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程然的方式
班級籃球賽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賽程安排得很緊密，幾乎每隔兩天就有一場比賽，隊員們在賽場上揮灑著汗水，老師領著其他同學在場邊加油打氣，一副熱鬧景象。
比賽結果是玖月預料之中卻又意料之外的，自己所在的七班實力不強，從一開始就打得異常艱苦，可玖月沒想到，無數次大比分落後都沒有擊垮他們，在幸運女神的幫助下多場都以一分的優勢得以晉級，七班竟然跌跌撞撞一路打到了決賽。
同學們戲稱他們班為“被幸運眷顧的黑馬”。
可玖月卻覺得，幸運隻是拚搏和努力的必然結果而已。
決賽對手是高二年級四班，如果說支撐七班走到決賽的運氣，那麽四班，就一定是實力的代表，雙方實力上的差距，在開始比賽的第一分鍾就高下立現了。
七班的傳球幾乎每一次都被搶斷，甚至好幾次搶斷後對方前鋒順勢就把球扣進籃框完成扣籃，七班的球就算艱難的傳到前場，球也是剛出手就被高高躍起的對方打了下來，四班陣營歡呼聲不斷，場上的球員也是越打越興奮，反觀七班，安靜得像是路過的看客。
第一局結束，比分定格在2比25。
“哇……高二四的男生也太牛了吧，我們班根本一點機會也沒有啊……”顧米在玖月旁邊感慨，“輸給這樣的隊，我們一點也不丟人，你說是不是，玖月……玖月？”
顧米轉頭看她，發現玖月正看著前方的球員休息處出神，“你在看什麽啊？”
“我在看我們班的同學……是不是受傷了？”
顧米順著玖月的目光看過去，坐在凳子上的人正是張浩，他的手抱著腳踝，眉頭深深的皺著，顧米的心幾乎是一瞬間就被牽動起來。
“他怎麽了啊……好想繞到前麵看看。”
顧米坐立不安的把雙手放在膝蓋上，十個指頭緊張的纏在一起，隻見張浩站起來走了兩步，對著體育老師搖了搖頭。
正擔心間，第二局比賽的哨聲響起，顧米忽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張浩，加油！”
她的聲音很大，嚇了玖月一跳，觀眾席的目光都看向她，連四班同學也不例外，她卻隻顧著對張浩大喊，“加油！”
張浩轉過身，笑著對她擺手，老師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一般，站起來領著大家為七班加油。
響徹操場的加油聲中，玖月的目光看向觀眾席的角落，程然懶洋洋的躺坐在椅子上，看起來興味盎然，玖月有些遺憾的收回目光。
她曾見過程然在球場上的樣子，從不會像此刻的隊員般垂頭喪氣，這或許就是他說過求勝的欲望吧。
這是一個隊的信念，不能倒。
若是他能在場上，場麵……一定會不一樣吧。
第二局比賽在一波更比一波高的加油聲中開始了。
四班的攻勢比第一局還要強烈，隨著體力的下降，七班節節敗退，別說得分，就連基本的進攻都組織不起來。
張浩不知是何緣故，跑動也不積極，步履也略顯蹣跚，幾乎成為了對方的突破口，有好幾次正常身體接觸他也頻頻倒地。
一瞬間他便成了眾矢之的。
“哇，那個7號好菜，七班有這種人在，怎麽可能不輸。”
“對啊，感覺他就是個瓷娃娃，一碰就碎！”
“他投籃的樣子好好笑……哈哈哈……”
……
嘲諷的聲音不斷從四班陣營傳來，球一到張浩手上就是一陣“噓”聲夾雜著諷刺的笑意，張浩的身體都仿佛不協調起來，頻頻被斷球，他站在場上就像個無措的孩子，似乎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擺了。
顧米氣極，劉潔和杜婉婉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張浩這樣的好學生好好讀書就好了，學人打什麽籃球啊！”
“就是，也太丟我們班的臉了吧！”
玖月聽著這些嘲諷的言語垂下眼眸，昨天放學她們誇讚他的樣子還曆曆在目，與此刻的奚落真是鮮明的對比。
忽然，場上一聲響動，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倒抽氣聲，楊曉川在一次激烈的碰撞中倒地，他從場內一直跌到場外，差點碰翻了場邊記分的桌子，他的小臂和腿與粗糙的地麵摩擦在一起，頓時一片鮮血淋漓。
“你們幹什麽！這是蓄意衝撞！”
郭偉和李雲衝上去和四班的隊員理論，四班的隊員用力推開了他們，“能打就打，不能打趁早滾蛋，別說那些有的沒的！”
“自己菜還要賴別人衝撞？簡直好笑！”
體育老師走過來拉開他們，四班的隊員帶著嘲諷的表情離開，七班的同學扶著楊曉川回到座位上，他仿似不止有擦傷，連站立都有困難，繼續比賽顯然是不可能的了。
體育老師似乎也沒想到比賽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眼看著七班少一人，他急急的跑過來找班主任商量，全班同學的視線都不由自主的挪向了角落的程然。
程然仍是那副興味盎然的神情，玖月心裏卻忽然期待起來。
縱然知道他不在乎“差生”這個頭銜，她卻固執的希望他能被肯定。
“程然，過來。”老師的聲音傳來，程然懶洋洋的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才乖乖走到老師跟前。
“我們班實力落後，又少打一人，肯定是不行的，你……去補上吧。”
最後一句話，李老師說得很勉強，程然輕輕“哦”了一聲，轉身朝著自己的座位走去。
“叫你上場打籃球，你要去哪裏？！”
“老師，衣服鞋子總要換吧！”
“……”
觀眾席上爆發出一陣笑聲，程然在角落換了衣服鞋子，朝著場中間走去。
四班的同學在他身後指指點點，臉上的笑容滿是嘲諷意味。
“喂，你的腳還行不行啊？”程然甩著手隨意的跳了跳，對著張浩問。
張浩不悅的皺起眉，沒說話。
“一會兒你不用跑動，傳球給我就好，記得……不要傳高球。”說完，程然往場中心走去。
體育老師示意比賽繼續，一聲哨響，操場又重新喧鬧了起來。
四班對楊曉川的侵犯被吹罰犯規，程然兩粒精準無比的罰球像是吹響了七班進攻的號角，籃球就像從他身體裏長出來的一部分，球死死的粘在他手上誰也斷不走，眼花繚亂的花式運球看得對方球員眼暈，靈活的跑動和高速插上一次次的撕開對方的防線，張浩似乎放棄了跑動，就在禁區附近遊弋，他明明是個前鋒，卻放棄了投籃，每次後衛以為他要投籃，他都以各種奇怪的角度把球傳了出去。
而程然，幾乎用所有已知的進球方式承包了籃框。
籃網響起不斷的破空聲，兩隊比分的差距也在逐漸縮小，原本安靜的七班觀眾席，漸漸沸騰起來。
“七班那個自由人開外掛了吧！”
“還長得好帥……”
“看他打球簡直熱血……”
玖月聽著隔壁觀眾席傳來的評論聲，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明明跟自己無關，她卻比自己受到褒獎還要開心。
時間過得很快，眼看著比賽隻剩下15秒，兩隊的差距隻有2分，隊員們的汗水順著頭發一滴滴落下，程然忽然摟住了張浩的肩膀。
“會投三分球嗎？”
張浩看著他輕輕點頭，在這十來分鍾的時間裏，他已對程然的球技拜服。
“好，挑個好位置站好，我做球給你。”程然放下手叮囑他，“隻許進！”
“可是……”現在是對方的進攻啊……
張浩的話沒說完，程然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張浩隻得聽話的找了個自己擅長的位置站好。
哨聲響起，四班隊員帶著球突進，七班球員早已體力不支，四班幾乎輕而易舉就甩開了他們，程然也不卡位，徑直往己方籃下跑。
四班的進攻一氣嗬成，隊員到了禁區就準備三步上籃，就在他準備躍起之時，早已等候在籃下的程然忽然啟動，二人身形一錯，電光火石之間，程然的身影快如鬼魅，眾人隻看見四班球員空有上籃動作，球卻不見蹤影！
四班隊員和場下的觀眾都是一愣，程然已經帶著球接近中場，“三分！”他高喊一聲，球穩穩的送到張浩手中，及時回防的隊員從身後撲倒了他。
張浩往後退了半步，定定的看著籃框深吸了口氣，一個漂亮的跳投，手中的球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直奔籃網而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球上，時鍾的指針已經越過“12”，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熟悉的破空聲傳來，三分壓哨進球有效！
七班的觀眾席沸騰起來，張浩忘了腳上的傷高興得一蹦三尺高，疼得齜牙咧嘴又一瘸一拐的和隊友興奮相擁，場內很紛亂，他的目光穿過人群，看向了從地上站起來的程然，他以為他會過來和他們一起慶祝，可他隻是拍拍灰塵，徑自走向了場外。
“張浩也太準了吧！腳受了傷還那麽準，好厲害！”
“還好有他最後那個三分球，不然一定輸了！”
“哇，玖月，張浩這個得分好帥啊！他簡直就是我們班的救世主！”
顧米在玖月身邊高興得又蹦又跳，玖月的目光卻隻落在程然身上，他獨自在場邊換了鞋，把背包往身後一甩，像個沒事人一般離開了操場。
仿佛這裏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她知道，那個球是他故意讓給張浩的，他在觀眾席裏清楚的聽到了那些帶著諷刺意味的“噓”聲。
他讓張浩自己完成了對嘲諷的反擊。
這樣的方式……可真“程然”啊。
玖月看著獨自離場的他，心裏說不出的複雜。
他就像帶領大家衝破黑暗的英雄，把信心和勇氣帶回每個人的心裏。
可有的時候，她又覺得他像個孤獨的騎士，在自己的世界裏陷陣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