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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報複

  玖月站在人群的中心,打扮得又極為出眾,想不受人矚目都難,他們三個人站在一起,周圍站了一圈黑衣打扮的高大男子,把他們和人群分隔開來。


  曾經的高中同學顯然也發覺了她的存在,周薇正和杜婉婉劉潔說著什麽,手不斷的對她指指點點,她垂著眼不看她們,稍顯不穩的呼吸卻暴露了她同樣不穩的心緒。


  會場的設置還是當年的老樣子,兩道扶梯通向二層,在一層的中間匯成一道寬扶梯,倒也提供了便利,不用設置舞台。


  時間一到,郭芷柔走上扶梯,手裏抬著酒杯和一個小勺,她抬手輕敲酒杯,發出清脆的“叮”聲,喧鬧的人群一瞬間就安靜下來。


  “感謝大家今天來出席我們程氏的酒會,這其實是程氏集團內部的事,所以今天這場酒會也算作一場家宴,大宴親朋,希望各位能夠喝得開心,玩得盡興。”


  郭芷柔的聲音很溫柔,卻帶著絲絲幹練,眾人熱烈的鼓掌,她得體的笑。


  “程氏集團由我和我丈夫創立,創立初期也經曆了不少的困難,多虧不斷有貴人相助才走到今天……”


  郭芷柔的發言正在繼續,程然卻忽然從玖月身旁冒出來,玖月有些訝異,他應該在樓梯旁邊等著發言才對。


  他帶著狡黠的笑拉住她的手,就像當年校會上要帶她逃跑的表情,她心裏忽然掠過一絲異樣,伴隨著星星點點的恐慌。


  他要帶著她從這裏跑掉嗎?那也太離譜了。


  卻很像他會做出來的事。


  “你怎麽來這裏了?你應該在那邊才對啊?”她壓低聲音問他。


  他彎下腰在她臉頰上親了親,俯身在她耳畔,“玖月,你會一直站在我身邊嗎?”他握緊她的手。


  玖月一愣,下意識的點頭,“當然。”


  他笑容裏倏然多了份信心,點了點頭。


  “……那麽接下來,請讓我隆重的為大家介紹程氏集團國內公司的接班人,我的兒子——程然!”


  掌聲雷動,程然深深的看了玖月一眼,邁著長腿走上台階,他和郭芷柔錯身的時候目不斜視一臉冷然,不知為何,玖月心裏忽然湧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他站在台階上對眾人抬起手,雷動的掌聲停歇下來。


  “大家好,我是程然。”他嘴角帶著玩味的笑,“歡迎大家今天出席酒會……”


  他的發言客套又正常,玖月微微鬆了口氣,她以為他會當著眾人說出一些讓父母下不來台的話,好在他沒有。


  “今天請大家來,除了接任程氏集團之外,還有兩件重要的事要宣布,在宣布第一件事之前,我要先為大家講個小故事。”


  程然的目光落在玖月身上,他眼裏彌漫著認真,她的心驀的動了動。


  “大家一定很好奇,為什麽今天那麽重要的酒會會選在這裏,其實這個地方對我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十二年前,也是在這個地方,我做了一件讓我至今回想起來都懊悔的事,我用謊言傷了一個人的心……”


  人群裏驟然就浮起低聲的議論,玖月微微皺了眉,心裏有些動容。


  “我不僅說謊騙了她,我還容忍了別人對她所做的種種,這件事也讓我愧疚至今。”他微微笑了笑,“今天在這裏,我想隆重的為大家介紹這個人,是為了讓大家認識她,也是為了告訴曾經傷害過她的那些人,從今天開始,再沒有人,能夠傷害她!”


  眾人都是一愣,高中班的同學們都站在一邊,臉上都帶著驚訝的表情,麵麵相覷。


  “十二年前,我們的故事在這裏結束,我希望今天,這個故事也能在這裏重新開始……請讓我隆重的為大家介紹,我的女朋友,林玖月小姐。”


  階梯上的程然對玖月伸出了手,眾人的目光也隨著他手的方向看過來,玖月成了人群的焦點,她看著程然對她伸出來的手愣了愣,在眾人的注目下,帶著得體的笑容提著裙子一步步走向他。


  人群裏的議論聲逐漸增大,玖月當然知道是誰在議論,她的笑容裏帶了幾分感激。


  這是他為她準備的驚喜。


  他宴請了所有高中同學,就是想為十二年前卑微的自己出一口氣。他要她們看著她怎樣一步步走到他身邊,走到她們永遠走不到的地方,來到她們永遠來不到的高度。


  她穩穩的踏著步子,每走一步都回想著他們的曾經,那些光明,那些黑暗,那些希冀,那些幻滅。


  她抬起頭看著他,就像他曾經教她的一樣。


  他伸向她的手近在咫尺,仿佛在指引著她光明的方向。


  她的眼眶溫熱,再也不會有人像他一樣,明白自己心裏最想要的是什麽。


  緩緩的把手放進他溫熱的掌心裏,她看著他溫柔的笑意。


  畫麵完美夢幻的讓人心裏不安,可她不想去管。


  她知道,這一刻對她來說,就是永恒!


  眾人的掌聲再次響起來,喬文謙看著台階上的一對璧人輕輕鼓掌,有著他自己都未發覺的不情願。


  他從未見過此刻的玖月,柔情似水又患得患失,可他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愛她身邊這個男人。


  比他想象裏的程度要多得多。


  杜婉婉和劉潔周薇站在一起,臉上都是嫉恨的表情,顧米站在張浩身旁,張浩癡癡的看著台階上的人,連鼓掌的姿勢都很機械,顧米冷笑,“心疼嗎?”


  張浩怔了怔,沒說話,眼裏劃過一抹厭惡。


  顧米笑起來,“真遺憾,心愛的女人此刻就站在不遠的地方,卻遙不可及。可為什麽看見你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心裏那麽爽呢?”


  張浩停止了鼓掌,嘴邊揚起冷笑,“真遺憾,心愛的人永遠都要放在心裏珍藏這個道理,你一輩子也不會懂!”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會場,顧米揚手想製止他,卻又怕動靜太大引人注目,她憤恨的看著台上的玖月,暗自咬牙。


  等著吧,林玖月,你以為你走到了終點。


  其實,這隻是一個起點!

  循著張浩的腳步,她憤憤的離開了會場。


  “下麵要宣布的是第二件事。”


  玖月在台階上和程然並肩站著,他牽著她的手,回過頭看了她一眼,他的嘴邊掛上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和曾經那個不羈的他一模一樣。


  她微微愣了愣,不好的預感又在心裏頓顯,她輕輕皺起眉。


  程然手裏有一個遙控器,他輕輕一按,投影畫麵出現在他們身後的牆壁上,眾人嘩然,郭芷柔笑了一整晚的臉忽然就布滿了寒霜,玖月看了看投影畫麵的內容,原來他之前那麽認真,就是在準備這份資料。


  這是他為了今天準備的武器,直直刺向他媽媽的心底。


  “從此刻開始,我接任程氏集團國內公司,也是從此刻開始,程氏集團國內下屬公司都會依次關閉結業,新的經營方向正如各位看到的那樣,體育業、IT業和遊戲產業將會在未來成為程氏的主產業,我也期盼在未來,能夠與各位更加緊密的合作。”


  台下一片議論紛紛,程然看向郭芷柔的眼裏帶上了驕傲的勝利神色。


  玖月看著二人之間悄無聲息的劍拔弩張,心裏一聲長歎。


  她擔心的事,始終還是發生了,勇敢如程然,怎會甘願做一隻籠中鳥。


  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沒有人能折了他的翼。


  這是他們家庭之間的抗戰,結果無外乎兩敗俱傷,她隻是個看客,於她個人而言,其實無關痛癢。


  她隻是心疼,心疼站在她身邊的這個人,他一點都沒變。


  那些曾經裝作不在意的在意隨著歲月滋長在他心裏發了酵,變了味,這是他對自己生命存在的反抗,是他內心最真實的呐喊。


  他要博得他們的注意,獲取他們的認同,甚至不惜要毀掉他們苦心建立的一切。


  她垂著眼看他們緊緊相握的手,他捏得很用力,疼痛的感覺不斷從手裏傳來,她沒吭聲,就這麽任他握著,由始至終。


  散場回程的路上,程然一言不發,玖月忽然用手機連了音響,找了一些歡快的音樂播放。


  不,是躁動的音樂,聽起來就讓人忍不住點頭,身體都會不受控製的隨著節拍擺動。


  她搖頭晃腦的邊聽邊唱,不時還拍著手,笑得很誇張,程然不解的看她,抬手關掉了音樂。


  玖月沒說話,又按開了音樂,唱得越發大聲,還笑著推了推他,“快,一起來啊,嗨起來!”


  程然皺眉,打了轉彎燈把車停在路邊,再次關掉音樂。


  玖月還想打開,程然擋住了她,看著她的眼裏滿是疑惑,“你幹嘛啊?”


  她笑笑的看著他,“你怎麽啦?今天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啊!對你媽的反擊多成功啊,你看見她氣得鐵青的臉了嗎?那麽開心的事,不應該聽點開心的音樂嗎?”


  程然一怔,“我不想聽。”


  “為什麽不想聽?你原來最喜歡這種音樂,是不夠嗨嗎?那我換一首……”


  “玖月!”


  他定定的看著反常的她,滿是疑惑。


  她放下手,笑意凝在嘴角,“還是說,你不想聽是因為你根本就不高興?反擊是讓人愉悅的,不是你教我的嗎?”


  程然的眉間打了個結,玖月的話說得無懈可擊,他一個反駁的字都想不出來。


  他心裏莫名的煩躁,有一萬股愁緒在他心裏相互搏殺,他煩得難以言喻,可卻不知道為何。


  玖月漸漸收起嘴邊的笑,“如果反擊不能帶來愉悅,意義又何在呢?”


  她的話像是一根針,直直的刺進程然心裏,蕩開一陣悶痛,他生氣的把臉別向一邊,不看她,也不說話。


  “你為什麽不說話?是我不小心猜到的真相讓你不開心了嗎?”


  “林玖月,你夠了!”


  他滿是怒意的嗬斥,玖月的心一陣疼,她看著他臉上的輪廓緊繃成了一條線,心疼得無以複加。


  她放下手機,伸手想撫他的臉,他卻抬手擋開了她的手。


  “啪”的一聲,手上火辣辣的疼,她垂著眼沒說話,拿了包打開車門下車。


  引擎聲呼嘯而起,跑車絕塵而去,他的車尾燈在她視線裏驟然就變成了一個紅色的小點。


  她轉過身,踩著高跟鞋踏上回家的路。


  程然,每個人心上都有缺口,那些缺口缺了就是缺了,再也無法填上。


  可我還是仍舊希望你能明白,如果你想,如果你願意。


  你能擁有更多的愛和陪伴。


  報複,不是唯一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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