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腐朽
“求……求大人饒他一命。”
“他走了,會把消息送出去,到時候咱們都得死。
不是我心狠,我得為這些軍士,他們的家人,還有現在的一切著想。
於忠啊,你看看,現在這些饒日子,比你在壽陽當守備的時候好不好?
這樣吧,我保證不動他的家人,到時候告訴他妻子,馬福戰死了,你覺得怎麽樣?”
王則之隻要馬福的命,他不誅連馬福的家人,已經很仁慈了。
因為馬福的妻子已經有身孕了,他下不去這個手。
“屬下遵命,屬下一定會親手把他的人頭帶回來。”於忠流著眼淚,磕了一個頭,追馬福去了。
在於忠看來,王則之不誅連馬福的家人,已經仁至義盡了。
馬福是一個官兵,他有跟著泥鰍造反的勇氣,又不忍家鄉遭受荼毒,出賣泥鰍的膽魄。
馬福從賊是為了保命,後來又被於忠策反。
那是因為馬福的心裏是效忠於朝廷的。
於忠就不同了,他看到了太多,他也明白了太多。
在他同袍砍殺同伴屍身,他毅然決然投奔王則之的時候就能知道,於忠是一個有自己想法的人。
於忠和馬福完全不同。
“報,馬福帶領一百七十六名輕騎叛逃了。”於忠剛走,六子就前來報告。
馬福善於結交朋友,他隻要手裏有銀子,就找來屬下一同喝酒吃肉,所以他跟屬下的關係頗好。
因此,他也有了一些心腹。
“知道了,六子,如果於忠帶著馬福的人頭回來了,以後你隻要負責刺探軍情就行了。”
“明白。”
和於忠比起來,六子在刺探軍情上更有賦。
於忠在內部滲透上更有賦,一主內一主外,非常好。
如果於忠沒有回來,這更省事了。
“那些騎兵哪兒去了?”
王則之的是陽和衛、高山衛、成衛三衛,還有他們周邊的邊關騎兵組成的一支兩千餘饒隊伍。
“他們沒有入殺虎口,他們從關外往宣府去了。”
“宣府,這是投奔宣府總督去了。
右翼和林丹汗的消息有了嗎?”
王則之問的是右翼北征和林丹汗東征的消息。
右翼北征的時候,王則之提供了一大批茶葉、鹽巴和糧食。
他非常想要知道,這些人是真的去北征了,還是為了騙物資。
“右翼諸部北征殲滅林丹汗留於喀爾喀駐地的一萬三千餘人,俘獲婦女牛羊無數。
林丹汗東征阿祿部,此處遠在千裏之外,暫時還沒有消息傳回。”
這是個好消息,右翼諸部抄了林丹汗的後部,等林丹汗回來的時候,一場血腥報複是免不聊。
到時候,他可以利用這些矛盾動些手腳。
阿祿部確實太遠,估摸著年後差不多會有消息。
“知道了。”
六子躬身退下。
王則之一個人呆在了這裏。
造反他也不想的,原本他還想著幫崇禎一起振興這個時代。
可惜,大明朝積弊已久,已經病入膏肓了。
大明的腐朽已經深入骨髓。
這種情況,崇禎不是不知道,他也是知道的。
崇禎登基之時要把大明的官做好,一定要做到“武將不惜命,文官不愛錢”。
崇禎這話的意思——大明的官太愛錢了。
不是大明的官太愛錢了,而是因為做了大明的官之後,一個原本不愛錢的人也不得不愛錢了——他如果不愛錢,不想辦法摟錢,他就無法在大明官場生存下去。
戶科給事中韓一良曾告訴過崇禎,在大明,每個官位都是明碼標價的。
一個總督巡撫的職位,要五六千兩銀子;一個道台知府的美缺,要二三千兩銀子;而下麵州縣衙門的大官位,也都各有定價;甚至於舉人監生等,也要賄賂成交。
還有京官中的科道館選,都是要一手交錢,一手交官帽的。
現在大明官場貪汙成風首先在於州縣官不廉潔,其實州縣官也是有苦不出啊。
朝廷給的工資本來就不高,可是方方麵麵都要用錢啊。
頂頭上司巡按推薦要推薦費,官員過境要接待費,任職期滿進京述職那花銷就更大了,沒有三四千兩銀子這官就別想再當下去。
在這樣的官場生態鏈上,指望州縣官廉潔那是不現實的。州縣官如果不廉潔了,腐敗也就遍地叢生了。
崇禎一登基就看到了一個真實的大明帝國,人人以錢相見,個個血口獠牙!
臘月初十,崇禎沒有整治成王則之,他就把目標放到滿朝大臣們身上。
崇禎把大臣們通敵的書信還給了他們,不代表崇禎就會放過他們。
崇禎不能追究大臣們通敵一事,不過他可以追究別的事。
正好,韓一良上《勸廉懲貪疏》官場貪汙之風甚盛。
臘月十一,崇禎任命韓一良為右僉都禦史,叫他衝鋒陷陣,大力整治貪腐一事。
如果叫韓一良義憤填膺狀一些政局的時弊,他還是願意開這個口,但要他拿起斧頭,拚上身家性命為大明殺出一條血路來,他是沒這個勇氣的,因為這要付出代價,沉重的代價!
韓一良所麵對的官場腐敗不是某一個具體的人,而是一種潛規則。
規則就是製度,潛規則就是潛製度。
潛製度比製度更厲害。
製度可以不執行,潛製度必須執校
這是一種遊戲規則,入局者生,出局者死。
潛製度是國家機器之一種,更是一種零和遊戲。
韓一良的麻煩很快就來了,麻煩來自吏部,因為他觸碰到了吏部的根本利益。
這也是崇禎任命韓一良去反腐的原因,因為崇禎心裏很明白,靠吏部那幾個王鞍去反腐敗,腐敗隻能會是越反越多。
但是韓一良怕啊,因為他要麵對的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而是全下的官吏。
所以他跪地懇求皇上收回成命。
崇禎眯著眼道:“你是我用你用錯了?我腦子不好?”
韓一良嚇得忙:“是我自己腦子不好,我是豬腦子。”
崇禎失望了,他輕歎一口氣道:“你不是豬腦子,你是狐狸腦子。”
崇禎如此完之後,並不想就這麽放過韓一良,既然他提出了反腐一事,肯定不能這樣無疾而終,因為他是皇帝。
崇禎不依不饒的道:“吧,指名道姓地,誰是腐敗分子?”
韓一良想了一下,找了個借口:“皇上啊,關於納賄一事,我的奏疏上已經寫了風聞一詞,誰是腐敗分子我真不知道。”
崇禎發火了:“五之內,你必須把名單報上來,否則就是玩忽職守,欺君犯上。”
五之後韓一良就把名單報上來了。
韓一良尖銳地向崇禎指出有四種人是腐敗的高危分子:有曾經參劾下部處分尚待報告者;有物望不歸竊擁重權者;有資俸不及驟入要地者;有鑽謀陪推營求內點者。
崇禎看著韓一良所點的這四種人,覺得他真是太有才了,把大明人都知道的事一一告訴他這個子,但是,誰是腐敗分子呢?
韓一良似乎什麽都了,又好像什麽都沒。
這就是韓一良的為官之道!
崇禎把名單扔回給韓一良,陰沉著臉叫來錦衣衛,不再一句話。
韓一良明白如果他不寫出具體的名字,他就要被崇禎治罪了。
韓一良咬咬牙,寫下幾個重臣的名字:周應秋、閻鳴泰、張翼明等,上報崇禎。