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要不要殺我
“我們走吧。”季長清木然的看著蔣家重新關上的大門,無意識的用手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對身邊的萍兒和季帆說了這麽一句話。隨即,自顧自的轉身,朝山下走去。
她是昨天半夜醒來的,之前還有一絲理智的時候,便知道李廣宇給她下的應該是媚藥一類的東西,原本她以為這一劫她是逃不掉了,可是,醒來的時候守在她身邊的萍兒告訴她,她得救了,而且,整個過程基本都是曲臨江的功勞。是他最先找到他,也是他,最後用自己的內力逼出了她體內的毒素。
聽到萍兒向她描述尋找她的時候,曲臨江的著急和擔憂,季長清的心再一次不可抑止的澎湃起來,腦中反反複複的隻有一個念頭,曲臨江是擔心她的,應該也是牽掛她的。若非如此,他如何能心有靈犀的感覺到她出了事,又如何第一時間將她找到?
所以,即便身體十分疲憊,但心中的激動卻支撐著她半晚沒能睡著。又聽到萍兒說曲臨江為了救她,受了很嚴重的內傷,她更是憂心忡忡,隻想一到天明,便第一時間趕來看他。她想,若是心中有念想,即使是在夜半三更,等待也隻不過是時間而已。哪怕,那每一分每一秒都覺得無比漫長,但終有盡頭。
可是,有盡頭又怎麽樣,季長清無意識的邁出腳步,往山下走去。這一次,她又看到了那個女子,那個同曲臨江一樣看起來身份尊貴,風韻無雙的女子,她是那樣的細心從容,他們兩個人之間,又是那樣的親密無間。
心痛的無以複加,季長清用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失落如同滾滾江河中的滔滔流水,瞬間漫過她的整個身軀,將她淹沒的再也不能順暢呼吸。她和他,終究是不一樣的人,又如何能在一起呢?
“小姐!”萍兒眼看著季長清一腳邁空,驚呼一聲,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季長清的手臂。然而,有一個人比她更快。萍兒一怔,看著和她一同握住季長清手臂的那隻手。
季帆在萍兒的目光注視下,快速送開季長清的手臂,低聲說道:“小姐小心些吧。”說完,又退後一步,跟在了季長清身後。
萍兒垂頭,什麽也不說。伸手扶住失魂落魄的季長清,低聲對她道:“小姐,我扶著你走吧。”季長清並沒有拒絕,聽話的任由萍兒扶住自己。季帆和他身後的兩個季家精英護衛,懼都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麵,一行人,靜悄悄的來,又靜悄悄的去。
夜幕降臨,季家在夜色中漸漸安靜下來。季長清的身體被還很虛弱,吃了藥,早早便睡下了。萍兒打理好了季長清,吹了燈,將藥碗端出來,輕輕將房門關上。腳步剛邁上階前的路,忽然旁邊出現一個人,低低叫道:“萍兒。”
如此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毫無防備的萍兒驚了一下,她往後退了幾步,待情緒穩定下來之後,才遲疑的看著眼前人問道:“季護衛?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季帆站在萍兒麵前,一身緊身勁裝,猶豫片刻,低聲問道:“你最近,好像在躲著我,為什麽?”
萍兒麵色一變,顯得緊張起來。隨即又緩緩鎮定下來,她想起這是在夜晚,她臉上的表情應該不是那麽容易被看到的,便盡力用平靜的聲音說道:“沒有,你想多了。”
季帆沉默了一下,看了看周圍,這裏離季長清的房門口很近,她又看向萍兒,低聲說道:“你跟我來一下。”說罷,當先走在前麵。
萍兒兩手端著托盤,麵色十分猶豫,抿著唇看了看自顧自走在前麵的季帆,卻並沒有跟上去。此刻,季帆似乎也感覺到萍兒並沒有跟上來,便停住腳步,轉頭對她低聲說道:“你不用怕。”他的聲音沉穩,卻帶著隱約的安撫。
萍兒遲疑了一下,還是邁出腳步,跟了上去。
季帆一路帶著萍兒七拐八拐,走到季家一個隱蔽的地方,這裏很少有人經過。萍兒站在季帆對麵,謹慎的問道:“季護衛,你要同我說什麽?”
“你知道了吧。”季帆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沒有前因,沒有後果,隻有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若是別人,一定聽不懂他在說什麽,然而,萍兒隻是愣了一瞬,便點了點頭。點頭之後,意識到他可能看不清楚,便低聲回道:“是,我知道了。”
季帆的聲音沒有任何意外,接著平靜的問道:“你會說出去嗎?”
萍兒的聲音忽然帶了點無奈,她沒有直接回答季帆的話,而是對他問道:“季帆,你信我嗎?”這是她第一次,這樣連名帶姓的叫出季帆的全名。
季帆有些意外,半晌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低低道:“我不知道。”
“你不信我?”萍兒的聲音裏帶上了微微歎息般的失落,她忽然輕笑一聲,之前的畏懼仿佛煙消雲散,有些奇怪的自語道:“你怎麽能不信我呢?若你不信我,你還能信誰呢?”
“你說的是什麽意思?”萍兒如此反常的表情,令季帆有些疑惑了。
萍兒並沒有回他的話,而是自嘲的笑了笑,低喃著說:“我也是真傻,一個人自導自演了這麽久,人家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的聲音十分低,以至於耳力靈敏如季帆,都沒能聽清,他下意識的問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萍兒掠過方才的話,低聲說道:“你可以相信我,我不會說出去的。我知道,你都是為了小姐好,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出賣你。”
這次她說的很清楚,季帆每個字都聽清了。他又緊了緊手中的劍,半晌才低低道:“李光宇該死,我從不認為自己是錯。”
萍兒這次沒有接他的話,誰該死,誰不該死,從來不是她一個小小的丫頭該評價的。就像是季帆,他喜歡誰,不喜歡誰,殺誰或者不殺誰,也不是她能左右的。甚至於此刻,連她的性命,也掌握在對方手中。
萍兒忽然輕笑了一下,無所謂的問道:“你要不要殺我?”這一刻,麵對季帆時心中的痛苦,竟然讓她連死亡都暫時不怕了。
季帆身體一緊,手又下意識的握緊了劍,脫口問道:“你知道?。”
“我知道。”萍兒再次接過了他的話:“你叫我來的那一刻,我便猜到了。現在你該問的想問的,應該都問了吧。”她微微頓了一下,側了側頭,晶亮的眸子在黑暗的夜色裏閃出一點微微的光亮,季帆這個角度正好看的清楚。瞬間,他臉上沉穩冷靜的表情忽然微微動容。
又聽萍兒說道:“你想好了嗎,若是不殺我,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季帆眸色幽暗,看了萍兒一眼,輕聲說道:“你走吧。”
萍兒走後,季帆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音,季帆隻是耳朵微微動了動,依舊冷靜的站在原地。
過了一會兒,劉季忽然出現在他麵前。“你為什麽不殺了她?”他問的十分淡漠,似乎那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動物。
季帆恭敬的對劉季垂頭,低聲道:“她不會說出去,所有沒必要殺她。”
劉季負手而立,神色倨傲,眼神幽亮的看向漆黑一片的遠處,冷漠道:“看來我交給你的那些,你還是沒有學會。”他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什麽比死人更值得讓人相信的。”
“你,你,”季帆豁然抬頭,口齒有些磕巴,驚愕的看著劉季,問道:“你不會是殺了她吧。”
他的聲音一落,劉季便轉過頭來看他,黑暗中,並不能清楚的看清人的麵部表情,但他聲音中帶著的那抹笑意,卻十分清楚的傳入季帆的耳中:“怎麽,我殺了她,你不滿意?”
季帆臉色大變,頓時,一股不可言說的異樣感覺湧上心頭,他幾乎維持不住自己的沉穩冷靜,腳步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隻一個瞬間,竟似是深受打擊,十分虛弱的樣子。
劉季怒其不爭的瞥了他一眼,冷然道:“虧我培養你這麽久,還以為你是個可造之才,實在令我失望。”
季帆依舊呆愣,過了半晌,黯然低聲追問道:“您,真的殺了她嗎?”
“還沒有。”劉季冷哼一聲:“這次看在你做事這麽幹脆的份上,給你個麵子,所以我沒有殺她。”
季帆似是送了一口氣,對劉季恭敬說道:“大人,她隻是個小丫頭,不會壞了我們的事的。”
劉季不置可否,唇角扯出冷淡弧度,他現在之所以不殺她,不過是因為還沒到那個時候,也沒到必殺的那一步。若是真到了萍兒對他們有妨礙的時候,他必然會毫不猶豫的動手。但心中這些想法,他自然不會對明顯護著萍兒的季帆直接說,便轉了話題,說道:“你做的很好,果斷的殺了李光宇,這個契機終於是有了。季家和李家暗自早就不平靜的關係,這次可以說是徹底崩斷了,接下來,就看李耀怎麽安排了。”
季帆道:“李耀好像並沒有多恨季家,他似乎把這比賬算到了曲臨江頭上。”
“那不是更好?”劉季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可忽視的愉悅,笑道:“事情牽扯的多了,才會更亂,我要的,就是這個亂。”
季帆不吭聲,他並不知道劉季具體的計劃,但他知道,劉季希望現在的平靜盡快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