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夥的
這一天,注定是人心浮動的一天。季長清知道了父親給曲臨江送信,也知道了曲臨江的回信內容。季延告訴她,今晚曲臨江回來季家赴約,到時候,他便直接同他攤牌。季長清不必親自和曲臨江見麵,中間若有任何變故,讓季長清第一時間藏起來。
季長清心中是相信曲臨江的為人的,他既然答應了,必然會遵守時間前來。這本來是令她開心的是,可是,隨著天色逐漸黑下來,離季延和曲臨江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季長清的心,也越來越感到慌亂不安。她說不上來是為什麽總覺得心中不安,所以在房中走來走去。
萍兒見了忍不住勸道:“小姐,你休息一會兒吧,走的我頭都暈了。”她已經知道今晚季延請了曲臨江來季家做客,也明明記得這段時間她家小姐已經淡定了不少,哪怕是遇到曲臨江的事情,不過現在看來,怎麽又恢複到了這種毛毛躁躁的樣子了呢?
季長清也不想走,可若是不走,她卻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也沒有把法讓自己那顆慌亂不安的心穩定下來。“萍兒,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季長清踱步到門口,轉回來的時候終於安靜了片刻,而這片刻時間,確實用來問萍兒時間的。
萍兒到是十分鎮定,聽了她的問題,老神在在答道:“已經過了酉時了,大約快到戌時了吧。”
戌時?季長清垂頭思索,父親請曲臨江來,時間不會太晚,這個時候,他應該快要來了吧,也不知道父親準備的怎麽樣了。可是,之前季延已經說了,不讓她打聽今晚的事,也不讓她管這件事。她便耐著性子待在自己的屋子裏,不過她的心此刻早就飛到了前廳。
萍兒將季長清魂不守舍的模樣看在心裏,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小姐,你晚上沒吃什麽東西,現在是不是餓了,我去廚房那些點心給你吃吧。”季長清現在自然是沒什麽心思吃東西的,萍兒說完之後她下意識的看了她一眼。
之間此刻的萍兒對正對著她擠眉弄眼,臉上笑的格外有深意。季長清怔了一下,又聽萍兒接著說道:“順便在看看有沒有什麽新鮮事。”
頓時,季長清明白了萍兒的意思。她這是看她太著急,所以主動要去幫她看看情況。又擔心她臉皮薄,才委婉的說去幫她拿些點心。季長清心忽然有些感動,萍兒自從同她一起長大,對她的脾氣和性格的了解程度,甚至比季延夫婦還要熟悉些。現在說的話,正是季長清心中所想。
但季長清心中還是有些猶豫的,季延讓她今晚不要隨便走出屋,也就是說,今晚很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事,雖說這是在季家,但到底是到了晚上。萍兒一個不會功夫的小姑娘出去,難免有些不安全,便說道:“還是不要了,我其實還好,也沒有多著急。”說完,掩飾性的安靜坐在桌邊的椅子上。看似安靜下來,實際上兩隻手卻不自覺的捧著杯子用力的捏來捏去。
萍兒一見便知她是在極力掩飾,便忍著笑說:“小姐,你不餓,我卻有些餓了,我得去廚房偷些吃的才安心。”說完,站起身來,便要朝門口走去。
季長清愣了一下,見攔不住她,隻好叮囑道:“找個丫頭和你一起去,路上小心些,沒事就走早點回來。”不知道為什麽,季長清今晚心中的那種莫名其妙的慌亂感總是揮之不去。
萍兒走的很快,這會兒已經到了屏風後麵,聽了季長清的叮囑,聽話的應道:“放心吧小姐,我知道了。”少頃,房門被打開又關閉的聲音響起,房間重新歸於安靜。
外麵很黑,秋日的蟬鳴的聲音很大,天空中一片昏暗,無星無月,風中帶著刺骨的涼意。萍兒提著一盞羊角等,一個人走在那條平日走過無數遍的石子甬路上。遠處有季府的侍衛在巡邏,似乎今天比平日巡邏的人數增加了不少。萍兒並沒有直接去廚房,而是往前院季延接待客人的廳中走去,她要先替季長清看看,曲臨江來了沒有。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萍兒出來的急了些,穿的便沒有那麽厚實。這會兒被風一吹,便覺那種刺骨的冷風順著衣服的縫隙,直直的往皮膚裏麵鑽。她忍不住緊了緊衣服,手上忽然感覺到一點冰涼,緊接著,額頭也感覺到了一點兒涼意。萍兒一怔,下意識的仰頭望天,烏漆墨黑的夜色裏,細小的白色顆粒從天空中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
萍兒一怔,微微伸出手,接住一點冰涼。心頭一喜,這就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嗎?今天是幾號?她一邊走一邊在腦海思索著,對了,十一月二十七日,今天正好是小雪。想著想著她就笑了,小雪的節氣,恰好下了第一場雪,而且她正好趕上了下雪的瞬間,也算是接住了今天的第一片雪花吧。哪怕,這雪花算不上成片,隻能算作顆粒。
羊角燈在夜裏發出微弱的光亮,離前院的主廳已經不遠了,萍兒加快了腳步。然而,走著走著,萍兒突然覺得手中的羊角等忽然晃了一下,隨即,耳邊似乎傳來了嗖的一聲輕響。萍兒一驚,立刻頓在原地。那種聲音她很熟悉,是一種在空中快速移動時,衣服摩擦發出的聲音。
怎麽回事?這麽晚了,是誰在季府跑得這麽快?她走的位置正,好有幾棵密集的樹長在旁邊,憑借人體本能的對危險的敏感,讓萍兒下意識的吹滅了羊角燈。她雖然害怕,但還是一聲不吭的躲在了一顆枝繁葉茂的常青樹下。
然而,那種聲音並沒有就此停止。接下來,萍兒聽到更多的嗖嗖嗖衣服在空中摩擦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從頭頂上方傳來。她心頭一跳,終於覺得不對勁了。她探出頭,小心翼翼的朝天上看去,發現很多黑衣人在頭頂飛掠而過,身法很快,各自隱匿在季家,轉眼便消失不見了。萍兒心中砰砰亂跳,這些都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悄無聲息的夜闖季家?
她看了看遠處的護衛,那些護衛依舊在固定的軌道上巡邏,似乎對這邊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萍兒捂住跳動過快的胸口,大氣也不敢出。她覺得,她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而這件事,必須要盡快告訴莊主季延。現在,她已經不單單是替季長清打探情況了,而是發現了關係到整個季劍山莊安全的事。
她離開藏身的大樹,朝前麵急匆匆趕去。然而,萍兒在前麵走,卻不知道,她的所有舉動,全都被一個人看在眼中。似乎是明白了她要做什麽,這個人之微一沉吟,便三兩步追了上去。
“萍兒!”黑暗中,深沉的聲音低低響起。萍兒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發現又是季帆擋住了她的去路。但這次,她卻顧不得驚嚇了,見了季帆便如同見到救星一般,似乎也顧不得其他,忘了什麽所謂禮節,伸出纖細的手指抓住季帆的衣袖,急急的低聲說道:“季帆,你不是應該隨著侍衛們在巡邏嗎,怎麽在這裏?”
季帆並沒有回答她問話。不過,萍兒卻毫不在意,她隻是順口一問罷了。現在更多的,是見到季帆的安心和驚喜,她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發現這會兒已經沒有那些在空中來回嗖嗖嗖亂飛的黑衣人,這才壓低聲音對季帆說道:“季帆,我發現了一件事,季府今晚好像有很多黑衣人潛進來了,我現在正要趕去報告老爺。正好,你也在這,和我一起去吧。”說完,便要拉著季帆一起走。
“你看錯了吧。”季帆忽然平淡的說了一句,聲音裏有種無動於衷的鎮定。他的腳如同紮根在地,一動不動。
萍兒一手還拽著季帆的衣服,非但沒有將他拉走,自己反而被拽了回來。她怔了一下,隨即斬釘截鐵的說:“你不相信我嗎?我沒有看錯,真的有好多黑衣人。”她臉上的表情十分焦急,同季帆的鎮定平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季帆依舊不為所動,淡淡說道:“你看錯了,也聽錯了,我一直在這裏,並沒有看到什麽黑衣人。老爺今晚有重要的事,你還是不要過去打擾他了。”
“季帆?你在說什麽?”萍兒不可置信的看著漠然的季帆,似乎不相信這些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雪花似乎也來越大,終於成片,紛紛揚揚的從空中落下來,飄飄灑灑的落在他們的頭上和臉上,冰涼的感覺。雖然夜晚依舊昏暗,但在這樣的雪夜裏,萍兒卻看清了季帆眼中的漠然和冷淡。
她心中有些恍惚起來,季帆這樣是不對的。無論她說的是不是對的,季帆身為季劍山莊的護衛首領,身上背負著保護季劍山莊安全的責任。突然聽到有人說季劍山莊進了陌生人,難道不是應該緊張,不是應該立刻找出賊人,將之擒下嗎?為什麽,為什麽他現在回事這幅無動於衷的模樣?
“季帆,”萍兒的聲音忽然鎮定下來,不再是之前的慌亂模樣。她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在雪夜裏顯得格外透徹幹淨:“你怎麽了?有人闖入季府,你為什麽不管?”
季帆不說話,隻是沉默著。過了一會兒,才沉聲道:“沒有,你看錯了。”
萍兒愣了愣,仔細看著筆直而立,不為所動的季帆,臉上的表情忽然恍然,接著明白了什麽似得大聲說道:“我沒看錯,”她說完,緩緩後退,一步一步遠離季帆,不可置信的低聲說:“我明白了,你是知道的,對不對,你是知道的。”她一邊說一邊後退,喃喃迷惑道:“你知道,為什麽不阻止呢?”
季帆深吸一口氣,幾步走到萍兒身邊,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低聲說道:“好了萍兒,你不要鬧了,根本就沒有人,你快回去吧。”
“你放開我。”萍兒突然用力一掙,竟然掙脫了季帆的束縛。她仿佛不認識季帆似得說道:“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對不對?還是說,”她頓了頓,仿佛失望至極,難過而又不可置信的說:“季帆,你跟他們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