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棋逢對手
姬炫耳見了她這幅模樣,隻覺得心神有些激蕩,自己在無極宮已經呆了這麽些年了,師父的教誨總是要他去人欲,存大義,隻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也教了他許多清心咒一類的東西,自己為何還是會這樣情不自禁?
側過頭,不再看文逸仙的臉,說道:“剛剛諦聽在門外偷聽,事急從權,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後,別再一個人到處跑了,我的血有限,或許有一天就不夠給你用了。”
說完,出了床帳,又說道:“把衣服穿上吧。”
其實,他並沒有說謊,她的確是他命中注定的姻緣,隻不過,他根本就不可能把她怎麽樣而已,畢竟他身上還有著那樣的禁止,根本就不可能實男歡女愛之事,於他自己而言,雖然說他無極宮不禁止男子娶親,但他心中還是以師父交代的責任為首。
姬炫耳想著這些,往自己的碗裏又倒了一碗酒喝了,見房間內原來還放了棋盤,他在思緒比較混亂的時候就常喜歡靠下棋來整理思緒,於是便走到棋盤邊,一手白棋一手黑棋,自己和自己對弈起來。
文逸仙穿好衣服,撩起床帳來就看見姬炫耳兀自一個人在跟自己下棋,那個背影望去,她突然心中有一些同情,像他這樣總是冷著臉的人,恐怕也沒有多少師兄弟和他親近吧,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呢?在第一坊中,也沒有什麽姐妹和她親近。這樣想來,她和他倒挺像是同類人的,心中便突然有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情。
於是,走了過去,屈膝坐到了姬炫耳對麵的位置上,笑道:“喲,姬冰塊,自己跟自己下棋呢?”
姬炫耳見她看著棋盤若有所思的樣子,顯然是通棋道的,挑眉道:“要不要來一盤?”又怕她不願意,便用激將法說道:“別告訴我你身為第一坊的丫頭,卻不會下棋?”
文逸仙哼了一聲,說道:“第一坊哪怕是灑掃的丫頭棋藝也比外麵的強,倒是你無極宮的弟子,一心在降妖除魔,維護人間秩序上,還有心思好好地鑽研棋道?恐怕會輸得很難看吧?”
姬炫耳笑笑:“既然如此,我們不妨下點賭注,這樣才有趣一點。”
文逸仙轉了轉眼珠子,想道:“也不知道姬炫耳的棋藝到底如何,嘿嘿,我在第一坊中可是出了名的棋神,想想當初還是公子教我的,公子的棋藝可以稱得上獨步天下,我自然也是不會輸給這個冰塊的。”
原來第一坊的公子還在第一坊中的時候,常去後院教文逸仙下棋,他覺得人間險惡,文逸仙從小就關在第一坊中,見過的世界基本也就隻有第一坊那麽大,怕她萬一有一天走了出去,遇到外麵複雜萬般的世界,諸多險惡之人,她不能保護自己,棋道中有許多戰略策術,多下棋多思考其中的巧思,才能有機變靈巧的心思,不至於太容易落入壞人的圈套。
公子走了以後,文逸仙經常想念他,就把棋盤拿出來自己跟自己下棋,或者是去找第一坊的姑娘們下棋,每次下棋都要賭一些銀子首飾,後來棋藝越來越好,把姑娘們的銀子首飾都贏了大半去,那些姑娘們便見了她就躲,她隻好去找院子裏成精的小花小草下棋,那些花草好歹也是精怪,比起院裏的那些姑娘們來,心思更活絡,一開始文逸仙還會輸上一兩盤,後來漸漸地下到平棋,再後來,這些精怪們也輸怕了,它們倒是沒有什麽銀子首飾什麽的輸,但總是把早晨的第一顆晨露給輸掉了,這是它們用來修煉最好的水源,精怪們接連失去了十天半月的晨露,見再這樣輸下去,這一年都不用修練了,於是也紛紛躲著文逸仙,再也不跟她下棋了。
後來文逸仙就隻好左手黑棋,右手白棋,自己跟自己對弈,但終究還是不如和別人下棋過癮。
今日可是姬炫耳自己要找不痛快,那就別怪她要好好地殺殺他身上那股自以為出自無極宮就十分了不起的傲氣。
文逸仙故意作出自己棋藝不精的樣子,說道:“既然你一定要下賭注,那就這樣吧,如果我贏了,你就把大羽輸給我,如果你贏了,我就把這顆玲瓏珠給你。”
姬炫耳聽了,笑了笑,說道:“大羽乃是上古神物,僅此一件,有價無市,你這顆玲瓏珠,便是剛剛那河中荷葉底下就藏著許多,不過再要等上一些年而已,這樣下賭注,我可吃虧多了。如果你怕輸,咱們還是算了,別下了。”
文逸仙全當姬炫耳前麵的話是廢話,隻有“如果你怕輸,咱們還是算了,別下了”這句話刺激了她的神經,開什麽玩笑,她可是打遍第一坊無敵手的棋神,今天這氣場無論如何是不能輸的。
她挑了一下眉,拿出破釜沉舟的氣勢來,說道:“你想要我的什麽,說吧。姑娘我賭得起就輸的起。”
哪裏姬炫耳故意刺激文逸仙,等的就是這句話,果然文逸仙剛說出這句話,他臉上就出現了難以捉摸的笑容,他笑著,說道:“不如,如果你輸了,就把自己給我做夫人。”
啥?文逸仙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呆了半響,雖然她堅信自己的棋藝斷不會輸給姬炫耳,但是看他那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她總有一種像在與虎謀皮的感覺。
文逸仙心中想道:“拿我自己換大羽,我也實在太虧了。”心念一動,說道:“不如你也換一個大一點的賭注,如果我贏了,等你找到了天心玉魂,你就把它給我保管一天,如何?”她知道天心玉魂擁有翻天覆地創造新天地的巨大力量,這股力量一定可以爹娘複生。
姬炫耳聽了,幾乎想也沒有想,道:“依你。”他料想自己是不會輸的。
於是姬炫耳執白棋,文逸仙執黑棋,兩個人便在房間裏對弈起來。
半柱香後,棋盤上的黑棋和白棋幾乎不相上下,各自占了一半的江山,讓兩人都感到驚奇的是,他們兩人下棋的路數居然十分地相似,微小的不同之處是文逸仙巧思更多,且下得頗大膽,而姬炫耳則更為謹慎,步步為營,如果文逸仙運氣好一點,這盤棋理應是她勝的,然而姬炫耳那腦子裏不知道裝了些什麽,似乎能預測到每一步棋後可能的走向,每當文逸仙棋走險招的時候,姬炫耳就總是能夠切中這險招中的關鍵一步,摧毀文逸仙的布局,所以,兩人下了頗久,居然是不相上下,眼看著棋盤上還剩下幾個子的位置,這盤棋就無子可走了。
文逸仙自從棋藝精湛以來,還從未下過如此吃力的一盤棋,想想這盤棋輸了可是把自己給輸出去了,她氣道:“喂,姬炫耳,你幹嘛老是跟著我走?”
姬炫耳笑道:“你這話說得,我下棋一向如此,哪裏是我跟著你走的,我倒覺得是你在模仿我下棋的思路呢。”
文逸仙看看棋盤上的最後幾顆棋,自己這一顆棋下完,很明顯勝負立馬就會出來,然而看看姬炫耳那邊的白棋,布局看似簡單,卻十分精妙,隻需要動其中的一兩顆棋子,就能徹底改變局勢,文逸仙愁的是不知道姬炫耳到底會動哪顆棋子,所以十分猶豫自己手中的這最後一步棋該如何走。
姬炫耳很明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故意用激將法說道:“怎麽了?不知道該如何下了?不如你這顆棋就算了,我們算平局如何?”
姬炫耳的話剛落,嘀嗒一聲,文逸仙手中的棋子已經落在了棋盤上,眼中堅定,無論如何,她也隻能賭一把了。
姬炫耳看了那顆棋,嘴角笑笑,拿著手中的白子,準備往棋盤中放去。
文逸仙一見姬炫耳的笑,便知道自己中了他的激將法,心中大喊糟糕,伸手去阻攔姬炫耳。
他卻拉住了她的手說道:“誒,你既然自詡自己棋藝高超,那就應當知道落子不悔的道理吧?”
說著,嘀嗒一聲,他手中的棋子端端正正地落在了棋盤上的一個小角落裏,棋盤上的局勢一下子十分明了了起來,這盤棋無疑是文逸仙輸了。
姬炫耳淡定地一笑道:“夫人,你輸了。”
文逸仙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雖然在最後一步想到了姬炫耳的棋局布局精巧,但萬分也想不到他會以自殺一子的方式,換活一大片白子,且圍剿了一大片黑子,原本文逸仙再下一子,白子就輸定了,然而現在,很明顯,她已經輸了。
下了這麽多年的棋,她還是第一次輸得這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