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跟我走
“安排啊,”季長清抿著唇一笑,俏皮道:“沒有。”
“沒有?”曲臨江也笑,“沒有我們一會兒出去了要去了哪裏?難不成還要逛街?”說到逛街,曲臨江不免暗自搖頭。他到現在也不太明白,為什麽女孩子這麽愛逛街。那些街上的小玩意,不論是吃的,穿的,用的還是玩的,幾乎每天都一個樣,而且每次逛,他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麽特別之處,偏偏季長清好像總有用不完的精力,對那些反反複複看過玩過的東西,再次見到的時候,依舊懷有滿滿的熱情。
今天季長清也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不同於曲臨江的純白,而是月白色的上麵繡著淡雅梅花,中間又夾著一些特殊手法烙製的水印效果,看上去清新自然,衝淡了幾分季長清本身帶有的機靈淘氣,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舒服感覺。
季長清主動幫著曲臨江收拾棋子,纖長手指捏在黑色的棋子上,黑白色分明的對比,讓人想不注意都難。偏生她的手指纖細修長,指甲並不像其他女子那般長的嚇人,而是透著一股可愛的蓬勃朝氣,隨時隨地散發著積極陽光的熱情。曲臨江聽到季長清的話,停了收棋的心思,以為既然她說沒有安排,那今天來他這裏,也不過如往常一般,聊些閑話。
不過,他看著強行替他整理棋盤的季長清,那認真積極的模樣,便不阻止,隻是眉眼溫潤的注視著她,唇邊勾起一抹寵溺的笑意。笑著笑著,曲臨江忽然一抬頭,目光朝院門口看去。
那裏,奔堯正大步走來。
季長清察覺到什麽,也轉頭去看,隻這兩個呼吸的功夫,奔堯已經踩著風一般的步子走至兩人身前。曲臨江抬眉,淡淡道:“怎麽樣?”
季長清微微寧眉,什麽怎麽樣?
奔堯對曲臨江回道:“離這裏不遠的城西,有一處宅院,環境清幽,但規模不大,隻是個兩進的宅子。”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拿出一張羊皮紙張遞給曲臨江。
曲臨江隨手接過,打開看了看,麵色不變。又遞到季長清麵前,淡淡道:“長清,你幫我看看,這個宅子如何?”
季長清接過羊皮紙,但卻並沒有急著打開,而是麵色嚴肅,皺眉問道:“江大哥,你,是打算要搬走了嗎?”
曲臨江點頭笑道:“是啊,一轉眼,又在季家打擾了這麽久,雖說你們不介意,我也不能一直如此厚顏下去。而且,就算是找好了住處,我也不能馬上就搬過去,那院子還得稍微修葺一下,房間也需要徹底的整理,才能住進去。”
“可是,”季長清的眉頭依舊皺的緊緊的,雪白貝齒牢牢咬在下唇上,好像跟自己的唇有什麽深仇大恨似得,她躊躇著,猶豫著緩緩說道:“江大哥,這是不是太急了些,其實,你可以慢慢來的。”
曲臨江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季長清緊皺的眉頭間輕輕一點,指尖冰涼的溫度,霎時間在她的眉心出擴散開來,季長清按下心頭突如其來的跳動,目光依舊緊緊注視著曲臨江的臉。
固執的等著他的答案,事實上,曲臨江也並沒有讓她等太久,笑著說:“慢慢來?就是因為慢慢來,一轉眼我又快要住一個月了。”見季長清這會兒停止幫他收拾棋子,曲臨江自己不緊不慢的將棋子裝進棋盒中,一邊調侃道:“難不成,你想讓我一直做你們家的客人?”
“那當然好,”季長清不假思索。然而,脫口而出這句話之後,自己先愣住了。空氣中登時又進入一種古怪的氣氛。和以往的古怪一樣,一樣的沉默,一樣的令她,無所適從。耳根又不爭氣的漸漸紅了起來,季長清支支吾吾道:“江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曲臨江好整以暇的彈了彈纖塵不染的衣袖,眼眸中透著莫名波光,淡淡笑問道:“哦,那是哪個意思?”
季長清頓住,又不知道怎麽說,她撓了撓耳朵,深吸一口氣說道:“你說不想一直做我們家的客人,那你想做什麽?”她問完這句話,心頭怦怦亂跳,臉色越來越紅,她覺得這是她所能問出的最直接的話了。你想做什麽,從客人的身份,轉變成別的身份?江大哥,你想做什麽,今天可以說出來,讓我知道嗎?
她的眼中閃動著晶亮的光彩,似是期待,又似是害怕。如此糾結,又如此純粹。曲臨江不覺看到愣住了,玩鬧的笑容似乎在臉上微微凝住。奔堯看不過去,將手放在唇邊,重重的咳了一聲。這一聲不合時宜的咳嗽,頓時打破了季長清和曲臨江之間的那種微妙氣氛。
曲臨江眸光微微一動,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奔堯心頭一凜,默默垂下頭去。季長清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移向奔堯,不過很快,她又專注的看向了曲臨江。
“我想做什麽?”曲臨江請笑了一聲,從容不迫的站起身,將整理好的圍棋拿在手中,意味深長的俯身看著季長清的眼睛,在季長清緊張不已的等待裏,輕聲說道:“我想,做你的鄰居,這樣,離你也不算太遠。”說完,不再看季長清一眼,邁著淡然自若的步伐,朝房中走去。
石桌旁邊,季長清一個人呆呆坐著,腦中隻有曲臨江的那句,做鄰居吧。失落,莫名的失落再次湧上心頭,季長清的眼中也漸漸染上了失落的情緒。做鄰居,做鄰居,也很好,吧。她心中這樣默默安慰自己。沉默中,她無意識的抬起頭,正巧看到站在她對麵的奔堯向她投來憐憫的目光。
季長清心頭一震,還沒等她說什麽,曲臨江已經施施然從房中走出。溫和笑道:“長清,你不是說出去嗎?我們走吧。”奔堯聽了曲臨江的話,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嘴唇微微翕動了下,但是終究還是忍住,什麽也沒說。
“哦,好。”一見曲臨江出來,季長清連忙將那些不該出現的煩惱,憂愁,不開心統統拋到腦後,在曲臨江麵前,她要永遠保持快樂的模樣。她希望自己傳遞給他的,永遠是積極向上的正能量。而且,她已經感覺到了,現在的曲臨江,比她初見時的那個淡薄的,不諳俗世如同修行的隱士一般的曲臨江,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了。現在的曲臨江,有了煙火氣,笑容多了,看起來也真實了一些,不再是之前那種飄渺的,給人一種看得見摸不著的感覺。
答應了就馬上行動。季長清輕快的從石凳上坐起來,邁著步子走在前麵,歪著頭,對曲臨江笑道:“江大哥,我在前麵引路,你要跟著我的腳步走哦。”
曲臨江不著痕跡的瞥了奔堯一眼,從容不迫的拂了拂袖袍,鄭重道:“好啊,那你可得好好走路,別把我帶到溝裏去。”
季長清也笑,開玩笑似得說道:“江大哥,若是我把你帶到溝裏去,你還會跟著我走嗎?”
曲臨江怔了一下,皺了皺眉頭。季長清見他如此,不免有些緊張,便在此時,曲臨江風輕雲淡的回道:“會。”雖然隻是一個字的回答,但其中卻蘊含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堅定。
這下輪到季長清愣住了,這麽長時間的接觸,季長清已經對曲臨江有了很深的了解,加上她對曲臨江的特別關注,她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曲臨江墨玉般的眸中所隱含的情緒是真是假,他說會,便是意味著真的會那樣做。即便這隻是一個小小玩笑,但曲臨江的鄭重回答,卻越發令季長清感動。
心中突然升騰氣一股不可抑止的溫熱,幾乎讓季長清控製不住的紅了眼眶。她連忙用力眨了眨眼睛,壓下心頭湧出的那股強烈的感動,深吸一口氣,低聲問道:“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堅定的跟著我?為什麽,明知我任性,還要這樣不離不棄的縱容我?
曲臨江臉上的神情卻很古怪,似乎是覺得季長清這個問題問的很奇怪。但還是好脾氣的回道:“我若不跟著你,如何將你從溝裏拉出來呢?我可不想一直待在溝裏哦!”
季長清:“。”她感動的是不是有點早了?
無言以對,季長清默默的轉過身,老老實實的在前麵帶路,專挑光潔好走的地方,即便沒有什麽不好走的地方,她也認認真真的找最好的地方落腳。甚至連走路的路線,都是筆直的。
而曲臨江,竟然也真的老老實實更在她身後,踩著她踩過的腳印,一步一步跟在她後麵。哪怕季長清踩過的地方,根本沒有留下什麽實質性的腳印,但曲臨江卻分毫不差的沿著她的軌跡在行走著。
奔堯已經看的目瞪口呆,堂堂虞國定國侯,權傾朝野統領千軍萬馬的大司馬,當今皇帝的親舅舅,白衣飄飄恍若仙人之姿態的曲臨江,現在竟然跟在季長清這個不靠譜的大小姐身後,做踩她腳印這麽無聊的事!奔堯扼腕,是不是曲臨江和季長清在一起待得久了,竟然有沾染上季長清的不靠譜和跳脫性格的趨勢。
前麵的兩人一前一後,距離很近,清風徐徐,兩人的白衣一同飛舞在空中,金童玉女般的存在。可是,一想到曲臨江有可能會變成向季長清一樣跳脫的活潑樣子,奔堯就忍不住打了一個抖,催眠似得對自己說:“不會,公子怎麽會那樣呢?一定是想多了。”
曲臨江的腳步很輕,悄無聲息。走在前麵開路的季長清一直沒有聽到後麵有什麽聲音,別說講話聲,就連是腳步聲都沒有。她有些疑惑,便突然停住腳步,轉頭去看後麵的情況。
“你做什麽?”季長清眼前忽然閃一片雪白,頭頂上方傳來曲臨江淡然而清潤的嗓音:“停的時候可以提前說一下嗎,我差點撞到你。”
“咳,”季長清大為窘迫,連忙向後退了一步,不自然的注視著曲臨江氣定神閑的臉,原來曲臨江竟然一直跟著她?
可是,現在怎麽說,她要找什麽借口?說她不相信他跟著,想要回頭證實一下?不行,這絕對不行。這是不相信曲臨江的表現啊,他會不開心吧。
“我,”季長清眼睛亂轉,忽然發現奔堯還站在曲臨江身後,似乎也沒有朝前走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在觀望什麽。季長清腦中靈光一現,理直氣壯的對身後的奔堯揚聲說道:“奔堯,你還在等什麽呢,怎麽還不快點跟上?”
嗯?聽到季長清的話,奔堯一愣,這個大小姐怎麽回事?以往她基本不會管他的,因為,他是曲臨江的護衛。雖然季長清是季劍山莊大小姐,也是主子,但她平日裏很注意這一點,從不越權限一步。
可是今天,奔堯訝然,她怎麽忽然關注起他來了?
曲臨江看著季長清強裝鎮定的模樣,唇角控製不住的輕輕一勾。然後回過頭,麵無表情的對奔堯說道:“是啊,你還在等什麽?還不快跟上?”那說話的語氣神態,那微帶任性的理直氣壯,竟然像極了季長清的樣子。
奔堯:“。”他家公子這是學會了嗎?還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