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陰陽十裏鋪
“其實很多遊蕩在陽間的孤魂野鬼都這樣。”說起這個,我尷尬的撓撓頭,解釋道:“在陽間其實也沒什麽好的,很多地方比你想象中要危險得多,也沒辦法像你想的那樣為所欲為,而且一個人四處飄蕩時間長了,蠻很孤獨,不比在幽冥界更有人味兒……”
柳韻雲聽了說的話,歪著腦袋想了想:“唔,如果有選擇的話,我還是挺想回現實世界走走看的。天天在這酒樓裏打雜工,我都快憋屈死了,連部手機都沒有,唉。”
我忍不住笑了,倒也是,自從死了後就沒法動用電子設備,換做是以前,我壓根沒法想象,自己能離開手機電腦獨自過一個多星期,不過我在外麵的旅程很是驚險,倒也不無聊,而柳韻雲在酒樓裏就不同了,除了端菜記賬就沒什麽事好做。
畢竟我倆都是同一時代的人,在這滿是民國、清朝時期鬼魂的酒樓裏,柳韻雲遇見我就如同他鄉遇故知,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天中,柳韻雲也打開了話匣子,我也漸漸了解到這清秀女孩的一些信息,她其實和我同齡,也二十歲,隻不過看上去顯得小,死前還在上傳媒大學,就住在長安城東郊,家裏還有個上高中的妹妹。
聊著聊著,柳韻雲突然盯著我問道,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那個,你是怎麽死的呀?”
“額。”我無語了一陣兒,是不是每個鬼都喜歡問別人是怎麽死的?想當初在楓樹林時,小楓小葉那兩個小家夥就曾問過我,反正我的死法也不丟人,隨口道:“我是出車禍死的,很普通,你呢?”
禮尚往來,她問了我,我就順便問了句古裝妹子的死法,我聽說大部分靈體中期以下的魂魄,都沒法遮掩死亡前留下的傷口,比方說劉智強就是個典型,他現在才靈體低級,盔甲下有個血肉淋漓的窟窿,所以他一般不怎麽脫下那身盔甲。
可據我觀察,柳韻雲裸露出來的肌膚上白皙無比,並沒有什麽傷痕,至於絲綢衣服底下有沒有傷痕我就不清楚了,畢竟她這身衣服是變成鬼魂後才套上的,能遮住原本魂體上的痕跡。
反正不可能是死於車禍,我暗自猜測著,如果是車禍的話,手臂、頭部都應該有擦痕,而柳韻雲身上絲毫沒有受傷的痕跡。
柳韻雲低下頭,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道:“我是溺死的。”
“怎麽可能,別瞎說行不行。”
我無奈的翻翻白眼,妹子,你說你是什麽死法我都信,但溺死這一條我真心信不了,前段時間我還在清和湖底和一隻水鬼打生打死嘞,你要是溺死的,也早跟它一樣了。
見我不信,柳韻雲鼓起嘴,嗔怒道:“唔,那我說了你可不許笑。”
“放心,我不笑我不笑。”說著,我就咧嘴衝古裝妹子露出了個燦爛的笑臉:“你說唄,隻要不是大黃鱔,我絕對不笑的。”
“瞎說什麽呢,你才是大黃鱔!”柳韻雲顯然也知道這個梗,她翻翻白眼,又道:“我是嗆死的。”
“嗆、嗆死的?”我聲音下意識提升高了半個分貝,這死法也夠喜劇性,我隻在電影和漫畫裏聽說過,現實中還沒見過,哪怕有,從醫學角度,被嗆死的大多數也是老年人或者嬰兒,被嗆死的年輕人還真不多見。
柳韻雲很無辜的眨著大眼睛,解釋道:“當時我和幾個閨蜜出去野營探險,我在營帳裏喝可樂的時候,正好聽見她們講了個特別有趣的笑話,忍不住笑了幾聲,結果可樂就一口氣全嗆住了。”
我忍不住問道:“那也不至於嗆死吧?”
“我也不清楚呀。”柳韻雲把手一攤:“我就記得我沒法呼吸,幾個閨蜜慌忙跑過來拍我背……再然後。等我醒來就到幽冥城外圍了。”
“你死的,也蠻不明不白啊。”我唏噓一聲,被嗆死雖然罕見,但事實上,物體進入氣管的確具有極快的致死性,人類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無法呼吸,通常一至三分鍾,就會陷入瀕死狀態,如果超過五分鍾,基本上就沒得救了。
假如是小球或丸子等實體進入氣管,外行人倒還能用拍背,又或者將病患用倒立的方式提起來,促使物體從氣管咳出,可是液體就不同了,大量液體直接灌入肺葉,沒有及時的專業搶救很難存活。
看樣子,柳韻雲的那些閨蜜沒能及時把她送到醫院。
談起自己的死因,柳韻雲臉上倒沒有絲毫陰霾,畢竟這事都過去了幾個星期,時間能讓人淡化記憶,也能衝刷一切喜怒哀樂,比方說我,剛死的那幾天還經常患得患失的,這才沒過多久,不也照樣沒心沒肺的活蹦亂跳?
“王奇,你能不能帶我出去玩玩呀?”柳韻雲眨著水汪汪的眼睛,把臉湊到我跟前:“帶我出去玩一次唄,你應該能帶別的鬼魂出去吧?”
“這個我不清楚。”我搖搖頭,雖然我能用索魂牌召喚陰兵,還能開辟出通往陽間的通道,但具體能不能帶幽冥城中的普通鬼魂出去還不得而知,即便真能帶,陰間的法律允許嗎?這同樣是個問題。
更何況柳韻雲的魂魄連普通陰兵都不如,萬一帶到陽間去,隻怕也是害了她,隨便一條野狗野貓都能讓她魂飛魄散。
“我雖然沒法帶你出去,但是你有什麽想給家裏說的話,我可以幫你轉達。”
柳韻雲見我不能帶她去陽間,失望的垂下眉毛,她道:“傳話倒是不用,我想給家裏說的話已經托夢過了,我現在就想回去看看他們而已。”
“托夢?”這個詞我自然不陌生,無論是民間傳說,還是老一輩閑談中都提及過托夢,小時候我曾聽誰誰誰家老人說自己夢到了故去的鄰居或父母,說是來接他了,第二天便撒手人寰,很是靈驗,被村子裏稱之為喜喪。
可地府中的托夢究竟是怎麽辦到的?柳韻雲不是說她沒出過幽冥界嗎?若是隨便哪個孤魂野鬼要是都能托夢,陽間豈不亂了套了。
我好奇問道:“你怎麽托的夢?”
柳韻雲歪頭看了我一眼,清聲道:“前幾天芷雪姐姐提前給我發工資,我就去陰陽十裏鋪買了個托夢鈴鐺,那東西可神奇了,一下子就把我拉到我媽的夢裏,我當場就把想說的話都說給我媽聽了。”
“陰陽十裏鋪?”
我摸摸下巴,柳韻雲口中的芷雪姐姐應該就是這兒的老板娘了,至於托夢鈴鐺,估摸著就是陰間的一種小道具,聽上去還蠻實用的:“那鈴鐺多少錢?用冥幣買還是功德點?”
“冥幣和功德點都要,挺貴的,要五億冥幣和五點功德點呢。”說到這,柳韻雲輕吐粉嫩的小舌頭,咂舌道:“我身上總共才不到十點功德,一下子就花了一大半呢,五億冥幣也是我纏著芷雪姐姐,她才借給我的,頂得上我一個月工資了。”
五億,不管是什麽時候聽到這數字,都讓人有種心底一震的錯覺,然而冥幣這玩意簡直比越南盾還不值錢,五億實在也沒什麽分量,對我而言,就是五張破紙罷了,讓我糾結的還是那五點功德啊。
前麵說過,超度個厲鬼才十點功德,這隨隨便便托個夢就要一半,實在是……讓人恨得牙癢癢。
“那個陰陽十裏鋪在哪?”我問道,雖然我不打算買托夢鈴鐺,但想來那裏應該還有其他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過去看看,指不定就能找到些有用的東西。
“順著這條街,朝右走一百米左右,有個用黑簾子當門扇的木屋就是。”柳韻雲給我指了指酒店對麵的那條街道,微微一笑道:“那家店的主人是個老婆婆,你進去後別亂碰東西哦,不然她會把你攆出來的。”
“恩,記住了。”
我和柳韻雲又在櫃台前閑聊了一會兒,直到有新客人進了酒樓,柳韻雲也知道我該走了,朝我揮揮手道別,跑去招呼客人了。
我望了眼柳韻雲的背影,笑著搖搖頭,轉身走出酒樓。
錢借到了,該去的地方也問清楚了,我直徑按照柳韻雲說的方向走過去,不到幾分鍾,果然看見一間用黑色破布當簾子的小木屋,約莫幾十平米的大小,木屋上掛著個歪七扭八的黑木牌匾,刻著陰陽十裏鋪五個大字,字體雖然不工整,卻有種奇特的肅穆感。
掀開黑簾子,我走進這間小店鋪裏,入眼的是宛若雜貨鋪般亂糟糟擺放的架子,架子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小物件,鈴鐺、鐵釘、錘頭、燈泡應有盡有!如果不是看見其中還擺著小骷髏頭、彼岸花之類的奇物,我都快懷疑這兒是一家五金店了。
“要買什麽?”
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突然自我背後傳出,我驚得一哆嗦,急忙扭頭,這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個弓著背、拄著黑木拐杖的白發老太婆,穿著一身粗布蓑衣,很像古代農村的孤寡老人。
不必多說,我也猜到這老婆婆是誰了,正是這家陰陽十裏鋪的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