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丈母娘的過往
王忠得知媳婦流產是在晚上六點的時候。
那時候，他剛從地裏回來，猛地瞅到地上渾身是血的女人，立刻嚇得三魂丟了六魄。
顧不得多說，趕緊扔掉鋤，跑過去將女人攙扶起來：“淑芬，你咋了？這是咋了啊？”
男人哭了，瞅見地上的血，他已經明白了。
女人又流產了。
女人同樣哭了，眼淚撲簌簌流下，虛弱地說：“老王，咱的閨女……沒了。”
“咋回事，咋回事啊？你跟我說，誰幹的？誰他媽讓你害你流產的？”男人一聲怒吼，眼睛通紅，披頭撒發，樣子十分可怕。
李淑芬沒說話，手顫巍巍抬起來，指了裏屋正在往外探頭的老婆子。
猛地瞅到老婆子，王忠全都明白了，一定是娘瞧見淑芬懷了閨女，氣不過，又欺負她了。
他忽然瘋了，衝過去揪住老娘的衣領子，啪啪！就是兩個嘴巴子。
老婆子也被打懵了，反應過來，立刻就是一巴掌，眼睛也瞪得像個牛蛋，怒呼呼說：“兔崽子，你竟敢打我？還是為了那個女人！真是生了個狗曰的，白眼狼！”
王忠沒說話，滿臉都是冷笑，老半天，才瞅向老婆子，說：“對，我是白眼狼，也是狗曰的，但我告訴你，從今往後，我跟你斷絕母子關係，以後你不是我娘，我也不是你兒。”
“你……你說啥？”老婆子的身體顫了三下，差點摔倒，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得啥，你心裏明白。你已經殺了我兩個閨女，這兩條命，足夠償還我這條賤命了，從此往後，我跟你再沒有半點關係！”說完，王忠抱上李淑芬，一路哭著離開了這兒。
這個地方是他的傷心地，也是孩子的葬身地，所以他要離開，永永遠遠的離開。
兩個人離開後，直接去了醫院，為李淑芬做檢查。
可檢查結果一出來，王忠立刻懵逼了，醫生告訴他：“經過這次流產，病人的子宮壁嚴重受傷，造成輕微破裂，以後恐怕……懷不上孩子了。”
“你說啥？我媳婦不能懷孩子了……？”王忠瞪大了眼。
“是的，她肚子上的上很嚴重，子宮壁受傷很厲害，可能會造成習慣性流產，哪怕懷上……也托不住。”
王忠一聽，好像那一扁擔敲在了他的身上，坐在那兒傻眼了。
喜憂摻半，喜的是媳婦沒事兒，憂的是，她以後不能生孩子，這可咋辦？
山村裏講究香火的延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沒孩子，以後的生活還有啥樂趣？
最後他咬咬牙，一跺腳：“算了！沒娃就沒娃吧，大不了抱養一個，總之，不能然讓淑芬傷心。”
做完檢查，他就帶著李淑芬離開了村裏，直接去城裏打工，兩個人是農民，有的是力氣，而且他的祖上是劁豬，留下一門手藝，出去也餓不死。
之後，兩個人就來到了西源，開始到處打工。
李淑芬給人做保姆，王忠給人養殖場做生意。
一直過了兩個月，家裏終於來人了，是王忠的父親王大山。
瞅到李淑芬的第一眼，雙腿一彎，撲通！一聲跪下了：“淑芬啊，我老王家對不起你，王家作孽了啊！”
“爹，你這是幹啥？起來，趕緊起來啊！”李淑芬差點暈過去，趕緊攙扶他。
“我對不起你，我老婆子也對不起你啊！”王大山仍舊一個勁地哭。
他出門在外幹活，忽然聽到兒媳婦被婆婆打得流產，立刻拋下手裏的豬，連夜趕了回來。
回到家，猛地瞅到老婆子，他二話不說，揪住老婆子的衣領子左右開弓，啪啪！就是七八個嘴巴子：“你個沒良心的東西，你咋下得去手啊？閨女咋了？閨女不是孫女？”
老婆子同樣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被男人打幾巴掌也沒敢吭聲。
於是王大山趕緊進城，去跟兒媳婦道歉，求兒子跟兒媳婦回家。
“爹，你不用道歉，是我命苦，我沒用，生不出來兒子。”女人還在自責。
“沒事，生不出來就生不出來吧，反正你生是老王家的人，死是老王家的鬼！我這輩子就認你這一個兒媳。”王大山抽泣一聲。
“爹……哇……”李淑芬忽然哭了，撲進公公懷裏哭了聲淚俱下。
不知道哭多久，女人停止哭泣，鼻子還一抽一抽的，哽噎不斷。身體也跟著來回抽動，胸口那兩個早被王忠催熟的果實在顫動。
王大山自然瞅到了，他老臉一紅，趕緊鬆開兒媳婦，把頭扭轉過去。
覺得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
真想抽自己三個耳刮子。
不知道女人又哽噎多久，終於停止了。
王大山開始勸兒媳，說：“淑芬啊，跟爹走吧，咱回家，不在這兒待著了。爹在家能掙錢，能養得住你倆，別在這兒受罪了。”
“爹，我不回去。”女人拒絕了。
“為啥？是不是還生老婆子氣呢？你放心，我回去就讓她給你認錯，你親自動手抽她！”王大山咬牙切齒。
“別別別，爹啊，你這不是為難我嘞？是王忠，他不讓我回去啊。”女人怕極了，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抽婆婆的臉，不然……還不打死她？
“那小子呢？他去哪兒了。”男人問。
“王忠去養殖場了，給人劁豬呢，還混了個小組長，專門給那些動物播種，幫它們產崽子。”說著，女人的臉就紅了。
男人能給動物播種，也能給她播種，可惜她的地不爭氣，再也生不出來孩子了。
“這樣啊。”王大山有些失落，兒子肯幹，這是好事兒，但在他眼裏，兒子是最不喜歡跟動物打交道的，既然這次動了心思，那說明真的恨透了老婆子。
無奈之下，他也不在勸說，隻好囑咐道：“既然這樣，我就不勸你倆了，我這有兩千塊錢，你留著，買點好東西，給自己補補身體，千萬別委屈了自己。還有，家裏隨時歡迎你回來。”說著，王大山掏出來一疊錢，有一塊的，有兩塊的，有五塊十塊的，一隻手都攥不住。
“爹你這是幹啥？這錢我不能要！”李淑芬趕緊把錢賽回男人手裏。
可男人就是不接，非但不接，還歎口氣，晃著身體離開了。
瞅著這些錢，李淑芬心裏仿佛打翻了五味雜陳，什麽味兒都有。
那時候的兩千塊不是小數目，足以讓一個貧困家庭一步登天，李淑芬跟王忠利用這些錢，在城裏買了套小房子，準備在這兒生活。
隨著王忠的本事越來越大，播種技術越來越高超，家裏的條件慢慢好了起來。
可李淑芬一直覺得，在關鍵的時刻，最終還是錢起到關鍵作用。
一眨眼三年過去了，這個家又迎來一個好消息，李淑芬第四次懷孕了。
這次懷孕，讓整個家都變得興奮起來，王忠一下請了一年的假，就在家陪李淑芬坐月子，照顧的小心翼翼。
因為醫生說話，李淑芬子宮壁受得傷很厲害，不容易懷孕，還托不住，這次懷上了，一定要照顧好才行。
在兩個人的照顧下，終於到了分娩的日子，那時候偏偏遇上難產，女人在病房裏幾個小時都沒出來。
王忠急得滿頭是汗，一個勁地在走廊上走，走過來走過去。
不知道過多長時間，病房裏終於傳來了喜訊，王忠二話不說，立刻飛奔進去：“沒事吧？咋樣啊？疼不疼啊？”
李淑芬笑了笑，沒搭理他，說：“孩子呢？讓我瞧瞧。”
王忠趕緊抱過來孩子，說：“是個閨女，咱也孩子了。”
“為啥是個閨女？老王，我對不起你啊。”說著，女人又哭了，覺得沒給男人生個兒子，十分對不起他。
“有啥對不起的？是我對不起你才對？害你……算了，不說了，來看看咱閨女，多可愛。”
“咱給孩子起個名字吧？”李淑芬說。
“恩……叫麗莎怎麽樣？”男人提議道。
“麗莎？”女人點點頭，覺得可以，於是抬手起了女孩，一邊逗，一邊點她的臉：“莎莎，莎莎……”
聽完這些，莎莎跟林峰的眼淚已經沾濕了衣服。
“媽！”閨女一腦袋紮進了媽的懷裏，終於明白媽為啥一直不讓她生閨女，就是害怕自己像當初的她一樣。
同時也明白，自己這條命來的是多麽不容易。
“哭啥？我又沒死。”李淑芬抽泣一聲，擦了擦臉上的淚。
“媽，你放心，我以後一定不惹你生氣了，我一定聽話。”莎莎還是哭，一個勁地哭。
林峰心裏也萬分難受，終於知道丈母娘為啥這麽勢利，為啥怎麽舍不得閨女。
因為關鍵的時刻，是錢幫了她，也是閨女給了她希望。
瞅著這對母女，他完全不知道該說啥。
不知道哭多久，莎莎抬起頭來問：“那我奶奶呢？她最後怎麽樣了？”
“死了，聽說是掉進河裏淹死了。”李淑芬苦笑一聲。
“這是不是就是報應？”
“媽不知道。”李淑芬搖搖頭。
“那爺爺呢？他為啥對你那麽好？還給你兩千塊，那時候兩千塊應該很多吧？”莎莎哽噎一聲，又問。
“是啊，兩千塊確實很多，但在你爺爺眼裏根本不是錢。”
“為啥啊？”莎莎迷惑不解。
“因為你爺爺是個能人，會劁狗，會煽羊，還會給老母豬播種。小學沒上過，就靠著一股子鑽研勁兒，鑽研出來很多東西。會修收音機，也會修小電視，還會纏電箱，自己發明了存電器，停電的時候就插上存電器，家裏就能用電了。
我還記得，那時候老愛停電，所有人的家裏都沒電，就咱家有，電視往哪兒一放，就圍過來一大堆，看電影似得，都圍一堆兒看霍元甲。”
“那爺爺一定很有錢吧？”莎莎忽然覺得好崇拜，眼睛裏冒著小星星。
但她的崇拜完全是來自王大腳幫了老媽。
“那是當然，那時候，咱家在村裏也算數得著了，一個小工搬一天磚幹一天活也才掙一塊五，你爺爺給人修一天收音機，就能掙十幾塊，可嚇人了。”李淑芬感慨一聲，那時候的日子，真的苦。
好在爹老子有材料，不然憑著她跟王忠，早被餓死了。
“真厲害。”莎莎同樣感慨一聲。
可林峰卻是渾身一震，腦子裏立刻蹦出來“人才”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