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借口
其實,被人誤會並不是最令齊碧婉氣憤的事。隻是,誤會她的這個人讓她有些受不了,她最在乎最喜歡的人,竟然誤認為她是如此不堪的女人。這比曲臨江說不喜歡她,還要讓她感到難堪和難過。
然而,看著曲臨江低眉順眼的賠罪,齊碧婉的怒氣瞬間又消退了一大半。她重新坐下,端起曲臨江給她倒的那杯茶水,喝了一口。清香甘甜的茶水劃入喉嚨,齊碧婉神色微微一頓,這是上好的西湖龍井,她最喜歡喝的茶就是龍井,而曲臨江最喜歡的,卻是君山銀針。
他還記得她的喜好。齊碧婉默默的看了一眼曲臨江,他依舊眉目低垂,不喜不怒的站在那裏,雖然是行禮賠罪的動作,微微彎著腰,但他做來卻別有一番不卑不亢淡泊溫雅的感覺。在齊碧婉看來,曲臨江行禮和他筆直站立的時候沒什麽區別,因為根本不在動作,而在於他本身無意中散發出來的獨絕的氣質和風骨。
“好了,你起來吧。”齊碧婉語氣澀然,終究,她還是無法真的對他生氣。
曲臨江直起身來,淡淡道:“謝公主。”
齊碧婉見曲臨江重新落座,整了整思緒,又道:“季長清的事,本宮略有耳聞。季家現在處在風口浪尖上,一點動靜都必定引起各方警惕。依你之見,此事是誰所為?”
曲臨江搖頭,實話實說道:“微臣不知。”他的確不知道,因為他這次的判斷錯了。若不是聽齊碧婉親口說此事與她無關,他恐怕還會在錯下去。曲臨江對自己有些失望,是不是他太過看重季長清了,所以才會讓他對正常局勢的判斷出現了偏差?
“那現在要怎麽辦?”齊碧婉麵色鄭重,之前曲臨江在季家的時候,還能靠著同季長清的關係就近得知季府動向,如今他出來了,在這次多方博弈中又能有多少勝算呢?
曲臨江修長圓潤的手指輕輕點在杯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窗口開合的縫隙中,吹進一縷悠涼的微風,帶起他鬢邊的一縷墨發。曲臨江微微垂眸,將杯蓋叩擊在杯沿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他的神色依舊從容不迫,淡淡道:“殿下放心,這裏雖然看似偏僻,實則離季府並不遠,”他頓了頓,又輕描淡寫道:“季長清以我為友,我搬來此地,她日後定會前來拜訪,季家的消息,我未必就不能得知。”
齊碧婉眼眸一沉,半晌不語。但看曲臨江神色坦然的模樣,她也不便說什麽,畢竟,曲臨江要完成這件事,同季長清之間的交往,已經是必不可少的過程。她心中沒底的事,曲臨江對季長清的態度,到底是什麽。是懷著目的,不單純的接近?還是如同季長清對他所表現出來的一樣,也喜歡上了她?隻是,她不能問,齊碧婉緊緊抿住嘴唇,準備對靠近身邊的情感危機裝聾作啞。
氣氛一時間陷入沉悶,兩人都沒有在說話。
“好了,今日就到這裏吧。”齊碧婉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來。
曲臨江見她如此,也跟著站起,平靜道:“殿下是要走了嗎?”
齊碧婉一愣,她剛才隻是有些衝動罷了,並不是真的想走。事實上,她還沒有在這裏待夠,可是,看曲臨江平和淡薄的模樣,似乎他現在已經是送人的姿態了了。用力捏了捏衣袖,齊碧婉忽然問道:“曲臨江,你想本宮走嗎?”
曲臨江眉睫輕輕一顫,不動聲色道:“微臣沒有想不想,一切全憑殿下的意思。殿下要留下,微臣奉陪。殿下若要走,微臣恭送。”
她的意思?他竟然還在問她的意思?她都這麽問他了,難道她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齊碧婉咬牙,看著不溫不火,神色淡淡的曲臨江,忽然又控製不住的心中升起的怒氣,讓他挽留她一下就那麽難麽?
齊碧婉瞪著他,什麽也不說,一甩衣袖,轉身朝門口走去。
“恭送殿下。”身後傳來曲臨江平和淡然的聲音。齊碧婉的腳步,突然又加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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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宇此刻正趴在自己的床上哎哎呦呦,他因為沒有經過同意,就隨便闖入李耀的書房,而且還被平江王的人發現,險些丟了小命這件事,令李耀十分惱火。以至於氣憤之下,動用家法,將李光宇狠狠教訓了一頓。
這會兒天色漸暗,房中點起了明亮的燭火。李光宇隻覺被父親打的地方火辣辣的越發疼痛難忍,他大聲叫道:“夕朝,夕朝。”然而,叫了半晌,卻沒有人回應。
不一會兒另一個小廝聽到聲音跑了進來,彎著腰恭敬的說:“少爺,請問你有什麽吩咐?”
李光宇這會兒正心情不好,見了小廝也沒好氣,嚷道:“夕朝呢,她去哪裏了?”
小廝忙道:“回稟少爺,夕朝姑娘去廚房幫您拿今晚的晚膳了,一會兒就回。您有什麽吩咐,就和小的說吧。”
聽了小廝的解釋,李光宇的怒氣才漸漸消退,“拿什麽晚膳,這種事還要她親自去?”
小廝乖乖聽他訓斥,卻不敢吭聲。李光宇發了一頓牢騷,心中的悶氣出了不少,又皺著眉指揮小廝,疼得呲牙咧嘴道:“本少爺渴了,給我掉點水喝。”
“是。”小廝聽了他的話,恭敬的應了一聲,麻利的走到桌邊,給他倒了一杯茶水,又殷勤的送到口邊。
李光宇隻喝了半杯,便搖頭不喝了。他心中憋著一股氣,總是不能發泄出去。原本以為父親投靠了平江王,他們李家在季家麵前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回了。沒想到,他的父親還是那樣膽小。甚至在他說出他們可以公然和季家對抗,甚至直接將掌管季劍山莊的權利接手的時候,竟然被惱怒的李耀狠狠的打了一頓。
李光宇越想越憋屈,前段時間受傷的憋屈,後來他伏低做小依舊沒有得到季長清正眼相待的憋屈,再加上這次被李耀教訓的憋屈,讓李光宇覺得,如果自己再不為自己出了這口惡氣,他就要炸了。他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喃喃自語:“季長清,你不是看不起我嗎?等著吧,我一定會得到你。”
“你,”李光宇伸手指著身前的小廝,扔出一塊他的腰牌,說道:“你派幾個人,盯在季家門外,一旦季長清有任何動靜,第一時間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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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季長清正托腮坐在自己房間的窗邊發呆,忽然毫無征兆的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她有些怏怏的揉了揉鼻子,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說她的壞話。
已是十月末,秋天過了一大半,院子裏之前碧綠的樹葉,現在基本全都變黃了。在秋風的吹拂下,紛紛揚揚的落到地下,鋪成一地金黃的顏色。轉眼間,盛夏已過,秋季入尾,冬天就要來了。
“小姐,”萍兒從外麵匆匆走了進來,見季長清竟然又坐到了窗邊,連忙幾步奔過來,口中道:“我的大小姐,您怎麽又到窗子旁邊來了,不是說過了嗎?現在不必從前,眼看著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在這裏吹太長時間的風,是會生病的。”
季長清見到萍兒眼睛一亮,並不理她的絮叨,隻關心的問出最想知道的消息。“怎麽樣,打聽出來了嗎?江大哥現在搬去了哪裏?”
萍兒看季長清的眼神有點奇怪,閃了閃,還是點頭道:“打聽出來了。”
季長清早就站起身來,這會兒走進幾步,抓住萍兒手臂,語氣急切,帶著迫不及待的關心,問道“怎麽樣,快告訴我。”。
“小姐,”萍兒看著季長清的眼睛,欲言又止道:“先說好,我說出來,您不要生氣,也不要難過,好嗎?”
季長清眉頭一皺,不解道:“怎麽了?”她麵色忽然一變,急道:“難道是江大哥出事了?”
“沒有,他很好。”萍兒連忙否認,又說道:“我們之前的方向都錯了,您說江公子是因為朋友有一棟多年不住的宅院,他可以直接搬進去。所以,我們打探的重點便一直放在冀州城中那些經年不住的院子上,但都一無所獲。事實是,我們之前的方向錯了,江公子現在住的宅子並不是什麽多年沒人住的地方,而是與季家隻隔幾條小街,地方卻十分偏僻的蔣家。”
季長清一愣,低聲重複道:“蔣家?”她說完又抬頭看著萍兒問道:“可是在冀州城中做生意,最為低調的那個蔣家?”
萍兒點頭回道:“就是那個蔣家,他們家的宅子住了好多年,而且地處偏僻,並不在鬧事,所有很少有人注意他們家。若不是刻意提起,幾乎都想不起來還有這麽一戶人家。方才打聽的人來報,說蔣家是在最近幾天匆忙搬走的。而住進去的人,據說是一個風姿不凡的公子。我們的人是因為遇到了之前給蔣家送菜的人,才知道那棟宅子現在住的已經不是蔣家的人。聽我們的人說,那送菜的到現在也沒見過住進去的真正主人,隻見過他身邊的一個黑衣侍衛。”萍兒說到這裏,眼中閃過一抹篤定的猜測:“但我覺得,聽回報之人的描述,那個黑衣護衛應該是江公子的貼身護衛,奔堯。”
季長清聽完萍兒的話,腳步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原來如此,怪不得她這幾天一直努力打探,卻依舊打聽不出他的消息,原來,他竟是騙她的。什麽朋友的書信,什麽一直閑置的宅子?都是她敷衍她的借口,都是他提前離開莫雪居的隨意說辭。
心口忽然抽搐了一下,季長清心灰意冷,他就那麽不想見她嗎?
“小姐?你沒事吧。”萍兒看到季長清漸漸蒼白的臉,眼中帶了擔憂神色。她就知道,隻要和季長清說了她聽到的結果,她就一定會受到打擊。而季長清現在的表現,也正好證明了萍兒之前的擔憂。
“我沒事。”季長清緩緩後退,重新坐到窗前的椅子上,緩了好一會兒,才對萍兒說道:“你去準備一下,幫我重新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