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下山
孫錚從軟床上一躍而起,安然站在地上,又緩緩走到旁邊樹下擺放的小桌旁邊坐下,對季長清找了招手,淡淡道:“過來坐吧。”
季長清走過去,在孫錚對麵坐下。孫錚這才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找師傅事要說?”
“是。”季長清低聲道,想到這些年孫錚對她的照顧,要說的話,便哽在喉中,有些難以啟齒。
孫錚看出她的猶豫,低頭沉思了一下,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想跟為師告別?”
季長清心中一驚,頓時抬頭意外的看著孫錚道:“師傅?您,您怎麽知道的?”
孫錚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麽,又道:“想好什麽時候走了嗎?”
季長清低頭,輕聲回道:“徒兒想著,明日便下山去。”
“這麽快?”直到這時候,孫錚眼中這才出現一絲意外神色,不過片刻之後,又平靜下來,微微點頭道:“也好,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他的聲音十分沉靜,想了想又道:“明日讓你師兄與你同去吧,有個照應。”
孫錚的話,讓季長清忽然就紅了眼眶,這些年,她很少哭,也沒有人見過她哭,便是連孫錚和趙仁義也沒有見過。父母不在,最喜歡的那個人,也成了她這一生最大的仇人,她不知道還能哭給誰看?可是,現在孫錚簡單的幾句話,突然讓季長清的眼眶忍不紅了起來,“師傅,”她低低叫了一聲:“您不問徒兒去做什麽嗎?”
孫錚看著季長清的臉,慈愛的笑了笑:“不論你去做什麽,師傅不支持也不反對,隻是,有一點,師傅希望你能記住。”孫錚說到這裏,麵上的表情終於嚴肅了些。
“什麽?”季長清下意識問道。
“平安回來。”孫錚說道:“你是我的徒弟,師傅希望,你可以平安的回來。所以,讓你師兄陪你去吧。”
“師傅,”季長清語帶哽咽,看著孫錚當老卻慈祥和藹的麵容,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個人,如今就是她最近親的人了吧,這七年來,孫錚一直對她很好,包容她最初的冷漠,關心她生活的冷暖,縱容她所有的孤僻和任性。從不苛責,認真負責,雖是半路師傅,實際上,卻猶如一個慈祥的父親。
“師兄不必與我同去了,”季長清低聲道:“徒兒不孝,不能陪伴在師傅身邊盡孝,萬萬不能在將師兄帶離您的身邊,就讓師兄陪著您吧。”季長清心中十分愧疚,孫錚照顧了她這麽多年,她沒有報答他,卻說走就走。而孫錚此刻的體諒和寬宏,更是然她覺得無地自容。
“你不必多說了,”孫錚擺了擺手,在這點上,他竟然出奇的強硬起來:“就這麽定了,你師兄和你一同下山曆練,到時候,你們在一起回來。”季長清看著孫錚不容置疑的模樣,忽然無話可說。
事情就這麽被孫錚蓋棺定論的定下來。第二日一早,孫錚將兩個徒弟送到竹籬外的山路旁邊。對趙仁義說道:“仁義,你是師兄,又是男子,路上要多照顧師妹,聽到了嗎?”
趙仁義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袱,聽話的點頭道:“知道了,師父放心,我會照顧好師妹的。”
“這兩把劍,給你們兩個拿著防身吧。”孫錚將手中拿著的用長布包裹的兩把長劍,分別遞給季長清和趙仁義兩人。
趙仁義接過長劍,打開長布,低頭一看,驚訝道:“師傅,您竟然將這把劍給我用了,您之前不還是很寶貝的,碰都不讓我碰一下嗎?”
“你個混小子!”孫錚忽然伸手,一把打在趙仁義的頭上:“不想用給我,說這麽多廢話。”
趙仁義又被孫錚教訓,用手捂住自己的腦袋,委委屈屈的,卻不敢再說什麽。
季長清緊緊握住布袋包裹的長劍,恭恭敬敬的對孫錚行了一禮:“謝謝師傅。”
孫錚扶起她,和聲道:“我是你的師傅,你不必如此,起來。”季長清直起身,孫錚又道:“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們快走吧。”
“師傅,”季長清眼中溫熱,看著孫錚慈祥的麵孔,“您多保重。”她並沒有說她會回來,因為她不知道,這一去她還能不能回來。與其做一個有可能實現不了的承若,還不如什麽都不說。兩人轉身,走了幾步,孫錚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師傅等著你們兩個一起回來。”
一瞬間,季長清眼中的淚水,終於從眼眶中控製不住的流了下來。但她卻並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回應,反而走的更快了些。趙仁義並沒有發現季長清的不正常,聽到孫錚的話,他站在原地回過頭去,對孫錚揮手道:“放心吧師傅,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通往管州的路上,會經過冀州,季長清和趙仁義一路策馬,直奔冀州而去。這麽多年沒有回去,季長清不確定現在的季家如何了,是落敗的不成樣子,還是如她離開時季帆對她承諾的那般,蒸蒸日上比以前更好。
一路騎馬而過,經過二十多天的跋山涉水,季長清和趙仁義終於踏入了冀州的地界。俗話說近鄉情更怯,但季長清卻沒有在別處歇腳,而是直接一路奔季家而去,熟悉的黑色大門近在眼前。季長清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門。
不多時,門被打開,裏麵的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一見門外站著的季長清,青澀的臉上愣了一下,很明顯,他不認得季長清。少年又看了看兩人風塵仆仆的模樣,疑惑的問道:“這為姑娘,這裏是季家,請問你找誰?”
季家,這裏還是季家,聽的少年這樣說,季長清心中安慰。臉上的笑容便不由自主的勾了出來,輕聲道:“我知道,我想找季帆。”
少年看著她的笑容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驚訝道:“找誰,找我們莊主嗎?”
季長清笑著點頭:“不錯,正是你們莊主。”
少年遲疑了一下,遺憾的說:“抱歉姑娘,我們莊主現在不在莊中,您若要找他,還是改日再來吧。”
“不在嗎?”季長清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竟然如此不巧?
趙仁義走上前,對那少年說道:“改日再來?小夥子,你知道站在你麵前的這位是誰嗎?”
少年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問道:“是誰?”
“她是。”
“小姐?”還沒等趙仁義說出季長清的身份,他們身後忽然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
季長清,趙仁義和那個開門的少年一起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之間季帆領著兩個季家侍衛,滿麵笑容,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在少年詫異的目光之下,季帆幾步邁到季長清身邊,恭敬的對季長清行禮,麵對季長清道:“小姐,您終於回來了。”
“季帆?”季長清看著眼前這個麵容剛毅的男子,他比七年前更加成熟穩重,額頭上有了淺淡的紋路,已經不是青年的模樣,但這張臉,依舊是熟悉的模樣。季長清心中一酸,歲月催人,一晃她已經離開七年,不由得感歎道:“帆哥哥,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季帆笑道:“我老了,小姐卻更漂亮了。”
季長清輕笑:“帆哥哥不用誇我,”她指著旁邊的趙仁義道:“這是我師兄,這次和我一起下山的。”
季帆轉向趙仁義,兩人互相見禮,季帆又道:“我們快進去吧,總不能站在大門口說話吧。”
季長清頷首,幾人一同進了季劍山莊。
這裏的一切都沒變,假山,小路,院中的花草樹木,院中的格局和七年前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如果不是她知道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她還以為這七年隻是她做的一個夢。
坐在房中,季帆向季長清報告了這幾年季劍山莊的發展,沒有了紫薇玄鐵的顧慮,季劍山莊的生意做的很廣,全國各地都有從季家定劍的客人。朝廷也不知道是理虧,還是覺的季家的長劍自從季延死後,已經大不如從前,竟然對季家看管的不再那麽嚴格了。不過,雖然長劍的質量照之前差了一些,但生意卻做的大了很多,而且,季家還在很多地方開了劍鋪,發展的都不錯。
季長清點頭,做生意這些事並不是她最關心的,等季帆回報完這些之後,問道:“帆哥哥,我娘呢?找到了嗎?”
“還沒有,”季帆麵色沉重,說道:“自從您離開之後,我一直派人尋找季夫人,但是都一無所獲。”
季長清心中一沉,看來,找到母親最後的途徑,就隻有曲臨江那裏了。這麽多年,他們一直在找卻一直沒有消息,如今她母親還在不在這世上?曲臨江,會那麽殘忍,將母親也一起殺了嗎?
“小姐,對不起,季帆沒有完成你的囑托,找到夫人。”季帆愧疚的說道。
“不怪你,帆哥哥,你做的已經很好了,剩下的事,就由我來做吧。”季長清淡淡道,她的神色間是無所畏懼的淡定。
“您要?”季帆忽然神色一動,遲疑問道:“您是要去找曲臨江嗎?”
季長清點頭道:“不錯。”
季帆了然,接著說道:“小姐,讓我跟著您吧,這些年,季家已經正是走上正規,不需要我再看著了,”他頓了頓,真誠道:“我是莊主和夫人養大的,他們對我的恩情,我從不敢忘,如今,季家隻剩下您,我不放心,就讓我跟在您身邊吧。”
季長清愣了愣,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季帆還如此忠心。想到季家在各地的發展,季長清忽然問道:“管州,有季家的劍鋪嗎?”
“有,”季帆回答的很快,看著季長清的眼睛,說道:“管州離這裏雖遠,但我已經讓他們在那裏開了兩個鋪子,小姐若有吩咐,他們必然聽從。”
“好,既然如此,那我們明日出發。”季長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