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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當不起

  不合適嗎?齊碧婉麵色微微頓了頓,的確是不太合適。畢竟,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如何會合適呢?


  看著眉目微垂的曲臨江,她輕輕眨了眨眼睛,唇邊再次勾出一個淺淡笑意來:“沒什麽啊?”齊碧婉麵色輕鬆道,說著一轉身,露出身後捧著湯碗的丫頭:“你看,這還有一個人呢,怎麽會是孤男寡女呢?”


  樹影沙沙,蟬鳴作響,屋外漆黑一片,屋內燈盞明亮。曲臨江抬眸看去,齊碧婉的臉因為被他的身體遮擋,在透出光影的門邊,顯得半是明亮半是暗淡。如同她此刻的聲音,半是輕鬆半是沉抑。


  曲臨江緩緩側開身體,留出足夠供人通行的地方:“殿下請進。”齊碧婉聽了他的話,眼睛忽然睜了睜,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驚訝表情。三年了,她來管州已經三年,這是第一次,曲臨江在她晚上來的時候請她進屋。


  曲臨江被皇帝派到管州的第五個年頭,齊碧婉終於再也忍不住那種無邊無際的思念,找了一個理由再一次追隨他來到了這裏。皇帝漸漸長大,她隻希望,可以留在曲臨江身邊。


  這三年以來,齊碧婉也數不清自己到底在這樣的深夜來過曲臨江的房前多少次。她一次又一次的敲門,可是,換來的,卻是被曲臨江拒之門外的結果。她不想以公主的身份逼迫她,所以,若是他不見,她便安靜離開。而他見她的時候,最多也隻是開門,站在門口同她說上幾句話,卻從未讓她進過門。


  可是今夜,曲臨江竟然讓她進門了。懷著莫名的激動和感慨,齊碧婉邁步走進了曲臨江的書房。這不是她第一次來他的書房,但卻是第一次在夜晚邁入這所房子。曲臨江辦公的書桌後麵,擺放著兩個大大的書架,上麵擺滿了各種書籍和卷宗。書桌後的牆壁上掛著一副恬淡的山水墨畫。如同他的人一樣,淡薄而溫潤。


  “殿下請坐。”曲臨江指了指離書桌較遠的一張椅子:“殿下請稍等,我去沏茶。”


  現在已經十分晚了,曲臨江將所有的下人都打發走回去休息,所以,門外現在除了守夜的府兵,並沒有伺候的丫頭。


  齊碧婉沒有阻止他,目光追隨著那抹白影移動,這麽多年,她一直在追隨著這一抹白色的身影,無論白天或者黑夜。她不知道今生她還有沒有機會追得上這個人,可是,她就是無法說服自己放棄。


  不多時,曲臨江端著重新沏好的茶來到齊碧婉身邊,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殿下?”他語氣微疑,將茶放在她麵前,淡淡道:“殿下請。”直到曲臨江做完這一切,在齊碧婉對麵坐下,齊碧婉才恍然,她竟然不知不覺的看他出了神。


  曲臨江看向齊碧婉,沉吟了一下,輕聲道:“這些年,殿下在管州受了很多苦,微臣心中著實惶恐。”


  齊碧婉心頭一跳,他這是在心疼她嗎?她仔細看著曲臨江的表情,那張清俊淡雅的容顏上,神色平淡,並沒有看出多餘的情緒。是她想多了吧,他應該不是心疼她。可是,那是什麽意思?齊碧婉心頭疑惑,難道,是因為她主動追隨他來到管州,給他造成了心裏負擔?

  是了,曲臨江是個淡泊寧靜的人,最不喜歡拖泥帶水。若是覺得她因為他才會主動離開京城的繁華,到這偏居一偶的管州來,也許真的會覺得愧疚。想到這裏,齊碧婉斟酌著給自己來到這裏,找些與曲臨江無關的理由,輕聲說道:“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主動要來監督你的。”她笑了笑,淡淡道:“你知道皇帝的,我能來看著你,他也放心些。”


  曲臨江麵上有些意外,似是沒有料到齊碧婉會如此說。不過片刻,他便恢複了正常,哪怕他知道齊碧婉是故意如此說,好消除他的愧疚。但也不可否認,齊碧婉說的沒錯,即便是到了現在,他乖乖聽皇帝的命令,安安靜靜的待在管州,皇帝對他的忌憚依舊沒有減少。


  他自嘲一笑,淡淡道:“確實,若是如此能讓陛下放心,微臣也無話可說。”


  話題說到這裏,氣氛竟然變得微微有些肅穆,齊碧婉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什麽似得說道:“哦,我竟然忘了,”她轉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丫頭,找了招手,輕聲叫道:“餘弦,將準備的湯端過來。”


  小丫頭聽到她的聲音,立即聽話的邁著平穩的步子將一直段在手中的托盤端過來,放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齊碧婉親自將湯蠱的蓋子打開,頓時一股撲鼻的清新想起盈滿室內。齊碧婉拿起旁邊的勺子,盛了一碗湯,推到曲臨江麵前,微笑道:“你嚐嚐,這是,”她微微一頓,有自然而然的接道:“這是我讓她們熬的,味道清淡不膩,你應該喝的慣。”


  旁邊的丫頭聽到齊碧婉的話,麵色一急,微微張了張嘴,似乎有想說什麽。然而,齊碧婉一個微帶警告的眼神,便讓她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殿下,”曲臨江沒有來得及阻止,齊碧婉已經親自盛好了湯。他微微低頭,看了一眼顏色乳白,色澤清澈,上頭還飄著鮮嫩綠葉的湯。麵上不由自主的帶上了一層隱約的為難,想了想,還是堅定的說道:“微臣當不起殿下如此相待,殿下以後,還是不要在為微臣做這些事了。”


  他的話音一落,齊碧婉臉上的笑意忽然凝住,往前推湯碗的手緩緩縮了回來。她的頭,不自覺的垂了下來。還是被拒絕了,她以為,今晚曲臨江讓她進來,會是一個好的開端,沒想到,竟然是如此直白的拒絕。為什麽?她已經如此隱忍,他還是不能接受她呢?

  以前,她喜歡他,便仗著公主的身份逼他低頭。可是,他表麵上臣服,其實內心從未有一刻真正將她這個大長公主放在心上。後來她追著他去了冀州才發現,他似乎喜歡上了季長清。她便用盡所有心力打探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點點滴滴,慢慢的才知道,原來季長清也喜歡曲臨江,但是,她卻從未逼迫他。她隻是默默的待在他身邊,默默的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後來,曲臨江終究是喜歡上了她。


  齊碧婉是詫異的,一個女人,竟然可以為了一個喜歡的男人如此主動?如此隱忍?女人不都應該是矜驕的,自持的嗎?而且,她是堂堂虞國大長公主,是虞國身份最尊貴的女子,怎麽會為了誰主動放低身段呢?可是後來,她看到季長清和曲臨江之間出現了無可挽回的裂痕,而曲臨江默默為季長清獨自做出的所有守候。她才知道,原來真正喜歡一個人,就是放下了所有身份,所有驕傲,心甘情願的待在他身邊,盡自己的所有對他好。


  所以,這些年來,齊碧婉也同季長清一樣,安靜的待在曲臨江身邊,不再逼迫他,不再壓製他,默默的守著他,對他付出自己所有的溫柔。她以為,隻要她同季長清一樣,主動放下身段,就可以感化曲臨江,可是沒有,直到現在,曲臨江都不曾被她感化。他的心裏,自始至終,都隻有季長清一人而已。


  齊碧婉是羨慕季長清,有時候甚至是嫉妒她。求而不得的酸楚,和這些年來她所有的隱忍,讓齊碧婉在被曲臨江拒絕的這一刻感到無比的委屈。她低垂著頭,不敢去看去臨江的臉,她害怕自己會控製不住在他麵前哭出來。怎麽能呢,她是尊貴的大長公主,保持高傲的微笑,是她最後的尊嚴。


  “我知道。”齊碧婉深深吸氣,看向曲臨江,唇邊綻開一個淡淡的笑容,“這麽晚了,看來我是打擾到你辦公事了,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她又笑了笑,“這湯你自己記得喝吧,不然涼了就不好喝了。”


  曲臨江看著齊碧婉故作輕鬆的笑容,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但他終究什麽也沒說,站起身來,恭敬的對齊碧婉行了一禮,淡淡道:“多謝殿下。”


  他沒有任何挽留。齊碧婉微微閉了閉眼睛,不發一言的轉身離開。端湯的小丫頭暗自用埋怨的目光瞄了曲臨江一眼,跺了跺腳,追隨齊碧婉而去。


  曲臨江送至門口,躬身施禮道:“恭送殿下。”


  齊碧婉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濃黑的夜色離。曲臨江直起身來,忽然覺得身心俱疲。他轉身,回到書房後的椅子上坐下。伸手從懷中拿出那把梨花木的小劍,放在手心裏輕輕摩挲著。


  劍身十分光滑,很明顯是被人長期放在手中把玩才會留下的痕跡。淡黃的劍刃,在燭光的照耀下泛著淺淺的潤澤柔光,劍柄上的兩條龍刻的十分仔細精致。隻是,唯一的瑕疵便是其中一側的劍柄的龍頭上,內力似乎有一層淺淡的紅暈。


  一室安靜,曲臨江忽然將修長圓潤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太陽穴上揉捏,細致的墨眉輕皺,他的目光,溫柔的注視著手中的小木劍,聲音低低的,近乎呢喃的吐出幾個字:“季長清,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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