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你決定就好
馬車再次行駛上山間小路，這次卻是回程。
曲臨江之前興致勃勃又頗為神秘要帶她看的地方，終究也沒能看成。季長清此刻已經恢複了不少，神色間不見方才的激動失控，隻是臉色略微蒼白了些。曲臨江就坐在她對麵，一直在用擔憂的目光看著她。季長清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的視線，卻並不看他，隻是將頭轉向旁邊，看著馬車路過的樹林。
“長清，我一會兒帶你去遊湖吧，好嗎？”曲臨江看著季長清的臉色，謹慎的說道。
“我不想去，”季長清抬頭看了他一眼，將視線轉向窗外，冷淡道：“曲臨江，你若是想要感化我，我勸你還是放棄吧，你殺了我父親，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必然是要殺了你的。你還是不要做這樣的是來，拿出仇人之間的態度，若是你不打算殺我，便放了我。若是你打算殺了我，也請你痛快一些吧。”我們之間，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結果，若是你現在殺了我，也許我的痛苦還可以少一些。
曲臨江頓了頓，問道：“你不想知道季夫人的下落了嗎？”
季長清轉過頭來，漠然的看著他的眼睛，問道：“我當然想，但你會告訴我嗎？”見曲臨江漠然不語，她嘲諷的笑了笑，又道：“曲臨江，其實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將我母親的下落告訴我吧。”
曲臨江微頓：“你，猜出來了？”
季長清道：“是啊，我比以前稍稍聰明了一些，你很意外吧。”她自己也有些感慨，以前的那個，隻要麵對曲臨江，就一直蠢笨，腦袋一片空白隻知道一直跟隨遷就的單純的季長清，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曲臨江神色晦暗難明，一語不發。過了一會兒，才平和說道：“我雖然不會告訴你季夫人在哪裏，但可以告訴你，她現在很安全，我也沒有傷害她，你放心。”
季長清神色一動，抬眸看他，抿唇道：“希望你說的是真的。”
“我不會騙你的。”曲臨江。
然而，這句話剛一說完，曲臨江和季長清兩人麵上同時閃過一抹異色。曲臨江似乎想到了什麽，漠然不語。而季長清，則是用深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唇邊慢慢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他說不騙她，他之前也說過不會騙她，而她竟然傻傻的信以為真，沒有絲毫懷疑。可是呢，到頭來，騙她最深的人就是他，傷她最深的人，也是她。
“大人，前麵就是刺史府，我們要回去嗎？”到了管州城內之後，馬車的窗簾已經被放下，車內的人若是不撩窗簾，根本看不到外麵的情況，車夫盡職盡責的報告馬車接下來要經過的地點。
此刻，車內的曲臨江和季長清相對而作，周圍靜默無聲，沒有人說話。車夫的話十分直接的傳到了曲臨江耳中，他下意識的抬頭去看對麵的季長清，便見她微微垂頭，麵上的表情無悲無喜，也看不出在想什麽。曲臨江稍微沉吟了一下，便對車夫道：“先不回府，去前麵的茶樓坐一坐吧。”
“是。”車夫領了吩咐，一路架著馬車，朝管州城內的茶樓而去。
曲臨江做完決定之後，季長清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不自覺的抬頭朝對麵的曲臨江看去。發現曲臨江溫潤的目光也正在看著她，兩人四目相對，曲臨江笑著說道：“我想，你應是不喜歡回刺史府去，所以，我們去茶樓坐坐。”
去茶樓嗎？季長清麵上不動聲色，看似沒有什麽意見，實際上心中不得不再次感歎曲臨江的細致入微。她的確不想回到刺史府，若是回去，多半還是要被關進柴房，而留再外麵，她便有機會逃走。
雖然她沒有表現出是否對曲臨江的決定滿意，但曲臨江似乎敏感的察覺到她是不反對的，便笑著問道：“我的決定好不好？若是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也可以同我說，我都會陪著你的。”
季長清心中一歎，幾乎想要絕望的呐喊，她已經開始在心中祈求，祈求他不要在如此溫柔的對她。曲臨江現在的殷勤周到，和溫柔體貼都是她不能接受的。若是他以前如此對她，她多半要開心的暈頭轉向。可是現在，他的溫柔，隻會增加愛她的痛苦。她迫切的希望逃離，和曲臨江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都是一種心酸又苦楚的折磨。
兒她現在最希望的，就是可以離開曲臨江身邊，可是，她也知道，她現在無法離開。想到這裏，季長清淡然道：“你決定就好，我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她停了停又道：“反正你也不會放了我，去哪裏都一樣。”
曲臨江被她一堵，麵色微滯，眼神不覺暗了暗。似是微微歎了口氣，便不再說什麽。季長清餘光撇到，心頭一攪，她發現，自己受不了曲臨江這樣落寞的表情。她強自忍耐著心中的不適，將頭轉向一邊，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馬車一路平穩行駛，路過人聲鼎沸的熱鬧路段，緩緩停在了微雨茶樓。同之前一樣，曲臨江先下車，但這次他卻並沒有主動伸手去扶季長清，而是安靜的站在馬車邊，等待著季長清自己下車。
車夫去安置馬車，兩個隨行的侍衛緊緊跟在左右。曲臨江微微沉默了片刻，終究是沒有伸手去牽季長清的手。而是對她笑了笑，說：“這家是我經常來的，雖然比不得你們冀州的沁香茗，但也還可以。”
他又提以前的事，季長清殤了殤眉眼，淡漠道：“帶路吧。”
“好。”曲臨江輕輕點了點頭，轉身走在前麵。季長清看著他長身玉立的挺拔背影，白衣清蕩，纖塵不染，墨發垂肩，清雅不凡。她握了握手掌，終究邁出腳步跟了上去。
微雨茶樓的夥計一見曲臨江來了，連忙小跑著迎上來。這可是管州的刺史大，而且還是這裏常客，他可不敢怠慢了，殷勤道：“刺史大人，您來了。”
曲臨江一邊往裏走一邊問道：“三樓靠窗的位置還有嗎？”
夥計稍稍想了一下，說道：“有倒是有，隻是您常坐的位置現在已經做了別人，要不您看看別的座位？”
“已經有人了？”曲臨江自語了一句，清遠的眉頭下意識的皺了皺。
夥計見了心頭一緊，忙道：“大人，要不我將那位客人趕走，給您騰出位置來？”
“不必了。”曲臨江製止夥計，他今天並沒有提前預訂，任何人都有權坐在那個位置上，強搶別人位置的事，他是做不出來的。想了想，又對夥計說道：“那就給我找個靠近那個位置的地方吧。”
“好的，大人請隨我來。”
季長清跟在曲臨江身後，安靜的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中微微疑惑，既然都是靠窗的位置，有什麽特殊的嗎？三樓總不會隻有一個靠窗的位置吧，常坐的那個沒有了，選擇其他的就是了。可是，她剛才卻發現曲臨江輕輕皺眉，似乎對於位置上占了別人剛到有些遺憾。
曲臨江忽然回過頭來，目光看相季長清，她臉上的猶豫之色還沒有完全褪下，曲臨江怔了一下，瞬間明白過來。便對季長清笑著解釋道：“是這樣的，這間茶館的位置可以看到遠處的一條碧河，陽光好的時候，波光瀲灩，水麵會反射出萬點銀光，十分漂亮。今天天色不錯，太陽也好，景致應該不錯。不過，因為此處並非一片空曠，難免被物體遮擋，所以並非三樓的所有茶桌都是最佳的觀賞位置。”
難得的，曲臨江這麽有耐心的給別人仔細解釋。小夥計不禁看的瞪直了眼睛，他們孤冷淡漠風度翩翩，舉世無雙風華絕代，驕傲到宛若高嶺之花的刺史大人，今天這是怎麽了？他沒聽錯吧，刺史大人竟然給一個衣著普通的女子主動解釋起自己的行為了？
好吧，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長得也不錯，盈盈柳腰，青絲流瀉，麵容秀雅，氣質不俗。但是，不錯歸不錯，她那一臉的掩飾不住的對刺史大人的嫌棄，又是怎麽回事？小夥計這會兒已經完全因為眼前的這不同尋常的一幕陷入了沉思之中，渾然沒有聽到曲臨江正在叫他。
“小二哥兒，帶路吧。”曲臨江見他解釋完之後，季長清麵上露出了然的表情，便直接讓小夥計帶路，然而，卻無奈的發現這個年輕的夥計似乎看著季長清再發呆。
剛才還一臉平靜，溫潤淡泊的曲臨江麵色瞬間微微沉了沉。跟在他身後的侍衛察言觀色，發現曲臨江麵上似乎出現了不悅的表情，連忙走到小夥計麵前，沉聲道：“小二，我們家大人讓你帶路，你在看什麽呢？”
這道聲音冰冷凝沉，夾雜著隱約的警告，發呆的小夥計當即一醒，這才反應過來，他竟然看著刺史大人親自帶來的女子發起呆來。頓時嚇得一身冷汗，他這是不想活了吧。他連忙轉頭，對曲臨江恭敬道：“大人息怒，小的這就帶大人上樓，大人和夫人請跟我來。”
季長清還沒有從曲臨江突然對小夥計的冷怒中反應過來，便猝不及防的被小夥計脆生生的一聲夫人拉回了注意力。她剛要張口說什麽，曲臨江的聲音忽然響起：“嗯，快點吧。”
小夥計口中的夫人二字，似乎莫名取悅了曲臨江，他的唇角忽然又輕輕勾了起來，催促著夥計快點帶路。
季長清訝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