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去她該去的地方
見他一步步逼近，慕落像是鬥雞中落了下風的一方，不由後退兩步，身子被護欄一下抵住，她回過頭去，隻見下麵是漫無盡頭的咆哮海水。
“不要動！”薄葉熙眸子狠狠一沉。
見他腳步加快，她一下翻身跳了下去，像是一隻小鳥被拋向空中，但一瞬就被一股勁力拉住，薄葉熙居然也跳了下來，他一手拉著她的手，一手攀在城堡上的凸起物。
她抬頭看著他，從跟他決裂以來，她看他的眼神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麽平靜，但他卻像是被狠狠灼了一下一般，深沉的寒目深深一聚，他正要說什麽，但她沒有給他機會，藏在手裏的刀子狠狠紮向他的手腕。
“不。”
他吃痛鬆手，失控發出一個驚聲，聽起來像是十分痛苦。
下墜速度太快，海風吹得慕落眼睛不大能睜開，她看不清他的麵容，唯一能看見黑夜裏那雙幾近絕望的眼睛。
“噗通”一聲，紮進了海水，冰冷洶湧的海水迅速將她吞噬。
“流星啊流星，我一定要成為薄教授的徒弟。”
“我們的孩子叫言歡。”
“我們結婚吧。”
“薄葉熙，我恨你。”
“等我傷好了，就去接你。”
……
“小落，小落……”
有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臉頰被人一陣輕拍。慕小落忽得睜開眼來，投入眼簾的是季非凡那張溫柔如風的俊朗顏容。
“可算醒了，我們墜下海裏，被一名漁民所救，你嗆了水，腦子又受了輕傷，昏昏沉沉都一個月了，每天都像是在做噩夢，不停的流淚，我從沒有見過你這麽愛哭鼻子，怎麽叫都不醒。”季非凡抿唇而笑，溫柔大手輕輕撫著她眼角淚痕。
她看著他，像是抓住了最後一絲溫暖和依靠，突然抑製不住眼淚像是關不了閘的水龍頭一般。
那樣刻骨銘心的一切僅僅都隻是噩夢嗎？不！她什麽都記起來了，她不知道自己怎麽變成了另一個慕家的養女慕小落，但她知道夢裏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親眼看著母親葬身火海，大麥死在懷裏仿佛就發生在昨天，她永遠忘不掉姐姐被那幾個淫穢男人帶走時，眸子裏的灰敗和絕望！現在她知道姐姐還活著，但那樣的遭遇比殺了姐姐都殘忍，而當年那些狠辣的人根本不可能給父親活這麽久的機會！母親父親死了，姐姐就這麽孤苦寧丁的活在噩夢裏，整整五年！姐姐要經曆怎樣的痛苦才忍受得了那樣的折磨活到現在？
這一切慘烈都是她引狼入室釀成的悲劇，她是慕家的罪人，原本在那一夜，她拿起玻璃碎片劃開肚皮就該死的，原本她墜海就該亡的，可是老天偏偏讓她活到現在，讓她重回到薄葉熙的麵前，那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該殺了他的，可她什麽都不記得，甚至再次愛上了他！
“小落，哪裏不舒服嗎？”季非凡有些急了，皺著俊眉。
慕小落緊緊抓住季非凡的大手，隻是哭，一直哭，仿佛隻有這樣，那些委屈和傷痛才不會讓她崩潰到發瘋。
“他沒事，你不要再哭了。”季非凡垂下眼皮遮住眸子裏的黯然，順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
慕小落知道，季非凡口裏的“他”是指薄葉熙，她記得出車禍前，離開薄葉熙的時候，他為她擋下了子彈，秦朗說那也許會有生命危險，她哭的撕心裂肺，可現在她恨不得薄葉熙死一千遍一萬遍！
可她不能告訴季非凡，她已想起了一切，她親眼見識過那些人殘戾狠毒的手段，她不能再將季非凡拖下水，去承受她曾經曆過的那些災難。
她什麽都都不能說，什麽都不可以說，隻是放聲大哭。
“小落，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季非凡拿她沒辦法，隻得默默陪著她，安慰著她，直到她哭得抽幹了所有的力氣，才自動安靜下來。
“叩、叩、叩！”外麵響起敲門聲。
一名漁夫模樣的中年男人端著冒著熱氣騰騰的土碗走了進來，他臉上肌膚有常年被風吹日曬留下的風霜，皮膚偏黑，皺紋較深，即使房門並沒有關，但他還是敲了門，人雖看著土氣，但有禮有節，一點都不像個粗人。
“啞叔，謝謝你，這麽晚還煎了藥。”季非凡站起身來，接過漁夫手裏的碗。
漁夫含笑，朝季非凡比劃了兩下。
慕小落看不懂，但也能判定漁夫應是個啞巴。
“啞叔說你康複的很好，看來他的家傳藥方真是很管用。”季非凡與漁夫交談了一會，回頭望著慕小落輕淺的笑，吹了吹藥，抿下一口，才喂到她嘴邊，“知道你怕苦，我準備了一些糖果，你乖乖喝下去，我給你拿糖。”
慕小落看了看黑漆漆的藥，心下滿是苦澀，小時候她一生病，慕狐狸總讓她喝這種苦不拉幾的藥，她死活不肯喝，未免她屁股被揍開花，季非凡總準備好甜點，以身試藥，再哄好大一陣，她才肯乖乖喝下去，那時候，她可真是嬌氣。
可現在她沒了溫暖的家，沒有痛愛她的父親母親姐姐，甚至連這張臉都不是自己的，她早已不是那個可以撒嬌的天真少女！
沒有遲疑，她接過藥碗汩汩兩口喝下去，藥真是苦，可比起她心裏苦的那都算不得什麽。
“來。”季非凡順手剝開一顆糖放在她嘴巴。
“不用了。”慕小落側過頭去，聲音沙啞得像是個老人。
季非凡有些詫異的打量了她一眼，沒有多問，隻道，“再修養幾天，我就帶你去法國。”
“嗯。”慕小落發出了個淡淡的鼻音，又睡了下去。
季非凡微微長吸了一口氣，替她拉了拉被子，和啞叔走了出去。
……
第二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慕小落下床活動，在沙灘上散步。
這裏的村民多以打漁為生，好些漁民的孩子被曬得像是黑泥鰍似的，在沙灘上嬉戲玩耍，慕小落將季非凡留在房間的糖果拿給了幾個孩子，坐在一棵大椰樹下，問他們出漁村的路。
啞叔突然走了過來，丟給孩子們一袋子好看的貝殼，他是個很和藹的人，孩子們貪玩的抽了抽他的漁網，撿起貝殼，一哄而散。
“你不想跟季先生一起走？”啞叔坐了下來，在沙灘上寫了一排字，他雖是個打漁的，但字卻寫的漂亮。
慕落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那樣的平淡無奇，卻透著股莫名的親切，她不由點了點頭，回道，“啞叔，你可以幫我保密嗎？”
啞叔又在沙子上快速寫道，“我可以替你保密，但是你離開季先生，一個人能去哪裏呢？”
慕小落頓了一下，腦袋靠在椰樹上，沉吟道，“去我該去也想去的地方。”
啞叔看了她片刻，又寫道，“你是個堅強的孩子，從水裏把你撈起來，我幾乎以為你活不成了，但你都挺了過來，相信即便你離開季先生，也會生活的很好的，是嗎？”
他那樣慈愛的看著她，叫她微微有些失神。
“小落，給你當早茶。”
耳邊突然響起季非凡的聲音，他笑著走了過來，手裏抱著一個開了封的大椰子。
慕路回過頭來想要抹掉沙灘上的字，但已被啞叔抹掉，啞叔笑了笑，朝季非凡揮手打招呼。
慕小落若無其事站起來接過季非凡手裏的椰子，默默的吸了起來，季非凡和啞叔似乎很聊得聊，他那麽聰明，跟啞叔相處過一段日子，幾乎能跟啞叔正常交流。
臨近中午，季非凡做好了飯菜，慕小落坐在桌子前，突然哀哀的看著他，“你去給我摘早上那種椰子。”
季非凡似乎很喜歡她這樣頤指氣使的模樣，笑了笑，“早上是碰巧遇見了一個買椰子的商販，我並不知道哪裏可以摘椰子，等吃完飯，我們一起去找。”
“可我現在就想喝。”慕小落可憐兮兮的睜大著大眼睛，瞄了一眼啞叔，“你不知道地方，但啞叔知道，你不可以請求他帶路嗎？”
啞叔拉了拉季非凡的衣袖，比劃了一下。
“那麻煩啞叔了。”季非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起身跟啞叔出了屋。
慕小落跟著起身，依靠在門框，直到他們身影漸漸遠去，她臉上堆起的嬌氣笑意消失殆盡，眼中鋒芒犀利如刀，轉身朝他們相反的方向大步離開。
終於看到了一艘船，準備蹬上去，手臂卻被一道勁力拉住。
她回過頭去，隻見季非凡手裏抱著一個大大的椰子，大汗淋漓，喘著粗氣。
“你從小做事大大咧咧，但從來不會過分要求別人，但今天就要開飯了，你卻突然任性的要椰子，那時我就覺得你不對勁，但從小隻要你想要的東西，我沒有不替你辦到的，所以我選擇去摘椰子，我快去快回，但你卻不見了。慕落，你一個人要去哪裏呢？”他定定看著她，溫柔的眸子裏帶著些許黯然。
“我想去哪裏，你心裏會不明白嗎？”慕落靜靜看著他，冷靜開口。
季非凡像是被煙頭燙了一下，他目光微微一沉，緊緊抓住她胳膊，質問她，“小落，你到底傻不傻？我們在這裏住了一個多月，薄葉熙真對你有心，會到現在都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