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玖月的心思
迎著盛夏的腳步，期末考悄然而至，這次考試的數據將會被作為升入高三後“好”或“差”的分水嶺，所以大家都很重視，考場的氣氛異常凝重。
最後一科是曆史，玖月很早就答完了試卷，卻認真的檢查到了最後才交，這是繼上回媽媽和老師有分歧後的第一次考試，她不能辜負媽媽對她的信任和保護，她必須交出一份讓她能挺起胸膛的試卷。
玖月整理好書包教室已經沒什麽人了，她背著書包離開，走到講台邊卻看到一張同學的試卷掉在了講台底下的縫隙裏，她撿起來急急忙忙交到曆史老師辦公室。
曆史老師的辦公室在班主任辦公室隔壁，班主任辦公室的門緊閉著，可玖月剛走到窗台邊就聽到傳來帶著自己名諱的小聲談話，她貼著牆壁頓住了腳步。
“幹媽，上次那麽大的事，為什麽不給林玖月和程然處分啊？程然他們家給學校讚助了圖書館，沒有處分我想得通，可林玖月犯了那麽大的錯，搞砸了劉老師的公開課，為什麽僅僅隻是通報批評？”
說話的人是杜婉婉，玖月訝異於她對班主任的稱呼，她忽然想到一年多前的那件事，心裏有了一絲嘲諷意味，怪不得她會在辦公室裏看到杜婉婉家送的火腿，怪不得班主任會對她和周薇多加包庇。
“你讀你的書，問那麽多幹什麽？”
“我就是好奇加不忿，我神煩那個林玖月，你知道的！”杜婉婉的聲音帶了些撒嬌和嗔怒，玖月想象著她端著大臉盤子撒嬌的樣子，忍不住一個激靈。
“你幹嘛那麽在意她？”
“我就是見不得她那個樣子，看起來柔柔弱弱內向的不得了，實際上就是個不要臉的婊子，到處求別人庇護！”
李老師笑著白她一眼，“我怎麽聽出點嫉妒的味道來？”
“才不是！就她那個窮酸樣，我還嫉妒她！開玩笑！之前要不是程然護著她，不打到她跪地求饒我還不信了！”
二人在辦公室裏低聲笑起來，玖月咬住下唇，原來杜婉婉的所作所為，班主任都是知道的！
之前媽媽曾追問過暴力事件的結果，班主任的回答都是“在調查”，原來“在調查”的另一層含義就是“會包庇”！
如此道貌岸然的人，她想不通她有什麽資格為人師表！
“行了，你的歪心思也少動點，畢了業你要怎樣我管不著，可現在還沒畢業呢，你就給我乖乖的讀書，上一輪模擬考倒是有些進步，但還遠遠不夠！”
“哎呀，我知道了，你就別再說我了……”
聽牆角畢竟是件不道德的事，玖月準備轉身離開，杜婉婉的聲音卻忽然傳來，“幹媽，究竟為什麽不處罰林玖月？看她媽那個樣子也知道她們家沒什麽背景，一點教養也沒有！”
玖月皺眉，壓抑住想要衝進去理論的衝動。
“誰說不是，這母女倆差點沒把我氣死！你以為我不想處分她啊，可校長這個惟利是圖的人碰上程然這麽個二世祖冤大頭，我有什麽辦法？”
“程然？跟程然有什麽關係？！”
玖月的心莫名一跳，縱然她已經聽過程然和校長的對話，可似乎……事情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麽簡單，辦公室裏的二人刻意壓低了聲音，她更靠近窗台一些，卻還是聽不太真切。
“……校長本來要給林玖月記過處分的，可程然找校長談了條件，下學期的運動會他提供場地讚助，條件是不許任何人為難林玖月！而且，讚助的場地還是省體！”
玖月驚訝得睜大眼睛，辦公室裏的杜婉婉也一聲就叫起來，“什麽？！就……”她的聲音頓了頓，刻意的小聲起來，“就為了不給林玖月記過，他就讚助省體？！這先不說錢，省體的場地根本就不對外出租啊！”
“不是不讓記過，是’不許為難’！這四個字你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嗎？！”
“我的天，他這是……這是被林玖月迷暈了頭了吧！”
“哼，二世祖！”
“真不知道那個林玖月究竟是有什麽本事，居然讓程然那麽上心！”
辦公室裏的二人停止了對話，玖月的心卻像是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她把頭發別向耳後，快步離開了樓道。
心煩意亂的走在回家路上，玖月不知道此刻心裏究竟是什麽感受，班主任和杜婉婉的對話強烈的衝擊著她的內心。
他帶給她勇氣和陽光，讓她抬起頭麵對這個世界，他告訴她不曾思考的人生，讓她就算身處流言蜚語的漩渦也能全身而退，如今竟然為了護她周全，向如此勢力的人提出這樣的條件！
他為什麽這麽做？他對她的好為何到了這種地步？
怎麽能到這種地步！
玖月忽然想起他在校會上講的話。
早戀的人是我，不是林玖月，我不僅早戀，而且還是單戀。
她倏然捏緊了刹車，自行車驟然停下來，後麵的人躲避不及，幾乎撞在了她身上。
“會不會騎車……”
旁邊的人罵罵咧咧的過去了，他們的聲音她卻全然聽不見。
我不僅早戀，還是單戀。
她的眼裏驀然就蒙上了霧氣。
除了那天校會上的解圍之外，他從未有過任何言語上的表示，可他卻把所有表示都放在了行動裏！
她以為這段感情的世界裏隻有她獨行的身影，可程然的所作所為……
她真是個傻子！
感動和激動像巨浪卷過她的心，踏著暮色，她重新上路，在心裏打定了主意。
期末考的成績很快就出來了，玖月如願以償的考了班級第一年級第二，家長座談會公布成績的時候李老師的臉色很難看，媽媽卻是一臉的趾高氣昂。
玖月很高興。
顧米的成績依舊是倒數，顧米媽媽倒是也不太在意，約著玖月媽媽一起回家，二人走在前麵，顧米和玖月走在後麵。
“阿蓮，米米的成績你要好好抓一下啊，還有一年就高考了！”
顧米媽媽一愣，低頭笑起來，“孩子就這樣，我想過了，能考上就上，考不上就算了吧，反正女孩子讀那麽多書也沒有用，將來也是要嫁人的。”
“哎呀，你這個想法是要誤了孩子的，知識改變命運，你不讓孩子好好學，將來的出路可不好找……”
玖月媽媽還在不停的說，顧米媽媽臉上掠過一抹尷尬之色，玖月急急的開口，“媽，你別光顧著說話，好好看路。”
“知道了，看著呢！”媽媽回頭看她，臉上都是驕傲的神采。
“玖月，你真厲害，班級第一不算，還考了年級第二，真是太棒了！”
顧米推推眼鏡笑笑的看著她說，玖月回頭看著她微微一怔，也報以笑容。
卻隻覺無言以對。
顧米好像還是原來的顧米，還是原來她最好的朋友，一點也沒變。
可那些發生的事卻像是一道大山橫在了她麵前，她不敢去細想，也不敢開口問。
她甚至連麵對的勇氣都沒有。
她寧願相信顧米還是原來的顧米，她們隻是在分岔路走丟了而已。
或許無言以對會是她們最好的相處方式。
幾人下了樓，籃球場上傳來聲響，玖月不由自主的回頭看，隻見俊逸的身影正在籃球場上帶球飛奔，她的心跳驟然快了起來。
“媽，你跟蓮阿姨先走，我上個衛生間就來。”
“好，我們在大門等你，你快點。”
“好！”
玖月回頭走向籃球場，甚至都沒跟顧米打個招呼，顧米看著她離開的身影，轉頭跟上了媽媽。
玖月的步伐有些猶豫，她手裏捏著一張卡片，不知道該怎麽交給籃球場上飛馳的那人。
“你在這兒偷看什麽呢？”
踟躕間，胡進忽然從她身後冒出來，她看著胡進笑起來。
“幫我拿給程然，謝謝！”
“誒，你等等……”
她微紅著臉把卡片塞到胡進懷裏，轉身跑向了大門。
夜幕降臨的城市喧鬧起來，連霓虹燈都顯得流光溢彩。
玖月幾乎翻出了衣櫃裏所有衣服，一件件的對著鏡子試，好不容易挑好衣服又拿著一支不知道哪裏翻出來的唇彩對著鏡子塗，塗好以後又一遍遍的順自己放下來的及腰長發。
“你晚上不是就跟同學吃個飯嗎？搞那麽隆重幹什麽？”媽媽疑惑的問。
“沒有啊。”玖月急急的否認。
媽媽看著她一愣，“你晚上究竟跟誰去吃飯？”
玖月的笑容頓了頓，“就是……跟張浩，原來的那個初中同學，他後來選了理科班。”
“真的？沒撒謊？”
玖月心虛的垂下眼，“嗯，沒……沒撒謊。”
她急急的轉回鏡子麵前，努力不讓自己抬起手捋耳邊的頭發。
“你們初中同學吃飯，顧米不去嗎？”
“張浩……沒約顧米，嗬嗬。”玖月的笑聲異常僵硬。
“好，那你早去早回。”
“那我出去了，媽媽。”
“嗯。”
玖月提著包出門，迎麵撞上了回家的爸爸，玖月順勢給了爸爸一個擁抱，高高興興的出門去。
“你女兒今天打扮那麽漂亮要去哪兒啊？”爸爸邊脫外衣邊問。
媽媽臉上浮起了擔憂，“你女兒長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我們這些當爹媽的，不好管咯～！”
爸爸笑起來，“學習那麽辛苦你還不讓她好好休息，說不過去嘛！”
媽媽白了他一眼，“就數你最慣著她！現在為了出門都會撒謊了，將來指不定用什麽招來對付我們呢！”
爸爸笑笑的走過來摟著她，“行了，交幾個朋友而已，別大驚小怪的。”
媽媽長籲短歎了一會兒，不情不願的起身去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