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病例

  沈碧青眉頭一揚,冷聲發問。


  “回家。”顧初易答了兩個字,腳步不停。


  “站住!”沈碧青氣得胸口疼,“把家裏攪合成了這樣子,爺爺那裏也一句交代都沒有,這就想要回國了?”


  “怎麽,您還想要攔我不成?”顧初易聽得笑起來,轉身來看著沈碧青,認真地問,“媽,您真的要攔我嗎?”


  沈碧青呼吸一窒,被兒子將了一軍。對啊,她再厲害,還能將顧初易給攔下綁了?她如果有那份本事,也不會任由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了。


  “阿易,你不要太任性!”沈碧青看著顧初易的眼神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這個女人剛剛在做什麽你都不問問?你看看雅芸被子上的水漬,還有剛剛她的叫聲,這些你都可以不在意是不是?”


  顧初易低頭看了看那片水漬,“所以您想要說什麽?”


  “白雯穎絕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沈碧青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顧初易聞言笑著對白雯穎道:“聽,媽在誇你呢。”


  白雯穎鬱悶地看著顧初易,真不知道這時候自己是哭好還是笑好。沈碧青對她的態度讓她覺得無望,可顧初易的維護又讓她心裏暖暖的。她已經不想要再跟沈碧青解釋什麽了,無論是剛才的突發狀況還是之前的那些誤會。沈碧青認定了她不是個好人,那麽她再努力也是白費功夫。


  真是,愁人啊。


  白雯穎臉色發白,看了看床上的宮雅芸,輕輕地握住了顧初易的手。


  顧初易將她的手緊緊包裹在自己掌心,抬頭望著沈碧青,“媽,我們就要回國了,您有事情的話這會還是說清楚吧,畢竟下次見麵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好,好”,沈碧青冷笑著點頭,“這是連我這個做母親的也不準備認了嗎?”


  “我可沒說那種話。”


  “阿易,你怎麽會變成這樣……”沈碧青臉上厲聲漸漸收了,不解地看著顧初易,眼神又失望又困惑,“因為這個女人,雅芸差點就死了……以前你們明明那麽好,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放手就放手?”


  這話說完,白雯穎明顯地感到顧初易身子僵了僵,“說起來這個……我還一直迷惑呢,昨天晚上為什麽那麽巧,剛好她割腕的時候你去找她?那可是淩晨啊,我記得您一向睡得早。”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以為我們在演戲嗎?”沈碧青大聲質問,臉色又鐵青了。


  “您可能沒有在演戲,但是別人就不知道了”,顧初易說著眯了下眼睛,“不然您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麽那麽晚了您還沒睡?”


  “我那是被你氣得睡不著!”沈碧青憤憤地瞪著白雯穎,“你們兩個那樣含血噴人地誣陷人,我都替雅芸覺得難過。到了後半夜實在是覺得不妥,就去看她,誰知道她會那樣想不開……”


  “嗬,如果真想死,浴室的門怎麽不反鎖,反倒讓您一推就開了?”


  “顧初易,你就這麽盼著雅芸去死嗎?!”


  “我隻是在就事論事而已”,顧初易說著無奈歎口氣,“媽,您說服不了我,我也說服不了您,我想我們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他說完這句話衝沈碧青點了個頭,拉著白雯穎要離開,沈碧青卻將一摞文件從自己包裏取出來,揚手摔在顧初易的腳下,“你看看吧。”


  顧初易駐足,看著那些散落在自己腳邊的文件,眉頭皺了起來。


  白雯穎訝然地盯著那些文件,足有二十幾張,上麵全是英文,有些紙張上赫然出現了一家醫院的名字。


  聖勞倫斯國際醫院。


  她沒聽說過這家醫院,更不明白這些文件都是什麽,可能是因為好奇,也可能是不想沈碧青太過生氣,她蹲下身子,將那些文件一張張地撿了起來。


  顧初易的眉頭始終都皺著,目光在文件上滑過,上麵的很多字眼映入他的眼中,他臉上的表情明顯地變了。


  白雯穎略略翻看一下,心中的疑慮越來越重。她的英文不錯,可以看出這是一份病例。好像還是有關心理方麵的,可是上麵幾乎都是專業術語,她沒辦法理解透徹,隻好抬頭去看顧初易。


  一抬頭就嚇了一跳,顧初易的臉色甚至比沈碧青的還要難看。


  “怎麽了?”她下意識地問一句,那種不好的預感又來了。


  顧初易將文件接過來,又匆匆翻了一遍,然後扭頭望著沈碧青不說話,臉色卻是沉凝肅然。


  沈碧青瞧他這樣,便冷笑一聲,“看明白了嗎?”


  “您從哪裏拿來的?”


  “昨晚雅芸出事之後,我覺得不對勁,連夜讓人去查……這是我剛剛從醫生那裏拿到的,唉,真是可憐的孩子。”沈碧青說著低頭看向床上的宮雅芸,宮雅芸早就已經閉上了眼睛,被子拉高,整個人都躲了進去。


  沈碧青在她床邊坐下來,伸手輕輕撫著她,“傻孩子,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就不肯說呢?白白讓你受了這麽大的委屈,伯母心中真是難過……”


  沈碧青語聲輕柔,絮絮地說著,白雯穎心跳越來越快,看顧初易的臉色鐵一樣冷凝,忍不住問,“這病例是……宮小姐的?”


  顧初易從喉嚨裏低低地“嗯”了一聲,沒有看她,全副注意力都在那份病例上。


  白雯穎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涼意從腦後直通向四肢百骸,她的手一點一點冷下去,勉強鎮定住自己,“這病例上說了什麽?”


  她隻看得懂一部分,那些關鍵的專業術語此刻讓她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顧初易沒有馬上回答,他又將那些文件看了一遍,眸色漸漸轉至深暗。白雯穎始終盯著他的臉,他還是那副不動如山的模樣,可細心的她還是發現了他神色中一點細微的震驚與恐慌。


  她的心倏然向下墜去,想要看得更清楚點,可是顧初易卻轉身將那些病例放在了桌子上,低聲道:“這東西真實嗎?”


  “你自己可以去查。”沈碧青的話沒有一絲溫度。


  “算了,沒興趣。”顧初易淡漠地望著她。


  “沒興趣?哼”,沈碧青指著那份病例,“你不是一直都在耿耿於懷雅芸為什麽三年前不告而別嗎?現在你清楚了吧?”


  顧初易背對著白雯穎,她看不清楚此刻他臉上的神情,“我沒有耿耿於懷。”


  “這種話你拿來騙騙她還可以,騙我?”沈碧青斜眼看著白雯穎,明顯這句話中的“她”就是指白雯穎。


  白雯穎一顆心漸漸揪起來,她已經可以斷定這就是宮雅芸的病例了,並且這件事還和三年前她突然失蹤有關。一股強烈的不安感將她籠罩,她很想要上前去抓著顧初易的肩膀向他問個明白,可她卻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您一大早跑出去,就為了這個嗎?”顧初易聲音低沉,聽起來不辨喜怒,沈碧青的目光卻是銳亮,“阿易,娶了別的女人,你後悔了嗎?”


  白雯穎驟然將拳頭捏緊,緊張地盯著顧初易。


  卻見顧初易極緩地搖頭,“我從來,都不後悔。”


  他說完轉身,攬著白雯穎就大步離開,沈碧青猛然從床邊站起,“阿易!你如果覺得自己做錯了,那就趁早補救!反正現在國內還不知道你已經跟那個女人結婚了……”


  沈碧青後麵又說了什麽,白雯穎聽不到了。因為顧初易攬著她飛快地離開,他步子邁得很大,她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幸好顧初易一直攬著她的腰,要不然她一定會落在後麵。


  不管沈碧青後麵又說了些什麽,白雯穎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因為僅僅是她聽到的那幾句,就已經可以將她的僥幸擊得粉碎了。


  那份病例很重要,重要到連顧初易都變了臉色,拉著她急急逃出來。


  沈碧青的那些話顧初易也聽到了,這個男人會怎麽做?他會不會也覺得自己做錯了,聽自己母親的話去“補救”?

  白雯穎一路心亂如麻,幾次想要開口詢問,都被顧初易冷峻的神色給逼了回去。她被他一路攬著,出了花廳就有一部車子等在那裏。兩人上了車,顧初易說了兩個字“機場”,車子立馬就發動了,沿著顧宅筆直的林蔭道疾馳如飛。


  顧初易像是累了,閉上眼睛頭往後微微仰著,眉眼深重如刀鐫刻,唇角緊抿,堅毅又冷硬。


  白雯穎側頭看著他,滿腦子的問題不知道該從哪一句下口,她覺得自己舌頭都僵硬了,似乎不隻是舌頭,全身上下,都像是剛從冰箱冷凍格拎出來一樣,又冰又硬,一點都不活順。


  “顧初易……”


  兩分鍾之後,白雯穎還是忍不住低低喚了一句,聲音微啞。顧初易霍然睜開眼睛,轉眸看他,目光裏透出幾分柔軟,傾身來牽她的手,“是不是餓了?車上有準備的早餐”,他說著敲一敲隔斷板,司機馬上降下隔板,將已經有些涼的食物遞過來,顧初易接了,在她手上捏一捏,“手怎麽這麽涼?”


  她想說你的手也不熱,可這句話到底沒有說出口,將手從他的大掌中抽出來默默吃東西。明明已經餓了,可那些三明治卻很難咽下去,白雯穎勉強吃了幾口,低聲問,“你剛才,怎麽那麽著急?”


  顧初易沒有吃東西,而是扭頭望著車窗外的風景,聞言回過頭來,“什麽著急?”


  “剛才從宮小姐那裏離開,你走得很快,簡直像是在逃跑一樣。你為什麽會那樣?那份病例到底是什麽?那是宮小姐的病例吧,上麵寫了什麽?為什麽你和媽都那麽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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