多,想要光憑這麽些人打回王都去,實在是癡人說夢。
可他也沒有什麽其他的辦法了,如今沒人願意庇護他,他隻能先留在義陽王處穩住他,借由他的女兒達成更深的聯盟,再慢慢招兵買馬。同時他也沒放棄繼續試探各地其他手握兵權之人,著實是挖空了心思在趙國蹦躂。
他隱姓埋名,將自己藏的很深,餘商君尋了他兩年無果,隻能放任不管,如此,趙胥積蓄了幾年之後,終於尋到了一個機會。
東南大旱,餘商君要往郾城祭天,趙胥決定前去伏擊餘商君,取其首級再一鼓作氣直奔王城,奪回王位。
這一年,距離趙胥被人從王位上趕下來,已經過了八年多。
草原上又是一年夏季,如今的烏圖部族,比前幾年更大了幾倍,這裏就如同幾年前殷如許說過的,成為了一個熱鬧的小城。最開始隻有殷國的商隊常常來此,但是幾年前,沃突帶領族人開辟了通往西陵的路,漸漸的,也有西陵那邊的商隊過來了,他們還在氓山發現了一種晶瑩剔透的寶石礦,這些年光是前往氓山采礦買石的人就數不清,來來往往的人,總要經過烏圖部族。
人多了之後,他們也並不是全都依靠放牧牛羊生活,仍然有一部分人保持著冬季遷徙的習慣,但還有一部分人已經開始習慣定居。
烏圖部族在這個季節人是最多的,分隔開的集市上熙熙攘攘,外圍的空地早已成為球場,是半大少年們最愛的玩鬧區域。女人們這個時候則大多在湖附近,那裏開鑿了水渠,殷國帶來的工匠花費了大力氣做出了這個便捷的供水處,女人們會在這邊清洗衣物處理食材。
“阿衍,跑哪去了,公主找你呢。”水渠邊一個婦人打扮的女人端著盆站起來,對不遠處一個騎馬的孩子喊道。
女人長相是標準的殷國人,她是當初跟隨殷如許一同來和親的宮女之一,後來嫁給了一個狼騎的勇士。而她口中的阿衍,則是殷如許和沃突的孩子,烏圖部族人人喜愛的‘小族長’。
阿衍不過九歲,個子已經很高,騎在馬上隱約有了幾分少年氣,他的長相更肖似母親,清麗俊逸,隻是鼻梁高挺,一雙綠眼睛,更像父親。
“丁香,阿姆找我幹什麽?”阿衍在馬上揮動著手裏的弓箭。他的馬上還掛了一串兔子和其他的小型動物,看來是跑去打獵了。
“好像是找你試新衣。”
“好,我知道了。”阿衍應了一聲,對跑在馬後的一隻威武大狼喊道:“二寶,快點!”那狼嗷嗚一聲似在回應,趕上了前頭的一人一馬,很快就跑進了不遠處的聚居地。
“阿姆!”阿衍提著一串獵物,高喊著阿姆,噔噔噔進了王帳。
殷如許從屏風後麵走出來,“回來了,去哪掏了兔子洞,怎麽帶了這麽多回來。”
阿衍跑到她麵前,獻寶一樣捧上自己的獵物,嘴裏回答:“是父親之前帶我去的地方,那裏好多兔子!”
殷如許笑著給他擦腦門上的汗,這孩子和他父親一樣,非常擅長往洞裏薅兔子懶鼠,到處都給他們禍害光了,簡直草原雙煞。
“跑得這麽急,身上全都是汗,來,外套脫了給你擦擦。架子上有給你做的新衣,最近天氣熱了穿輕薄點更舒服些。”
“嗯。”阿衍仰著小臉讓母親給自己擦汗。他脫衣服的時候,衣襟袖子裏窸窸窣窣往下掉土渣和小石子,還有兩把小匕首。殷如許甚至在他懷裏掏出來一隻巴掌大的小懶鼠。
殷如許:“……你鑽到懶鼠洞裏去了?”
阿衍撿起掉在地上的小匕首,摸摸腦袋,“我都忘記還有它了!阿姆,這個送給你的,給你玩兒。”
換上新衣後,又喝了幾杯水,阿衍擦擦嘴拿著小弓:“阿姆,父親這兩日不在,你肯定無聊了,我帶你去玩吧!”
他們父子兩個,都喜歡帶她出去玩。
殷如許笑,“你要帶我去哪玩?你又知道哪裏好玩?”
阿衍:“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們在射彩綢,我們也可以去啊!”
殷如許想了想,“好吧,跟你一起去。”
她也換了件衣服,戴上沃突給她做的指套,背著弓箭和兒子一起去山坡上玩射箭。阿衍沒忘記招呼帳前的兩隻大狼。
“大寶二寶,走了,玩去了!”
這兩隻狼是當年溫水湖邊那兩隻,跟著阿衍從小一起長大。大寶喜歡跟著殷如許,二寶則更愛跟著阿衍,阿衍去哪瘋玩,二寶都要一起。
“阿姆,我現在射箭能比過你了。”
“哦,是嗎?但是,比過我不算,要比過你父親才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