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誘殺
看曲臨江此刻的樣子,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一切全然不在意,季長清的臉色突然出現了困惑的神色,她開始變得不確定起來,低頭沉思了片刻,季長清重新抬頭,對曲臨江輕聲說道:“江大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你問。”曲臨江似乎想也沒想,下意識的應了她的話。
季長清又是微微一怔,曲臨江逆著光站在她麵前,他的身後,是一片雪亮的陽光,此刻斜斜照在茶館二樓的欄杆上,曲臨江的臉隱在那片光暈裏,卻並沒有被太陽的光輝比下去,清遠俊逸的如玉臉龐,落在季長清眼中,如同一個隨時可以讓人膜拜的神祗。
無意識的咽了一口唾沫,季長清輕聲而小心的問道:“你今天,真的是要和彭小姐在這間茶樓約會嗎?”
曲臨江神色一頓,目光幽沉的看著季長清的臉,季長清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曲臨江的回答。她希望從他口中聽到一個‘不’字,她希望曲臨江不是處於本意和彭雨妍約會的,而是迫於冀州刺史的權勢,哪怕,這個希望十分渺茫,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希望著。
終於,沉吟半晌的曲臨江似乎有了答案,他的目光依舊幽暗深沉的看著季長清,烏潤的眸子裏有暗光閃動,他緩緩開口,輕聲回了一個字:“是。”
哢嚓,有什麽東西在心底漸漸碎裂。季長清忽然放下了所有的小心和緊繃,她已經得到了答案,無論,這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江大哥,”季長清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緊緊捏住自己的袖口,強撐著厚著臉皮又問出了一個問題,她說:“今天,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畢竟,找今天的形勢來看,如果不是她的出現,曲臨江和彭雨妍已經在這裏安靜的約會了。
曲臨江的目光越發深邃幽暗,他平靜的看著季長清,如同在拖延回答的時間一樣,遲遲不肯說出答案。可是,再滿的回答,終究也是答案,他還是緩緩吐出了幾個字,輕聲的,如同囈語一般,不帶任何感情道:“好像是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幾乎是沒有停留,季長清脫口而出了這句話。說完這一句,她低著頭頓了一頓,深吸一口氣,重新抬起頭,對曲臨江展開一個燦爛又黯然的微笑,清透明亮的眸子裏盈著清淺的水光,低聲說道:“江大哥,那我就先不打擾你了,先走一步。”
說完,幾乎是逃離一般,如同上一次被曲臨江拒絕的時候一眼,季長清再一次從曲臨江的眼前狼狽的逃開了。
隨著中中午的臨近,茶樓中的客人此刻漸漸多了起來,比之剛才的稀疏模樣好了不少,因為人的增多,漸漸熱鬧起來。
曲臨江卻依舊站在原地,默默的看著樓梯口的方向,沒有移動一步,過往的客人和夥計見了他遺世獨立的風姿,都主動的繞路而行。季長清已經離去有一會兒了,樓梯口的方向早已被其他人的身影覆蓋。
“公子,”奔堯一直陪著他站著,直到大概過了一刻鍾,他才無奈的提醒曲臨江道:“季小姐已經走了,您,您這又是何必呢?”
奔堯起初對曲臨江麵對季長清這種忽遠忽近的矛盾的行為感到很詫異,但時間久了,便又覺得十分無奈。每次見到季長清的時候,雖然曲臨江的神色上沒有多大變化,但待在他身邊久了的奔堯還是能察覺出他是高興的。
隻是,曲臨江有太多的顧慮,所以,對於季長清一直以來,他采取的基本都是放任的態度,即不過分親近,也無法真正疏遠。雖然這樣可以保持和季長清之間的平靜關係,但個中的真是感觸,恐怕也隻有曲臨江本人能夠深切體會到吧。
就如這次,曲臨江明明是為了上次季長清的事而得罪了彭越,哪怕彭越沒有曲臨江的身份尊貴,沒有他的職權高,但卻還是有些用處的,身在官場,尤其是曲臨江如今這種皇帝依賴又格外提防的尷尬身份,更不宜輕易得罪一方官員。
偏偏曲臨江上次得罪了個徹底,所以便接著彭越的女兒彭雨妍的主動邀約,試圖緩和彭越心中的不滿情緒,誰知,這次曲臨江卻又是因為季長清的事,而重新得罪了他的女兒彭雨妍,也就是又間接得罪了彭越一回。
最讓奔堯無奈的是,曲臨江這樣做根本就沒有得到什麽實質性的好處。就象現在一樣,明明相見季長清,明明喜歡和她多待一些時候,可是眼下,季長清分明就是被曲臨江氣走了。這個樣子,奔堯作為一個旁觀者都覺得十分疲憊。
曲臨江的目光隨著奔堯的低喚而轉向他,那烏黑玉潤的眸子裏,奔堯竟然恍惚中看見點點滴滴的哀憐。奔堯一個愣怔,再要看時,那眸中又是一片幹幹淨淨的平淡,無波無瀾,馮平浪盡。奔堯緊緊皺著眉頭,忍不住低聲說道:“公子,您,又何必故意將季小姐氣走,說些她喜歡聽的話不行嗎?”
曲臨江幽幽的望著他,卻並沒有說話。半晌,他抬起腳步,緩緩走到剛剛季長清坐的茶桌麵前,桌麵上放著季長清點的一壺碧螺春和兩盤糕點。曲臨江低著頭,默默的注視了一會兒糕點,這才緩緩坐下,拿起那壺已經冷掉的茶,給自己倒了一杯。
輕輕抿了一口茶水,曲臨江才重新將目光轉向眉頭緊鎖的奔堯,淡淡問道:“奔堯,那批劍的消息剛剛已經有了吧,如何了?”
奔堯見曲臨江不在提剛才的事,也不好主動再提起,便順著曲臨江的問話回道:“公子,原本我們的人是牢牢跟著李耀的,雖然他帶了一匹假劍,但您吩咐過,他這次很可能會同平江王在一個隱秘的地方見麵,讓我們不要掉以輕心,同時,我們也按照您的吩咐,緊緊跟著那批真的青鋼劍。可是,最近卻發生了意外,所有他們回來詢問意見,屬下不好拿主意,所以還是要穩穩您。”
曲臨江耐心的聽著,見奔堯如此說,便知道這決定不是那麽好做的,也有一點好奇,便問道:“什麽情況,直說便是。”
奔堯微微遲疑片刻,眉頭緊皺,卻果斷說道:“下麵來報,說李耀被跟丟了。”
“跟丟了?”曲臨江剛要拿起的茶杯又重新放回到桌麵上,抬眼漠然問道:“為何會跟丟?”
奔堯十分為難,也有些慚愧,低頭道:“屬下們無能,李耀原本好好的,可是,卻突然在行至一座山穀的時候被一夥人突然截住,兩夥人打了起來。我們的人隻是負責跟蹤,沒有得到其他的命令,所以”
“所以,李耀就這樣在你們眼前被人劫走了,是嗎?”曲臨江淡淡問道。
奔堯的聲音越發低下來,心虛道:“是。”
曲臨江看了看他的神色,修長如玉的手指根根分明,有節奏而又清淺的敲擊在桌子上。忽然道:“接著說,之後又出了什麽事?”
奔堯一愣,他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但曲臨江卻不知從何處得知他還有其他的事沒說的事實,不過見曲臨江主動發問,奔堯也顧不得在遲疑,直接回道:“還有就是,李耀的手下昨天跑回來一個,而且是去了季劍山莊,季延昨晚便離開山莊,看樣子因該是那人回來報信,所以季延親自趕去救李耀了。”
“季延去救李耀了?”曲臨江聽到這裏,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纖長的黑色睫毛垂下,神態認真的思考著奔堯的話。
“公子,我們,要怎麽辦?是繼續不動聲色的不理李耀這一對假的運劍隊伍,任他們隨便折騰,專心跟蹤那批真劍嗎?”見曲臨江半晌不語,奔堯忍不住出言問道。
曲臨江卻忽然問道:“你是說,你們是突然跟丟了李耀,但李耀的一個手下跑了回來,給季延送信,讓他親自去救李耀嗎?”
奔堯愣了一下,這個他剛剛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為什麽一向聰明的曲臨江會再問一遍呢,不過,盡管心中疑惑,但奔堯還是認真地回道:“是的,公子。”
“糟了!”曲臨江忽然驚道,他的兩道純黑眉毛忽然緊緊皺起,修長的手指倏然收緊,握成拳頭,低聲說道:“季延有危險。”
“公子?”奔堯又是一愣,雖說李耀被人抓了,季延去營救會有些危險,但曲臨江的表現也太過了吧。
曲臨江豁然抬頭,沉沉說道:“季延應該是和平江王的人商量好了,以他被劫為誘餌,誘季延前去營救,一旦季延進了他們的包圍圈,必死無疑!”
“那怎麽辦?”奔堯也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原本以為隻是一場簡單的跟蹤,麽想到,竟然演變成一場別有用心的陰謀。
“我們還有多少人?”曲臨江忽然問道。
奔堯想了想,回道:“這次我們因為要極力保持低調,所以帶出來的人手不多。又因為長劍重要,所以大部分人都被派去看著那批真劍了,跟著李耀的人,隻有五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