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內心深處的陰影
奧地利是歐洲小國家中最安靜怡人的地方之一，俞墨北在帶著自己奶奶進行最後一場治療後，在全家人的護送下，將俞家老太太的最後一程親自送完。
這位俞家的老太太，終於在經曆了十幾年的精神性疾病後，過完了屬於她的一生。
比起外界的各種傳聞，說是俞家是因為經不起外麵的各種緋聞才全家離開的，但事實上——
卻是因為俞家老太太的病情惡化引起的。
他們匆忙之間顧不上去解釋什麽，也顧不上去留下什麽記者來進行采訪和洗白，他們隻是在最快的時間內，帶著自己的家人一起離開而已。
這，是屬於他們家庭的最後生活。
隻是比起這些生活而言，以及自己失去的親人之後，讓俞墨北更加清醒了幾分。
還記得，在俞家老太太的葬禮結束後的晚宴上，俞語問過俞墨北一句話……
這是他們姑侄倆，像是作為朋友一般的，認真對話。
那一夜，是最安靜的一個晚上，俞家的人都紛紛的去休息了，很多事情也都已經準備妥當的被處理好了。
甚至連俞家的兩位老人長輩也打算回到美國去接著過他們的生活，不打算再回國內了。
而這一時間，竟然隻剩下了俞墨北和俞語兩人。
俞語：“唉……以前，我們倆雖然說起來是姑侄倆的關係，但是我總是將你當成我弟弟一般來看待呢，如今我們已經走到了眼前這一步，我這個做姑姑的，總是要仗著自己比你高出一頭的身份，問你一句……
你今後，到底有什麽打算？公司那邊的事情反正還有也不用你擔心什麽，你是打算回澳洲去接著過你以前向往的生活呢，還是有什麽其他的計劃？
我知道，你不想說給你父親或者你母親，但你總是能跟我聊一聊的吧？這一晃神，都過去了這麽多年，我不敢說自己在感情的事情上有什麽經驗之談，但是呢……
看見你最近這一段時間的憂鬱之色，我隻想跟你說一句，趁著年輕，不要太早的就放棄了屬於自己真正的幸福生活。
當你真的一個人待得長久了，反而會習慣這樣的生活，而到時候，即便是你想努力的去跟一個人在一起，但最可惜的是……”
頓著後話，俞語兀自點燃一根細煙，夾在手指間輕吐一口煙圈後，這才上挑了幾分眼神，對上俞墨北那始終沉默的側臉，接著說道……
“可惜，連我自己也不相信愛情是真正的存在了，你說說我，年輕的時候，要什麽有什麽，我一直在等待真正屬於自己的愛情到來，可是我等到了現在，等了這麽多年，我等到了什麽呢？
還不是什麽都沒有等到，即便是我願意拋棄一切去過一些平凡的生活，但是別人卻未必會跟你一樣，有著同樣的想法。
我倒也不是說，別人這樣選擇有什麽錯，但在我們的內心深處，總是會被這樣的拋棄而感到傷痛，難道我們就應該是被拋棄的麽？
難道就因為我們比別人多了一些可以被揮霍的東西，所以我們就應該去承受那些不得不承受的痛苦麽？
這樣的問題，天知道我已經問過了自己多少次，但是在母親還清醒的時候，她還可以時常的催促著我結婚，但是……
當這最後還是要選擇離開的時間到來的時刻，我竟然還是孤身一個人。有時候回頭想想，一個人沒有什麽錯，一個人也覺得挺好的，但最奇怪的竟然是？
在你一個人出門上街的時候，即便是看著別人比你多拎著一條狗出門，你竟然都會在心裏想道一句：別人好像看起來要比你幸福呢？我不知道這樣的話，是不是真的讓我感觸了些什麽，但是……墨北啊，我希望你不要像我這樣，因為害怕而選擇完全的放棄。
反正我這輩子是完全跟愛情無關了，我也不想被婚姻束縛著，就這樣選擇一輩子會跟自己過著，也挺好的，自由自在，真是我最需要的，不是麽？
隻是你還年輕呢，我希望你……無論是還惦記著以前的感情，亦或者是還有什麽別的想法，我都希望你能夠比我更加勇敢的去麵對。
人生，原本就是這樣一步步的走出來，而又一步步的去麵對什麽，即便是在我們心中所呈現的東西都未必是最完美的，最美好的，但我們到底還是要珍惜這所有的一切才對啊。
你說呢？”
當俞語手中夾著的煙卷已經漸漸的隻剩下了煙灰和煙霧之後，這被一陣煙味包裹著的俞墨北，才忽閃著眼簾有了幾分動容……
在他們全家人迅速的做出這個離開的決定時，那是他們對自己奶奶的最後尊敬，他們在這最後的時光裏陪著家人一起平靜的度過。
無論未來是什麽樣子，也無論未來的時光裏是否還有他們對方彼此珍惜的畫麵，但是此刻……
能夠陪在自己身邊的人，便是最好的人，最親近的人。
俞墨北半晌才從自己眼前散去的煙霧中開口道——
“姑姑，我知道你跟安佑的事情讓你很難過，但是你知道麽？我有時候覺得，是不是因為我們的要求太過離譜了，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不是麽？
我也曾經問過曼瑾，能不能放下自己的一切跟我離開？可是曼瑾卻很斷然的拒絕了，她說她的一切就是她的生活，真是因為有了她的一起，所以才會有了她的存在。
如果她放棄了自己的一切而隻是選擇跟隨著我，那就等於是自己放棄了自己，如果是那樣的話，興許連她自己也會看不起自己，也會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最沒有用的人。
所以，我總是在一個人的時候去想，我並不怪她有這樣的選擇，我隻能說，自己所給與她的安全感還全然不夠多，讓她無法放下自己身上的全部重擔，全然的相信我……
也全然的依賴著我的生活，說到底，這些都是我們自己的錯，對不對？”
如果，這樣的話，在很多年前，說給俞語聽，興許她一定會將說這話的人給爆發一頓才好，但是……
在經曆了很多年事情之後的俞語，她原本也秉持著不去將就的的性格，但是當自己有一天真的覺得孤單的需要一個家庭的時候，卻發現？
自己從來都沒有一個具備家庭需要的形態，尤其是當安佑也選擇了一個人離開，什麽都沒要的就這樣走了，全然沒有去照顧俞語的挽留。
可是，那樣的挽留又算是什麽呢？
我們到底是應該在這個錯綜複雜的社會上做好一個完全獨立的自己呢，還是應該在忍受不了了全然的孤獨後，隨便將自己托付而出，即便是……
此後的生活裏，全部都是黑暗呢？
這個問題，似乎誰也無法來回答了呢。
末了，俞語跟俞墨北都是一陣良久的沉默，隻是兩人唯一默契的地方，便是同時摸出一包煙來，然後安靜的點燃……
仿佛隻有這夾在手指間的細煙，才能給於自己幾分溫暖和安全感了。
正如之前的那一句——
“哥抽的不是煙，而是寂寞。”
曾經在寂寞的殿堂了，我們打敗了自己也打敗了別人，但是我們遺失了自己，也會遺失了別人，最終還是兩敗俱傷的什麽也不曾留下。
待到手中的煙卷燃燒殆盡之後，俞語才問道一句……
“墨北，你會回去麽？”
不知道俞語在問這樣話的時候，內心深處的真正想法是什麽，但是此刻的俞墨北卻是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說了一句……
“我曾經跟曼瑾不曾相識見麵之前，我們隻是知道，這個世上，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我曾經徹夜的聽著她在廣播劇中的聲音，我卻是無法幻想出她的樣子來？
亦或者說，我根本不想幻想她的樣貌，我隻是想安靜的存在在她那帶有感情走心的聲線中，讓自己深深的不可自拔。
但是，等我們相遇了，相識了，又經曆了無數的事情之後，我曾經努力過，憤慨過，甚至是生氣後，在到了現在這一刻，我全然的釋然了，曾經的種種事情都過去了，已經完全不曾給我留下了任何的痕跡。
如果，我要回去，那麽我一定要跟曼瑾重新認識，我們一定要過一段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經曆，我不想要傷害，也不想要幹擾，我隻想要我自己，和她的存在。”
漫天的星空下，如果這樣的一段表白可以深入人心的話，那一定是最完美的一段了。
隻可惜，能夠聽見這一段話的人，卻是始終不曾存在。
末了，俞語帶著滿心的歎息抬頭，看著這樣的夜空，不由得讚歎一句……
“好美的星星啊，真的是唾手可得呢。”
俞墨北就這樣靜靜的站在旁邊，兀自開口道……
“是呀，可是我們真的要將屬於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然後放在自己的口袋裏，就這樣如此自私的守護著麽？它們的明亮到底是因為誰才會綻放，竟是連我們自己也無從知曉了。
姑姑，你問我會不會回去，那麽你呢，你會回去麽？我知道你跟安佑的事情還沒有完全結束，我也知道，安佑對你……是真心的，那你呢？”
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個不該被問出口的話題竟然又重新被繞了回來，聽得俞語一臉的苦笑道。
“墨北，你知道麽？我一個人難受的時候，總是會響起自己曾經在山巔之上孤獨的看著天上星星的畫麵，我總覺得那樣的畫麵是完全屬於自己一個人的。
正因為是完全屬於自己的，才會感覺到絕對的輕鬆，可是到頭來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該認真的將剩下的餘生完美度過，但也許我會遇上了一個人，去過一段我不曾知道的生活，即便是那樣的生活裏充滿了未知數和恐懼，可好像更加恐懼的人是我才對。
我已經成了一個懼怕生活前進的女人了，我總是會回想起，曾經的自己在這樣的歲月裏都經曆了什麽，於是我也不敢前行，我無比的留戀過去，到底是因為我放不下，還是因為過去已經不存在了呢？
那如果連過去都不存在了，那麽眼前的現在和未來，又怎麽會存在？”
比起俞墨北的問題，俞語的感觸，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多。
也許，在一段感情經曆之中，我們學到的遠比要比我們感受到的更加的難以接受，可是……
這些事情，終究還是要被經曆的。
良久後，俞墨北才從俞語的這一番講述中回神，隻是俞墨北的神色同樣是困惑的，也是難受的。
“我知道，我們都曾經錯過了很多，而很多人都會說，隻要是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自己深愛的人那就去勇敢的追求。
可是勇敢兩個字說得如此的輕鬆愜意，但我們最終卻又同樣敗在了這兩個字上麵，最終我們隻是在這裏歎息惆悵。
還真是活該我們會如此的孤單呢，但說到底，我們每個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還有著對未來生活的希望。
如果我們將生活便成了一成不變的重複日子，那對我們而言也沒有了什麽可以繼續下去的必要了，我們最終都成了這生活中的負債品。
所以……”
這一次，俞墨北頓著後話，將目光認真的轉移在了俞語的臉上，鄭重其事的說道……
“是的，我打算回去，我想這一次我會好好的處理後麵的事情，無論我要麵對的事情，也無論我感到怎樣的難過，但我想，我都會做好一切的。
即便是最終的結果並不怎麽樣，但是我都會勇敢的去選擇，反正失敗一次跟失敗一百次都是失敗，不是麽？”
俞語差點被這樣的話給說得逗笑了，但是等到她想要咧嘴一笑的時候，卻又覺得自己是那樣的有氣無力，仿佛已經開心不起來了似得。
“是呀……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鬼怪，總是會讓你覺得，未來的生活裏，再也不會存在歡樂和幸福了啊，但是我們活著的人，永遠都不知道，這個鬼怪不過是存在在我們內心深處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